一口氣把話說完，夏齋緩了緩。

    遠方的風刮來，把女仆的黑發吹散了，露出她略微紅潤的臉。

    她笑了笑，雙手交疊放在身后，“所以，執法者大人找我出來...是想滅口嗎？”

    “叫我夏齋就好。”

    “好，夏齋。”雅亦旋那清脆的聲音，在狂風的呼嘯聲中，顯得格外美妙動人。

    “我會死嗎？”

    她向前一步，貼近夏齋柔聲問道：“你會怎么做？”

    “我只是想要一個答案。”他看著她，“巫毒娃娃是誰挖出來的？分家追殺我，是你安排的嗎？”

    “是我挖的。”

    對于另一個問題，雅亦旋避而不談。

    夏齋輕聲嘆氣，“為什么選我？綁定的人有很多。”

    “一個美麗的巧合。”她手指點在臉頰，思索道：“當然啦，也有別的原因...”

    “原因？”

    “怎么了？”雅亦旋歪著頭看他，“你想知道嗎？”

    “想。”

    “這樣啊。”她笑了笑，閉上眼不說話，只留給夏齋一張美麗動人的臉。

    “可我不想說呢。”

    “...”

    哪怕是現在，女仆愛捉弄人的性格，也還是改不掉。

    似乎察覺到夏齋的冷意，雅亦旋側過頭笑起來，“也許，我是說也許...那天的風，太過溫柔了。”

    “...風？”

    他愣了一下。

    “盛夏的和風吹過田野，穿過湖泊，跨過山巒，最后來到我的身邊...它不溫柔嗎？”

    風微微拂動她的秀發，纖長睫毛下的雙眼靜靜看著夏齋。山林驚起鳥鳴，像是從最遙遠的世界傳來。

    “是嗎，我都忘了。”夏齋淡淡的說。

    “好過分！”

    雅亦旋正要說話，天邊又刮起了大風。

    “呀...”她被嚇到了，后退一步坐在地上。

    夏齋伸出手。

    “謝啦。”雅亦旋站起來。

    她彎腰的時候，她藏于衣服里的槍露出來了。

    夏齋看了一眼，也沒提醒，

    “哦哦...抱歉。”她像是沒察覺到似的，拍了拍褲子上的雪，又抬起天真無暇的臉：“現在收好了呢。”

    “故意的？”

    “沒有啦。”她否認，只是上揚的嘴角，暴露了內心的想法。

    沉默了一會兒。

    夏齋看著雅亦旋，“那么，另一個問題呢。”

    “我不想說。”

    “好。”

    這一次輪到雅亦旋驚奇了，她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這么相信我呀...”

    “我不想逼你。”

    “我好感動...”她抽了抽鼻子，熱淚盈眶。

    “姬家的審訊室有兩個月沒打掃了。”

    “...”她瞪大了眼睛，“你要審我？”

    “不是我，還記得我抓回來的那個藍雅馨嗎。”夏齋看著她，“讓她來。”

    “惡魔！虧我這么相信你！”

    夏齋抓住她的手，防止女仆拔槍。

    “只要交代清楚，我們還是朋友。”

    “混蛋，我才不會跟你這種人當朋友。”

    “那就沒什么好說的了...”夏齋聳聳肩，伸手想打暈她。

    “等等！”

    “我有話說！”

    女仆急忙開口，夏齋停下動作看著她。

    雅亦旋支支吾吾了一會兒。

    “其實也沒什么理由啦，我是庶出的，沒人知道我的身份，所以被鍛煉了幾年就扔這里來了...”

    “原來如此。”夏齋若有所思，“怪不得你的偵察能力很強。”

    她咳嗽了一聲，“其實我是最菜的...”

    “哈？”

    “強的那一批都被家主抓到了，她們干的活太多導致被察覺到...就剩下一個什么都不會的我，說來慚愧，那個人把我扔到這里的時候，只是想著給別人打掩護，要是聽不懂的話...”

    她抬起頭，伸手稍稍往下戳了戳，“簡單來講，我就是炮灰。”

    “...”

    “后來被抓到的人實在太多，我父親...不對，那個人就把我忘了，可能以為我死在里面了。”

    雅亦旋撓了撓頭，“后來我就換了名字，跟母親姓...就是不知道為什么會被你查到。”

    “其實我并沒有查到。”夏齋搖頭，“只是前些天跟藍雅馨聊天的時候偶然從她嘴里聽到的。”

    她張大了嘴，“你騙我？”

    “算了算了...”雅亦旋又垂下腦袋，“反正我確實是臥底。”

    “合作嗎？”

    “我和你？”她眨了眨眼，“合作的形式會是什么呢，小孩子能聽嗎？”

    “可以。”

    夏齋伸手，“我們會是一輩子的朋友。”

    “...”

    雅亦旋張了張嘴，還是沒說什么，只是啪的一聲拍掉了他的手。

    “大小姐不會同意的，畢竟我背叛了她...”

    “幼菱那邊，會由我來解釋。”

    雅亦旋嘆了口氣，背過身，“我考慮一下？”

    “當然，還有一個選擇。”夏齋語氣輕松愜意，“履行賭約。”

    “賭約？你不怕我反水，現在就干掉你？”雅亦旋沒回頭，盯著天空看了很久。

    “安若和幼菱會幫我報仇的，更何況...你不會對我下手。”

    “有些事情，”雅亦旋突然轉起來，少女柔軟的手搭在夏齋肩上，“想清楚再說。”

    盯著她別有意味的眸子，夏齋不自覺皺起了眉。

    “...”

    他沉思了很久，直到雅亦旋緩緩垂下眼眸，才猛然驚醒。

    “我明白了。”

    “...”她像是放松似的嘆了口氣。

    “我需要你。”

    “我？”

    “是的，你，雅亦旋，女仆，管家...什么都好，反正你是我的。”

    “這算什么，強迫我嗎？”女仆明媚的眸子里，突然出現了些笑意。

    “沒錯，我就是在強迫你，如果你不答應的話，我現在就會殺了你。”夏齋拿起女仆藏在衣服里的槍，正對著她。

    “好可怕，如果我不答應的話，現在就會死呢...”她笑著后退兩步，“看來，我只能答應你了。”

    “我的人質。”

    “嗯，你的人質。”

    視線一觸即和，兩人握住手。

    夏齋想了想，用晦澀的眼神看她，雅亦旋臉色一紅，也沒吱聲，只是閉上了眼。

    “唔...這是初吻。”

    “我也是。”

    “騙子！”她推開夏齋。

    他只是笑了笑，“今天的初吻。”

    “人渣，我要告訴大小姐你欺負我！”

    ...

    兩年后，也是畢業禮，陽光燦爛。

    圖書館里，夏齋給書分類，陽光從樹蔭間投了下來，從玻璃窗里照進圖書館，在老式的實木座椅上不斷地變幻...亦如兩年前的那一天。

    “姓名。”

    女孩穿著白色襯衫，領口的蝴蝶結打的十分工整，在夏日里顯得格外明媚。

    “夏齋。”

    “錯了。”姬幼菱搖頭，“你姓姬，這一點，唯獨要記好。”

    “哦？”

    在她旁邊，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

    “為什么不姓安？”

    “因為姬好聽，有什么問題嗎？”姬幼菱扭頭看著安若。

    “夏，你怎么看？”安若笑吟吟地對夏齋說。

    “我姓夏，現在不會變，以后也不會。”

    “誰知道呢。”雅亦旋從門口走進來，走到他身邊，手搭在夏齋脖子上，“說不準姓雅？”

    “不可能。”

    安若和姬幼菱異口同聲的說。

    九條朝雨她慢條斯理的走進來：

    “我說，兩年前你們就想殺他，怎么夏君到現在還活著？”

    “這一點，不該問問九條家主嗎？”安若冷笑著回答。

    “我跟某個病態的人不同，只要有夏君就行。”

    “胸大無腦的女人。”

    “彼此彼此。”

    “好了好了...”

    雅亦旋在旁邊打岔，“今天畢業，也是夏齋同學成年的那一天，你們該想想正事，比如，結婚什么的...”

    “...”

    夏齋神色不太自然，現在的情形就如修羅場，將他架在火堆上烤。

    “那絕對是我了。”姬幼菱站起來，毫不畏懼的走在夏齋面前。

    “姬家的尊嚴不容踐踏。”

    “有道理。”夏齋點頭。

    安若在一旁輕笑，“不是早就被你丟完了嗎，沒用大小姐？”

    她優雅的站起身，走到夏齋面前：

    “先來后到，我是第一個。”

    “...好像也是？”

    “若要論先來后到，我才是第一個。”九條朝雨緊隨其后，“夏君，你說是不是？”

    “...嗯。”

    雅亦旋咳嗽一聲，默默舉起手：“女仆也是有人權的。”

    “你閉嘴。”

    三人異口同聲。

    這時，女仆突然瞪大眼睛，指著門口說：

    “他要跑了！”

    “嗯？”

    三人齊齊轉頭，只有雅亦旋悄悄上前，將戒指戴在夏齋手上。

    “所謂兵不厭詐，我是第一個！”

    “亦旋！”

    “壞心眼女仆！”

    “你別跑！”

    鬧劇繼續，故事也在繼續。

    接下來...接下來會是漫長的奮斗，直到他負責任為止。

    總之歲月漫長，然而值得等待。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