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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冠軍侯[重生] 第109節

    “你上一次獻糧未引起太多反饋,是因為大家都知曉那實際是外舅公行錯了事,通過你的手向舅舅表態。這種行為是贖罪,性質上和真的供錢獻糧是不同的。”

    曹襄坐穩平陽侯的位置,眼界也和從前有很大不同,心思也不較從前單純。

    見曹盈額上被自己先前輕輕一彈竟留了個紅印兒,曹襄生了些愧。

    伸手替她揉了揉,曹襄柔聲勸道:“你若想贈玥兒她們些寶物倒是無妨,但咱們不能無緣無故去分陛下的憂。”

    曹盈乖巧地“喔”了一聲,叫曹襄心中愧疚更甚,覺著自己將些曹盈不必知曉的黑暗講給她聽了,琢磨著趕緊挑開這個話題在別處找補。

    然而曹盈本人卻并沒有要反對這項所謂規則的意思,也沒覺得落寞難過。

    她平靜地接受了曹襄說的這個規矩,然后按照曹襄的邏輯、劉徹的性格繼續推算著。

    當下國庫還負擔沒那么重,劉徹應還不會如何。

    但如果真到了沒軍餉可發的時候,他哪怕為著圣名,也不會選擇提高耕者賦稅來為國庫增值。

    畢竟文景兩朝賦稅極低,在民間廣有美名,劉徹可不愿意將自己與苛稅聯系在一起。

    “舅舅如果真得急需用錢了,一定找有錢的拿,咱們家的底蘊舅舅肯定也了解,哥哥得想著那一天,到時候主動解囊,別惹了舅舅的惱。”

    富戶里自家也算一戶,曹盈思慮著自己既然已經想到了這種妄災,總得提醒兄長一聲。

    “什么?”這下輪到曹襄不明白了,他愣愣聽完曹盈的描述,還是沒能搞懂,問道:“哪一天?”

    “我也說不上具體什么時候,只如哥哥所說,舅舅為了軍餉,應會找個緣故直接從世家大戶拿。”

    曹盈思索一會兒,向曹襄講了故事作比方。

    七王之亂時景帝為籌措銀兩抗敵,讓后妃把珠飾拿出來拍賣,讓世族們以高價競價購買,終于是湊足了軍費。

    “既然世家有規矩不會無緣無故提供錢糧,那皇帝應也會有辦法合情合理地從世家拿到錢糧,就像外祖父競賣珠飾。”

    曹盈微仰頭,認真向兄長道:“但舅舅脾氣大約不如外祖父好,比起售賣后妃的珠寶,許是冠個罪名,讓世族們以錢贖命來得簡單。”

    畢竟若連妻女的飾品都拿出去賣了,也太過凄慘了些。

    曹盈以平淡的口氣揣測著劉徹的想法,并沒想刻意嚇唬自家兄長。

    但是曹襄卻因她描述的未來打了個顫——如果國庫真的不足支撐征戰,劉徹確實有可能做出這樣的事兒。

    “離那一天還遠著呢。”曹襄心情沉了下去,只得用這種話把心中曹盈勾起的恐怖陰影暫時驅離了。

    “如果沒走到窮途末路,舅舅應也不會做得太絕。”曹盈卻點頭肯定了曹襄的這種自我安慰。

    即便劉徹看不上世族,覺得世族是掣肘,他也不會輕易打破勢力間的平衡,因為那樣會鬧出更大的亂子。

    見兄長臉色回暖,曹盈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的意思是,咱們能幫的時候還是想法兒多幫幫舅舅,無論怎么說,咱們與別的世勛貴族也不一樣,我們和舅舅是親人啊。”

    最后還是繞回了讓自己給劉徹幫忙這一項上,曹襄嘆了口氣:“直接獻錢糧肯定是不行的,我琢磨琢磨吧。”

    第127章 病發   這種心情叫作不甘心

    因沒了霍去病向自己透露軍情, 度了冬日在家中休養的曹盈是在大軍開拔離京時才獲知消息的。

    這一次漢軍集結了六萬人,在李廣的帶領下,欲攻匈奴。

    而此時據匈奴攻破遼西的消息抵京, 也僅僅只過去了十二天。

    “舅舅讓李廣作統帥領軍, 還沒派重騎兵軍隊?”曹盈睜大眼睛,覺著很不可思議。

    去送行了軍隊的戴雪卻肯定道:“確是李廣將軍領軍, 他名望高,這次領軍去, 許多百姓都呼了他的名字。軍隊那邊我所見除步兵外,確也都是負輕甲的騎射手。”

    劉徹現在最信重的明明是衛青, 上一次甚至都沒有讓李廣隨軍,怎么會在這一次讓李廣作統帥呢?

    曹盈對這種狀況的疑問無法得到解答,因為接下來的幾日里, 她仍然沒能見上霍去病。

    就連入宮后去問了衛子夫,衛子夫也不清楚自己這弟甥二人到底去了哪里。

    反而是李敢在來見她時, 告知了她, 霍去病與衛青這些日子不在軍營內,大約是劉徹對他們兩另有安排。

    見曹盈面露憂慮,李敢便讓她放寬心道:“營中的重騎兵也被帶離了,許是陛下讓衛將軍和霍去病去處理國中別的事了。”

    想到這次軍中仍以自己父親為主, 李敢心中不禁浮起了些自豪之情想要向曹盈敘說, 但是曹盈卻仍惦記著霍去病的去處,不仔細聽他說的話。

    當下除了匈奴外敵,國中根本沒什么特別要緊需軍隊出面解決的事情。

    諸侯王玩的都是陰私詭計, 此刻還不需軍隊去鎮壓。

    而南邊那些小國這幾年那邊更是安分得很,根本翻不起什么浪來。

    即便有,這安排也錯了。

    重騎兵克制的是騎射手, 是匈奴人,劉徹怎么會將衛青安排到除對付匈奴以外的地方去。

    除非這一次除李廣大張旗鼓率軍隊攻匈奴外,還有衛青不動聲色地率重騎去攻匈奴了。

    若是這樣,一同消失的霍去病難不成也跟隨上了戰場?

    他才過了十三歲的生辰,身量未足,哪里就能去應對那些匈奴敵寇了!

    曹盈被自己的猜測嚇著了,原本還融了些紅潤的臉頓時煞白一片,叫原本還吹噓自己父親這一次為戰如何準備了的李敢住了嘴,關切道:“盈盈,你怎么了?”

    “你說,霍哥哥會不會是跟著衛將軍去戰場殺匈奴了?”曹盈希冀著從李敢處得個否認的答案。

    李敢倒也如她的心意,立刻就道不可能:“若論衛將軍從別的方向去攻匈奴倒是有可能,但霍去病怎么可能也是跟著一起去了。我都需明年才能跟隨父親出征,那小子比我還小兩歲,如何就能上得了戰場?”

    “去歲衛將軍攻匈奴的時候,霍哥哥就已經向舅舅請了一次想要跟隨了,舅舅沒同意,將他拘在宮里學了些時候。”即便李敢否定了,曹盈仍不能放下心來。

    如果不是隱秘的軍事安排,霍去病怎么可能不告而別,連衛子夫都不曉得他去向。

    “你的意思是,這一次他可能也請跟隨了,陛下還同意了?”李敢張口就想說軍中沒這個規矩,但又說不太出了。

    劉徹什么時候死認過規矩?

    只要向他證明這規矩打破后有好處,他根本都不會猶豫。

    就像他將衛青從馬奴扶持成大漢的將軍,將衛子夫從舞姬扶持成大漢的皇后。

    但一個十三歲的少年即便再有能力,在無眼的戰場上也是懸命去搏。

    曹盈心亂如麻,只得以右手按壓在自己的心口。

    可那本就植根她心里的無力感還是不受她控制地抽芽生長茂盛,將她的心臟整個抓住。

    這一世,她是與霍去病相伴成長了,但也失去了在夢中再用他的視野看世界的能力。

    所以即便霍去病是在戰場上傷著了或是遇見什么了,她也無從知曉,只能默默等待著他的消息——不知好壞的消息。

    如同上一世她再也無夢可做的日子。

    一直沉眠于她心底卻曾吞沒她的恐懼在這種情況下被再度激發。

    即便曹盈自己盡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這么想,情緒依然翻涌著帶起了暈眩感,讓她原本輕搭在桌沿的手不自覺收緊。

    感受到稍顯銳利的桌角頂著手掌心帶出的鈍鈍痛感,她才勉強從繁雜的思緒中找到可維系自己想法的一根弦。

    不同了,她已重生了一世,她的小將軍不會出事的。

    只是即便一遍遍向自己不安寧的心說不要自己嚇自己,也并不足讓她此刻全身的戰栗停下來。

    感受到熟悉又久違的痛感,曹盈苦笑了一下,向正無措試圖和她對話的李敢道:“我好像... ...發病了,替我喊一下戴雪。”

    李敢還從來沒有見過她病發的模樣。

    那張總淡然淺笑的臉被痛苦糾纏著幾乎完全失了顏色,唯一一點紅是她用力咬破了唇才暈開的血色。

    李敢整個人懵了,好在遵著曹盈說的話行動起來并不慢。

    他跳下桌榻大步奔出門,迎面就撞上了替他們端茶點來的戴雪,連忙按住她的肩膀向她道:“盈盈說她病發了,你快想想辦法,是要用藥嗎還是什么?”

    戴雪被他一番動作,原本端著的東西全部都摔在了地上。

    但聞言她沒別的好想的了,立刻凜然了神色,也沒回話,匆匆提著裙擺就跑離,預備去請周先生來。

    李敢傻傻在院落里站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應該看顧著曹盈的情況,又轉身進了屋內。

    曹盈整個人都盡力縮著,合上眼伏倒在了桌上,不知是不是暈過去了。

    她的唇上被她破開了第二個傷口,秀眉緊皺,額上的冷汗將頰旁的發黏住,看上去十足的狼狽,叫李敢忍不住心疼。

    他初認識曹盈的時候就聽說了這位翁主身子骨虛,自母胎里帶了病癥。

    但是相熟后曹盈一直表現出來的堅強形象讓他誤會了這一點,只以為曹盈是比旁人稍瘦弱些,遇天氣變化容易感病。

    沒想到曹盈會被這病癥折磨得幾昏迷過去,脆弱得看上去仿佛一碰就碎。

    他不敢碰也不敢說話,只能焦急地等待著戴雪回來。

    還好周先生一會兒就到了,他年歲漸大醫術卻沒有退步。

    他診過脈后又坐到了榻旁,輕聲呼喚起了曹盈。

    曹盈只是疼得不欲動彈,并沒有真的被疼痛折磨昏迷,聽了周先生的喚,便勉力睜開了眼。

    “還醒著就好。”周先生也松了一口氣,如果曹盈真的昏過去,免不了就要用些烈性的藥材了。

    烈性藥材可以緩解曹盈的痛苦,卻有一定毒性,曹盈如今的身子骨好不容易養得好些,能不用那種藥最好還是不要用。

    周先生說出了幾位良性藥材的名,讓戴雪去熬煮一鍋雞湯,便與曹盈絮絮說起了道家的道理來,讓她不至于失去意識。

    曹盈自己也清楚自己是情緒波動過大引起的病癥,就順著周先生所說盡力放空自己聽著。

    倒也忍得身體上的痛苦褪了不少,斷斷續續說得出話來了:“您說的這些,我都會背了。”

    “都會背了,怎么還能壞了心境?”

    周先生其實早覺察出了曹盈因恐懼而執著著什么事兒,但是曹盈不愿分享給他聽,他也就不曾仔細問過。

    “胡思亂想,嚇著了自己。”曹盈思緒還是有些遲鈍,停了一會兒視線移到站在不遠處的李敢身上,不太好意思地道:“也嚇著李敢哥哥了。”

    李敢擺了擺手卻沒能和曹盈說得上話,因為聽了消息的平陽公主和曹襄都已到來了。

    他一個外人,又與曹盈這次病發有些干系,不好再久待,便只能告辭離去。

    失魂落魄地回到李府,李夫人正因遍尋不到他皺眉呢。

    見他進門,免不了念叨道:“說好了今天要與幾家小姐相看著,你竟跑得沒影了,都十五的人了,親事一直定不下來... ...”

    但見兒子一副失落的模樣,她還是停下了責問,關切道:“怎么了,遇上什么事兒了?”

    “與盈盈說著話的時候,盈盈自幼的病發了,看起來很痛苦。”李敢回想起曹盈的狀況抿起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