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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冠軍侯[重生] 第46節(jié)

    劉徹的心也墜了下去,拋開朝堂上的糟心事,坐到了她的身邊去。

    他將她的手握于掌中合住,關(guān)切道:“周先生是如何說您狀況的,可讓您進(jìn)藥補補了?”

    劉徹不提還好,一提起周先生就讓曹盈想起方才周先生與自己的一席話,好不容易止住的淚仿佛又要涌出了。

    她聽不太下去他們談話了,也不想在他們面前落淚惹傷心,匆匆告了聲別,掩了面小跑著離了長樂宮。

    劉徹有些懵,不知自己的話是怎么惹了曹盈傷心。

    他向太皇太后疑惑地問道:“盈盈這是怎么了,誰欺負(fù)她了嗎,我見她眼眶都紅了。”

    太皇太后用力合了合眼,從混沌中勉強掙脫出來。

    她捏了捏劉徹的手,囑咐他道:“皇帝,盈盈這翁主全憑我才來的,若我身后無你照拂,她怕是承不住這尊號,你可得注意不能讓旁人欺辱她。”

    破格讓曹盈成為有封號的翁主,是給她的尊榮,卻也是給她的考驗。

    不少人都嫉恨于曹盈所享的優(yōu)待,不過是因著太皇太后的威儀才忍下的。

    如果太皇太后不在了,曹盈回了平陽侯府住著,怕是朝上就會有人質(zhì)疑她的身世不配翁主來請命褫奪她的封號。

    畢竟曹盈身后就是新興的王太后外戚這一支,借著曹盈的緣故來打擊王太后這一支外戚確實是個法子。

    太皇太后對王太后沒什么好感,也覺著需有人抗衡了外戚一支才能讓朝政安穩(wěn),但是她不想見自己疼愛的小曾外孫女被攪合進(jìn)去。

    曹盈的父親曹壽確實可以替她頂住壓力,但是曹壽也不像是個壽歲悠長的,到底不能一直替曹盈遮風(fēng)擋雨。

    還是需靠劉徹這個舅舅。

    這是太皇太后早就琢磨過的事兒了,只是如今她實在腦袋不太能轉(zhuǎn)得動了,雖然囑咐了劉徹,卻不能再向他剖析清楚。

    劉徹奇怪她提起這樁事兒的緣由。

    對于朝堂上后宮中的爭斗,他從未親歷過,只站在高處看去許多也就不能了解,所以當(dāng)下他只覺得太皇太后托他照料曹盈有些莫名其妙。

    他自己可愛的小外甥女,他能不好好看顧著嗎?

    “皇帝需記得,最重要予人的是信任。”太皇太后仍不大放心劉徹敷衍般地答話,努力向劉徹道:“你不需多寵盈盈,卻需全然信她,旁人就害不到她。”

    劉徹悟出了些,但是他的信任完全予人其實也沒那么容易。

    但是當(dāng)下被太皇太后囑咐照顧曹盈,他到底還是承諾下了。

    太皇太后神色松緩了些,也沒再攥著他的手,側(cè)頭一會兒道:“皇帝尋我這里來,應(yīng)是朝上出了難事。”

    劉徹“嗯”了一聲,但已經(jīng)不準(zhǔn)備拿那些混賬說的話來攪擾太皇太后了。

    “將反對你的人都喚到我長樂宮里來。”太皇太后卻是合了眼道:“我還沒死呢,我許了的事兒他們逆著來,就是在反我。讓我來問問。”

    第55章 問   通知一個決定而已

    幾家老臣在朝上時敢于對劉徹大呼小叫著吹胡子瞪眼, 但到了太皇太后面前就如幾只鵪鶉般,瑟瑟不敢出聲。

    太皇太后不急著質(zhì)問他們,用手撐著頭合起了眼如在小憩, 更是讓躬身的老臣們不知如何是好。

    互相對了眼神推諉了好一陣, 最后還是推了太皇太后本家竇家如今的管事人出來,想讓他借著親緣關(guān)系去向太皇太后攀攀情。

    被推出來的竇姓老臣瞪向自己這些往日稱著志同道合的同僚, 憋了一肚子氣又不好發(fā)作。

    猛吸了一口氣,他揣起諂媚得有些假的笑容, 向太皇太后喚道:“姑姑,您還醒著嗎?”

    雖然他口稱姑姑, 但是實際他們也只是姓氏相同,并不親近。

    竇太皇太后原先出身低,父親經(jīng)過秦末大亂后就隱居垂釣, 以至于家中清貧,而這種狀況在她父親不幸墜河身亡后就更加惡化了。

    若非竇太皇太后以良家女身份入宮后巧合被遣往代郡又被當(dāng)時的文帝劉恒看上, 竇家人根本是出不了頭的。

    太皇太后成為皇后之后, 提攜著母家竇家成了大世家,但是這些親故真論下來她都不相熟。

    因此聞聽自家族人喚自己,太皇太后也沒有動作,甚至都沒有睜開眼, 只是以鼻音“嗯”了一聲。

    這就是醒著也不想搭理他們的意思了。

    氣氛更加尷尬焦灼了, 但是當(dāng)著太皇太后的面,這些老臣連小聲商討辦法都不敢,只各自用夸張的肢體語言交流著。

    不但交流不清, 而且越交流越氣。

    曹盈就愕然看著這些自己爺爺輩的大臣們手舞足蹈著比劃,有些不忍心這些一把年紀(jì)的白胡子老臣這么辛苦著。

    她曉得太皇太后是要給這些人一個下馬威的意思,眼見意思已經(jīng)傳遞到了, 小手便捏著了太皇太后的寬袖,綿聲道:“曾外祖母,您吩咐喚的人都到齊了。”

    聽是曹盈的聲音,太皇太后這才掀了眼皮。

    她的一雙眼對不上無法聚焦一處,只是循聲向曹盈看來,被曹盈引導(dǎo)著看向了又一次噤若寒蟬的臣子們。

    “都到齊了啊,到齊了好啊,來的都有誰都說說吧。”

    蒼老的聲音拖著長長的尾音,連邏輯似乎都出現(xiàn)了混亂——明明就是她將人一個個喚來的。

    殿上老臣們面面相覷一會兒,都以為她是老糊涂了,但也不敢忤逆,便乖順地將名諱全報了。

    “確實是全到齊了。”太皇太后砸吧了一下嘴,舉重若輕地吩咐道:“叫你們來,是想予你們個好。我老了,你們也老了,各自回老家養(yǎng)老吧。”

    這一句話就在這些白胡子老臣中炸開了鍋,個個如遭雷劈。

    什么回家養(yǎng)老,這就是要將他們?nèi)兜艄俾氝€要將他們發(fā)配著離開長安!

    他們本來心中惴惴不安都想著應(yīng)如何解釋這幾日他們不經(jīng)太皇太后的許就逼迫劉徹的事,卻沒想到太皇太后連讓他們解釋的機會都不給。

    當(dāng)下他們也顧不得對太皇太后敬畏了,都想要陳說自己依然想要效力朝廷的一片誠心,希望太皇太后收回成命。

    “吵得我頭疼。”太皇太后輕飄飄的一句批,就又止住了他們的分辯。

    但他們到底不甘心被一句話就奪去所有權(quán)利,雖各自忍耐著,但是不像是能忍耐多久的樣子。

    太皇太后本也沒想著讓他們就將話憋著,放下?lián)沃^的手,將身子稍擺正了道:“先前不是讓我的侄兒來叫醒我嗎,這下也讓他來說吧。”

    于是這為眾人爭取的重?fù)?dān)便又交付在了先前那竇姓族人的手上。

    事關(guān)自己的利益,他也不敢敷衍,拱手向太皇太后道:“姑姑,我們各自也都擔(dān)著一個世家的責(zé)任,如今又都還沒到年歲大到頭腦不清楚的地步,怎么敢離京過安逸養(yǎng)老的生活。”

    “頭腦清楚啊。”太皇太后遲緩地點頭,肯定了他們的說法:“所以逆反我、逆反朝廷的舉動,也是你們深思熟慮后的決定。”

    沒有嚴(yán)厲的指責(zé)和控訴,卻嚇得這竇家老者膝一軟幾乎跪倒在地。

    他恐懼下啞著嗓叫了出來,甚至失了幾個音:“您誤會了,可無人敢逆反您和朝廷!”

    這罪名實在是太重了,幾乎可叫一個家族都被牽連,先前還臉上忿忿不平的老臣們?nèi)俭@慌地跪下,連聲道不敢。

    “你們還有什么不敢的。”太皇太后手虛虛在椅扶手旁邊摸了摸,曹盈立刻意會了她的意思,將她手邊的拐杖遞向了她。

    然而眼見太皇太后掙扎著想要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她又提著心小聲勸道:“您要不就坐著說話吧,沒有必要站起的。”

    如今光是站立對于她的曾外祖母來說都是一個考驗了。

    反正這些人都怕極了太皇太后,何必再勞她費勁站起。

    太皇太后聽了她的話唇角上翹,連帶著眼尾也出現(xiàn)許多盛了笑意的皺紋,卻沒有聽從,仍是一只手支著那拐杖,一只手撐著扶手迫她自己站起了。

    曹盈見她固執(zhí)實在是勸不住,連忙跳下了自己坐著的椅子。

    她抱住了太皇太后顫顫的大腿,好歹是憑著微弱的力量做了太皇太后第二根拐杖,撐住了太皇太后沒有再跌坐回去。

    佝僂著的老太太被罩在寬大的深色袍子里,看起來頹唐又無力,但她仍是這漢帝國說一不二的主人翁。

    隨著拐杖點地的聲音靠近,臣子們的頭近乎完全縮在了脖頸下。

    原本就是夏日熱得很,蟬鳴燥燥又惹人煩惱,再加上這心中的壓力,幾乎見他們壓垮。

    尤其是竇家的族人,他離太皇太后最近,豆大的汗珠從額上冒出順著臉廓滑了一圈便砸在了地上,幾如雨水落地之聲。

    “我已說過了。”太皇太后拄著拐杖,又依著些曹盈的幫持走到了他們面前:“若你們是糊涂了的決定,就回去養(yǎng)老。若不是,我就要論罪了。”

    她原本叫他們來就不是要和他們商量,只是通知這個決定而已。

    “姑姑。”竇姓老人近乎哀求地顫聲向她道:“我們也只是擔(dān)憂陛下年輕冒進(jìn)犯了錯,借著一點閱歷才向陛下提出意見。陛下到底是沒有接受的,您的處罰是否太重了?”

    “你倒是會說,倚老賣老逼迫皇帝向你們低頭,也能被你美化成這樣的說辭。”太皇太后沒有絲毫心軟,冷聲道:“我如何處罰你們,你們都是不配來問的。”

    只能夠接受。

    殿上鴉雀無聲只剩太皇太后對他們最后的恩典:“三天內(nèi)將各自的事情都交付了,我不想再過問了。”

    三天實在是太急了,即便是憤怒下要將他們驅(qū)離也不該只給這樣短的時間。

    曹盈卻是明白太皇太后是因為擔(dān)憂她自己所剩下的時日不長,才急急將這些可能違逆劉徹的人全部趕出長安城免除后患。

    跪下的大臣們皆嘴中泛苦,但對著老太太也不敢起反抗的心思,只得叩謝這恩典,以沉重的步伐離開了長樂宮。

    唯獨還剩下了竇家的老者掙扎許久終于放棄,向太皇太后詢問:“您才是竇家真正的掌權(quán)人,如今我得離開長安了,應(yīng)將竇家交到誰的手上,您說吧。”

    太皇太后沉默著思考了一會兒,道:“去將魏其侯找回來吧,明日讓他到我宮里來一趟,我有些話與他說。”

    魏其侯竇嬰也是竇家唯一一個出類拔萃的人才了,只是因提了奪權(quán)太皇太后才被罷免了,一直賦閑家中。

    太皇太后曾經(jīng)很不喜歡自己這個侄兒腹里儒家的那一套,但是既然劉徹喜歡,為了竇家她也該將竇嬰重新找回來了。

    畢竟她也就要死了。

    竇家老者長出了一口氣,聽到太皇太后托付的是竇嬰總歸是稍放松了些。

    他到底當(dāng)了一陣竇家的管事人,對整個家族需負(fù)起責(zé)任來。

    要他在三天時間里就從竇家里找出個除竇嬰之外的有才者來擔(dān)起自己的擔(dān)子,他確實是做不到。

    太皇太后愿意讓竇嬰重執(zhí)起竇家,好歹讓他對竇家的未來放心了些。

    “都聽您的,我這就去尋竇嬰。”

    他從地上爬起來,見太皇太后行得艱難,曹盈扶得也吃力,到底是上前搭了把手,將老太太托著坐回了位置。

    這竇家族人也不知道該再與這位姑姑多說什么,只道了聲讓太皇太后保重身體,就轉(zhuǎn)身離開了,背影同樣落寞。

    太皇太后坐回位置上,卻是張著口仰面一會兒,胸脯距離的起伏著,似乎呼吸上有些困難了。

    她這副樣子實在是嚇人得很,曹盈急了,知道不是自己能想出辦法解決的,連忙向外呼人去找周先生來。

    好在周先生的醫(yī)術(shù)高明,替太皇太后下針疏通郁結(jié)的心脈又吩咐著熬煮了溫補的藥物喂太皇太后喝下去,狀況終于是安穩(wěn)了下來。

    “老太太年紀(jì)大了。”周先生向聞訊而來的劉徹道:“費心血想事情就是在耗費所剩無幾的時日,若是可能的話,還是讓老太太少再多勞心費神吧。”

    劉徹沒有應(yīng)下,因為他知道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