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身是母親給他量體裁身定制出的衣袍，綢緞上繡著花團錦簇卻不顯喧賓奪主，很襯曹襄顯得明艷的眉眼。

    這一身曹襄一直嫌這套過于花哨，不肯穿出門。

    今日倒是愿穿著去見劉玥了。

    等了一會兒，見他還是沒能發(fā)現(xiàn)自己的接近，曹盈只得出聲道：“你這是輾轉(zhuǎn)了一宿沒睡吧，注意力這么渙散。”

    曹襄聽了聲，遲鈍地看向meimei，將一直忐忑等著的事兒問出了口：“已經(jīng)到出發(fā)的時辰了嗎？”

    “還早著呢，咱們午膳后才走，你怕是早膳都沒用過吧。”

    曹盈見他這副呆滯的模樣，搖了搖頭道：“用完早膳后，干脆在我屋里小睡片刻養(yǎng)養(yǎng)你的精氣神。”

    曹襄“不”字的音剛吐出個開頭，就被meimei綿軟的小手牽住：“今兒的事兒容不得你拒絕，都得聽我的。”

    第107章 來信   隱秘的軍事委任

    曹襄被哄著在榻上瞇了一會兒, 原只是想順曹盈的意，合眼裝睡。

    但曹盈屋中夜間點的寧神香香氣未散，清淡的藥草香縈繞鼻間, 曹襄又是一夜沒有好眠, 只休憩這小會兒工夫竟就酣然入眠了。

    及至他醒來，發(fā)現(xiàn)外頭天光大亮, 已是正午時分了。

    到底是亂了作息，曹襄歪歪撐著榻坐起來, 只覺得頭都比往日沉了，摁壓了好幾下自己的太陽xue才緩解了這股難受勁。

    不過好夢一場, 較之清晨時的遲鈍，他此刻思路清晰了不少。

    一旁坐著的曹盈察覺到他的動作，偏頭打量了他一下。

    見他面上因飽睡浮了些紅, 曹盈這才滿意地露出笑容：“睡了這一上午你應(yīng)也不餓，腹中太飽也不好, 喝口水潤潤嗓子再理理衣服頭發(fā), 咱們就出發(fā)吧。”

    “好。”真到了要見劉玥的時候，曹襄心中的不安反而消弭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無論劉玥給他什么樣的答復(fù)，他其實都已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

    沒有劉玥的回答, 如今計劃什么都太早了, 這樣一想，曹襄便難得懷著輕松的心情出了門。

    至少這一趟他不需要和長輩們虛與委蛇耗費心力。

    乘馬車到了劉玥的宅邸，兄妹兩被早候著的侍從領(lǐng)往劉玥所在之處。

    劉玥偏愛明艷的顏色, 今日卻穿了身不太合她性格的月白色長裙。

    月白色的布料在陽光下折射著光彩，煞是美麗，遠遠就可瞧見。

    只是長裙的主人心情就沒那么美麗了。

    她倚著欄桿向池塘中的魚兒們投食, 神情恍惚地想著事兒，似有一魄被抽離身體，整個人都提不上勁。

    聽是通報兄妹兩來了，她沒立刻回頭相迎，仍是將全身托付給欄桿，有氣無力地應(yīng)了聲：“來了啊。”

    她將原本一點點擲向魚兒們的魚食，直接一把全部揚入池塘中。

    這樣的舉動頓時引來池塘中幾乎所有魚的聚集，甚至幾條騰躍出水，看著頗為可觀。

    曹襄觀她的態(tài)度就知道她對于這突如其來的定親是不太認同的，心臟空停了一下，隱隱有些失落感。

    按理說他一直不曾對劉玥懷有男女之間的慕艾之情，不應(yīng)有這種失落感，他也不好意思在兩個meimei面前表現(xiàn)出來。

    反應(yīng)過來，他連忙拿手用力在自己臉頰上拍了拍，讓自己平復(fù)了心情。

    但是他剛勉強維持住心情，就被曹盈輕扯了扯衣袖：“哥哥如果有什么想法，記得也要說出來。”

    她怕曹襄不拿自己的話當(dāng)一回事，便嚴(yán)肅了神情認真道：“別讓你以后后悔。”

    劉玥坐在了兄妹兩對座，但即便距離已是近在咫尺，她也未與曹襄對視，只捻著自己的一縷發(fā)摩挲著，等待曹襄開口。

    “我今天來是想要問問玥兒你... ...”曹襄停頓一下，搜刮腦海中有什么詞句能比較含蓄描述兩人的關(guān)系，避免氣氛變得更加尷尬。

    可他辭藻向來也不算豐富，只得撓撓頭，小心翼翼地繼續(xù)問道：“愿不愿意讓盈盈稱你嫂嫂？”

    劉玥被他這樣帶了些討好的表現(xiàn)逗笑了。

    她本來就只是因為突然而來的婚約安排而頹喪。

    心情差的原因是婚約本身，而不是曹襄這個婚約者

    更何況曹盈也在，她至少需照顧些曹盈的立場。

    因此劉玥也沒有繼續(xù)給曹襄撂臉子，親手沏了一杯茶，推到曹襄的面前：“昨日盈盈遣人來告知我之前，母后就已經(jīng)向我說過這件事了。”

    沒等曹襄詢問，劉玥就將曹襄最想知道的答案先一步說了：“我答應(yīng)了。”

    曹襄愣住了，他以為劉玥即便不拒絕應(yīng)也會拖延，沒想到劉玥竟是直接應(yīng)下了。

    他傻傻地直接問道：“你怎么就答應(yīng)了？”

    “沒有拒絕的理由，所以只能答應(yīng)了。”

    劉玥故作平淡地解釋道：“母后說了我們兩成婚的諸多好處，我聽著覺得確實有道理。”

    從政治上來講，二人成婚，衛(wèi)子夫的皇后地位會更加穩(wěn)固。

    從私人上來說，平陽公主與衛(wèi)子夫的關(guān)系也會更親密。

    更重要的是，衛(wèi)子夫可以說是看著曹襄長大的，知道他的性情絕不會虧待了自己的女兒。

    劉玥自己思量后也覺得自己賭運氣似的去世家公子中選一個未婚夫，人家未必忍受得了自己的霸道，倒不如就嫁知根知底的曹襄。

    她從未對曹襄有過青睞，但至少也不討厭他。

    只是即便明白這樁婚事會有諸多好處，劉玥也依然郁悶自己的未來就這樣被框死。

    不開心還是不開心的。

    劉玥從思維中脫出，見曹襄面上仍是不可思議的呆滯，想到了一種可能。

    她的表情有了變化，皺著眉頭問曹襄來意：“難道你來這一趟，其實是因為你不想娶我？”

    曹襄張了張口卻沒發(fā)出聲音。

    讓他說他想要娶劉玥，他實在說不出口。

    兩人沒什么感情基礎(chǔ)，也沒怎么相處過，頂多只是表哥表妹的相熟。

    從前還有玩樂心的時候，他甚至帶著惡作劇的心思激怒過她，哪里想得到會有談婚嫁的一天。

    按照未婚夫妻去相處，他到底應(yīng)該怎么做？

    曹襄自己琢磨著，忘記了反饋劉玥的問話，直讓劉玥以為曹襄真有要拒絕的意思，臉色一下就蒼白了。

    她為了說服自己和他訂親，已經(jīng)做了好一番心理斗爭了，最后還是因著眾多外因勉強有了決策。

    本就不是出于本心的決定，眼下看曹襄竟然還在猶豫，劉玥頓時被悲憤羞惱吞沒，站起身就想要逃離。

    “玥兒。”曹盈見自家兄長依然是一副不開竅的糾結(jié)模樣，連忙出聲喚住劉玥。

    曹盈坐到了劉玥的身邊去，柔聲勸道：“玥兒你別惱，我哥哥要是不愿意，今天也就不會小心著來問你的意思了，他只是榆木腦袋不會說話。”

    她一邊說一邊拿鞋尖踢了踢曹襄的小腿，讓他回應(yīng)。

    曹襄已在心中為自己列了作為未婚夫應(yīng)該做的綱章提要，甚至想著回去還得做一份備忘錄，忽地小腿一疼，抬起頭才發(fā)現(xiàn)劉玥已經(jīng)紅了眼睛。

    他心中咯噔一下，卻不清楚劉玥是在傷心什么，連忙求援般地看向曹盈。

    “玥兒是問哥哥你的意思，這婚約你是不是打算拒絕？”曹盈就知道兄長根本沒聽見，只得幫著再問了一遍。

    她暗暗祈禱著自家兄長這次說話一定要維持住情商，不要說出什么惹劉玥傷心的話。

    “既然玥兒都愿意接受婚約，我當(dāng)然也樂意接受，我只是在考慮應(yīng)如何培養(yǎng)感情才好。”

    曹襄沒猶豫地給出了答案，讓曹盈松了一口氣，劉玥的悲傷情緒也退潮了，受了他的致歉。

    只是氣氛好了，他們倆相處卻越發(fā)不自然了。

    不肯對視也就算了，哪怕是視線稍有交互，都會尷尬地移開，明明當(dāng)著面，偏有什么想說的話還要經(jīng)曹盈傳一句。

    曹盈倒是樂意當(dāng)這個傳話筒，只是劉玥習(xí)慣了有話說話，越發(fā)受不了這種折磨。

    因此她直截了當(dāng)?shù)叵虿芟鍐柕溃骸凹热荒阏f要培養(yǎng)感情，那明天我邀你去游湖，你去不去？”

    想起被自己擱置了兩天的家族事宜，曹襄其實是想拒絕的。

    畢竟游湖這種活動對他毫無誘惑力可言。

    但他想歸這么想，在劉玥提出邀約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鬼使神差地應(yīng)了下來。

    這讓劉玥的心情更好了些，只是也徹底不知道該如何繼續(xù)和曹襄的對話，便有些刻意地轉(zhuǎn)而與曹盈說起了話。

    “盈jiejie，母后前幾日接到了衛(wèi)青舅舅寄回來的信，說他和去病哥哥在北邊一切順利，許是立秋前就能回來了。”

    突兀聽劉玥喚自己轉(zhuǎn)移話題，曹盈稍愣了一下。

    不過一聽到霍去病的消息，她立刻就彎了眼：“順利就好，我原本還提心著呢。”

    曹盈不知道這一次衛(wèi)青與霍去病這對舅甥具體前往北方的任務(wù)內(nèi)容。

    因為衛(wèi)青這一趟是受劉徹隱秘的軍事委任，霍去病隨行，即便知曉明確內(nèi)容，也不好透露給曹盈知道。

    但劉徹委任的任務(wù)目的無非也就是征伐匈奴。

    距離上一次四路騎兵討伐匈奴已過去了兩年多，漢軍已休養(yǎng)得差不多了。

    而匈奴軍隊雖經(jīng)上次一役有所忌憚，但是他們想要度過冬季活下來，就依然需要劫掠大漢邊鎮(zhèn)，仍是讓劉徹痛恨不已的敵人。

    且據(jù)匈奴那邊傳來的消息，因上一次衛(wèi)青龍城之戰(zhàn)威望受創(chuàng)的軍臣單于怕是時日無多。

    雄獅老病而死前必然會選擇反撲，如果他的威望不能有所恢復(fù)，怕是想要將單于之位傳給自己的繼承人也會困難。

    遣衛(wèi)青去北邊，應(yīng)該就是讓他摸清北邊的情況，預(yù)備下一場戰(zhàn)役吧。

    結(jié)合劉徹現(xiàn)在在國內(nèi)大刀闊斧變革政策籌錢的舉動，下一場戰(zhàn)役應(yīng)該不會像是上一次的那種試探了。

    畢竟如今的大漢有國力徹底清剿這些來犯之徒，就應(yīng)該趁早驅(qū)逐這些敵寇，讓邊境恢復(fù)太平。

    曹盈不曾懷疑過自己舅舅對驅(qū)逐匈奴的決心，只是上了戰(zhàn)場就需要動刀戈殺人。

    奮勇殺敵聽上去讓人熱血沸騰，但是敵人也是人，軍中初戰(zhàn)的將士許多都是因第一次見血的恍惚而受創(chuàng)。

    她的小將軍如今不過十二歲，射靶擊木人都做得很優(yōu)秀，不代表對著血rou之?dāng)骋廊荒芡聪職⑹帧?/br>
    劉徹這一次遣衛(wèi)青攜霍去病一同前往北方，怕是也有意讓霍去病參與下一次的戰(zhàn)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