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鬼宗師 第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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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老頭捂著心口,哭天搶地道:“好你個女魔頭,竟然想毒害師父!” “師父!”白挽瓷嘆道:“我是真心想來學鬼窯的。” 任老頭白了她一眼,哼道:“你以前不是一直不想學嗎?老子拿著皮鞭在后面抽都不學,現在倒想學了?你想學,老子還不教呢!” 白挽瓷站起身,面無表情走到河邊,從懷里掏出一顆黑色丸子:“就一顆解藥,掉河里可就沒了,你到底教不教?” “……教教教。”任老頭只好屈服。 白挽瓷這才笑瞇瞇的把丸子送到他手里:“這才是師徒情誼嘛。” 任老頭:…… 她又道:“我還有幾個朋友在外面,您讓仙人掌他們放行唄。” 任老頭撅著嘴,八字胡翹上了天:“我這個刺人谷,好多年都沒來過人了,你這個沒長心的,一來就帶這么多人,我可不會做飯給他們吃。” “放心,他們會自己料理自己的。” 陸宵一行人進來后,才發現里面別有洞天。景瑜和江礫稀奇的走來走去,一會兒摸摸水,驚訝道,“這是真的水誒”,那邊江礫聞著桃花,同樣驚嘆道,“花也是真的,天吶,沙漠里竟然還有桃花源,真是神仙住的地方。” 豬精小八也從瓷豬存錢罐里鉆出來了,挺動著肚腩,漂在河水上,發出嗚呼的聲音:“雖然我只剩魂魄,沒有五感,感覺不到水的涼快,但這才是生活啊。” 陸宵走到任老頭面前,恭敬一禮:“久聞鬼陶坊大名,今日得見,果然妙哉。” 任老頭吸了吸鼻子:“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小水神,聽說你們原來的大水神鯨落,沉在不死海的海底修養元神,現如今是你代理水神一職,果然水極國扶海殿出來的神仙,都比較講禮貌,孽徒!你好好學學人家,講禮貌,不要一見面就動手動腳的,看看我這木門,被你踹壞多少回了?” 他心疼的摸了摸歪歪斜斜的木門,一臉愁苦,開始感嘆,為啥別人師門出來的,一個個道德修養那么高,他教出來的,好端端一女的,居然成了個女流氓。 陸宵淡笑道:“任老,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您修繕木門。” 任老頭拍拍手掌,看著陸宵,露出了慈祥的笑意:“好呀好呀,麻煩你了,那邊站著發呆的那個,看什么,說得就是你,瞧瞧人家,多孝順一孩子,真是人比人,比人和豬的區別都大。” 還在河上漂的豬精小八,莫名中槍,委屈巴巴的哼唧了幾聲,扭著八字腳,垂頭喪氣的跑到白挽瓷的身邊,用濕漉漉的豬鼻子拱了拱白挽瓷。 白挽瓷抱著胳膊,沖任老翻了一個白眼:“就您那呼嚕聲,跟打雷似的,我要輕輕敲門,八百年也敲不醒您,不踹一腳,您能醒嗎?” 任老頭再次捂著心臟道:“孽徒,構陷師父的孽徒!我真是造孽啊。” 第11章 鬼窯 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陸宵很快修好了木門,還幫任老刷了一層清漆,又替他里里外外的打掃了一遍,臟兮兮的茅草小木屋,煥然一新。 任老拍著陸宵的肩膀,越看他越順眼:“小水神,會下棋嗎?咱們下會兒?” 陸宵笑道:“好。” 被他們倆徹底晾在一邊的白挽瓷,硬生生過去橫插了一杠,“喂,任老頭,說好教我鬼窯的呢?你又跑去下棋?” 任老頭自懷里掏出一根銀簪,扔到她手里:“咒術你師母告訴過你,俗話說的好,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個人,你自己去練,別來煩老子。” 白挽瓷:…… 見過放養小孩的爹娘,沒見過這種放養徒弟的師父。她要是一個不慎,練得走火入魔,算誰的? 一老一小在桃花樹下擺了棋盤,相對而坐,完全把她當成了空氣,時不時傳出歡聲笑語,真實的氣死人。 “哈哈,我贏了!真是喜歡你這種孩子,小水神,以后常來啊。” “任老棋藝高超,小神佩服。” “……” 白挽瓷握著手中的鬼窯簪,眼前浮現師母那般溫柔的神情和臉,心中惆悵了會兒,嘆著氣走到河邊,開始練習。 鬼窯,是燒煉容納靈魂器具的法器。古有神仙拿銅爐煉制神丹,今就有鬼窯燒制靈魂的軀殼。世間萬物,都是軀殼,軀殼是外在形體,而靈魂是內在,賦予軀殼以精神,死人變活,死物能動,都是靈魂賦予的精神。 如若說陰為靈魂,陽則為軀殼。陰陽相對,靈魂與軀殼相容,合而為一,萬物生生不息。師母說過,人死后成為魂靈,也怕被世人遺忘,能有一副軀殼,讓他們重返人間,是大多數鬼的夙愿。而每一個煉陶人,帶著憐憫之心,為靈魂燒制一副軀殼,就有如他們的再生父母一般,重新給了一次生命。 燒制時,要帶著父母對孩子的愛,無私,奉獻,不求回報,還有慈悲,不論孩子是好是壞,都要寬容,允許他們生長成他們想要的樣子。 “小八……來,我給你燒一副專屬于你的軀殼。” 白挽瓷輕輕喚了一聲。 豬精小八吃了趙屠子后,雖說靈魂實體,但并沒有軀殼,每次實體,都要消耗自身的魂力。而且它沒有五感,聞不見花香,看不見天空的顏色,吃不出白菜的香甜,世界在它眼里,只是黑白。 小八挺動著圓滾滾的肚皮,走到她身邊,仰頭望了望她:“我能私人訂制嗎?我想要猛男那樣的肌rou豬,怎么樣?” 白挽瓷:…… 白挽瓷站在河邊,向空中丟出鬼窯簪,簪子上圓呼呼宛如面包的裝飾物,忽然變成一個巨大的半球體,足有小木屋那般,上半部分呈圓弧形,底下平坦鏤空,小八再次就地一躺,縮成了一團青色的靈魂。 左手捏訣,右手掌魂。 白挽瓷閉上眼,河面的水開始躁動,一股水流從鬼窯下面的洞口,被吸了進去。接著是河邊的泥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挖出一團,同樣被吸入鬼窯。 “送魂!” 白挽瓷睜眼,右手掌心向前一推,小八的豬魂,便鉆入了鬼窯。 雙手合十,再開手掌,便出現一團綠油油的鬼火,這回雙掌向前推去,鬼火一簇簇的鉆入了鬼窯。 水,土,捏成軀殼,再以火淬煉。白挽瓷捏訣控制火的溫度,閉著眼,想象豬魂的靈魂開始伸展,先捏頭,再捏耳朵,然后是肚子,接著四條腿出來了,差點忘了尾巴……她一寸寸的構思,創造,小八終于有了大致模樣。 形成,剩下的就是燒制。這一環節考驗的是煉陶人對鬼火的控制能力,火太小了燒不干水分,火太大了容易燒炸,就像做飯燒菜似的,一個不小心,就容易燒糊,炸鍋。 白挽瓷小心翼翼的控制著鬼火,靜待豬陶,一分一秒過去,鬼窯中的豬陶始終沒有成型。她開始有點焦躁,加大了手中的鬼火。 “砰——” 一團黑煙從鬼窯里噴了出來,對著白挽瓷噴了一臉,她的滿頭墨發,瞬間炸成了爆炸頭。一團黑糊糊的小八,干咳著滾了出來,進去是青色豬魂,出來變成了黑色豬魂。 小八看了看自己,吐出一口黑煙:“我咋就糊了?” “那啥……”白挽瓷尷尬道,“剛才火太大了,要不你再進去一回?” 小八:…… 桃花樹下,任老頭聽見不遠處的爆炸聲,驚起了河上了無數只鴨子,就連他頭頂的桃花樹,都震下來不少花瓣,掉在了棋盤上。 任老頭搓了搓人中的八字胡,嘴里止不住開始吐槽:“那丫頭就是心急,掌握不好度,從小就改不了的毛病,凡事沖動,易怒,不計后果,唉喲,天賦倒有,就是沒耐心!” 陸宵捻著一子,往棋盤的角落里放去:“她也是第 一回,燒炸了也正常,任老無需擔心,哪有人第一次就成功的?” 任老頭嘖嘖嘆道:“是,陶燒壞了可以重燒,但有些事情,第一次失敗了,就難重來嘍。” 倘若那丫頭不沖動,哪有后來這么些破事? 陸宵聽了這話,手中的黑子,遲遲沒有落下,忽然抬頭看了眼任老:“任老燒陶經驗豐富,為何不告訴她如何控火?” 任老搖了搖頭:“燒陶這門手藝,哪有什么固定標準,只能自己來,每次燒的材料不一樣,火的大小完全不同,燒出來的鬼陶區別大了。就跟人生一樣,每個人都不同只能自己過,我的經驗,只是我的,別人拿去,只能套出個四不像來!” 陸宵頓了頓道:“多謝任老,受教了。” 此時,河邊再次傳來一聲響,這回不是炸裂的聲音,而是醇厚的一聲悶響。 鬼窯之中,一頭圓滾滾的小粉豬,搖頭晃腦的走了出來,體型只有兩個巴掌大,通體粉粉白白,倒像誰家養的寵物小白狗似的。腦袋兩邊垂著折耳,右邊的耳朵上還簪著一朵香艷艷的小紅花。 倒是個脂粉氣十足的小香豬。 小八伸了伸懶腰,適應了新的軀殼,走到河邊,低頭一瞅,兩根眉毛,憂傷的撇下:“說好的猛男呢?說好的肌rou呢?怎么把我生的如此小巧?” 白挽瓷走過去,拍了拍它圓滾滾的頭,眉目慈和道:“你忘了嗎?你本是頭母豬。” 要什么肌rou,要什么猛男,乖乖做個小可愛,不好嗎? 小八用豬蹄淌了淌水,竟冰涼涼的,“我能感覺到水了!” 軀殼給了小八身體五感,別說水,它還得像其他的小豬一樣吃東西,打滾撒潑,拱一拱別家的小白菜。 “你感受一下身體的能力,”白挽瓷站起身來,打量了下小八,“你應該能魂力催動這具軀殼。” 之前在大余山對付八尾狐妖的時候,大致就能看出來,小八的能力就是變大,那個陶碗,并不是鬼窯燒制的鬼陶,因此繼承不了小八的所有魂力。 小八閉上圓溜溜的黑豬眼,不一會兒,她的身體就暴漲了幾百倍,白挽瓷瞬間被它凸起的肚子彈到了十里之外。 咻的一聲,被彈到河對岸的白挽瓷:艸。 “行行行,別再大了……”桃花樹下的任老和陸宵也遭殃,眼看著小木屋都快被它的身體給碾碎,著急喊道。 小八抻了抻耳朵,竟直接把小木屋從耳朵塞了進去。 緊接著,咻的一聲,像被放了氣的氣球,瞬間縮小到原來的大小。 “老子的房子呢!給我吐出來!”任老瞪著眼,住著拐杖沖過去了。 小八打了飽嗝兒,一臉迷茫的看著惡氣滿天的任老頭:“老爺爺,你怎么啦?” 任老頭:…… 白挽瓷從河對岸,扶著腰,氣喘吁吁的走過橋。 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豬啊。 “小八,你能把小木屋還給任老頭嗎?”白挽瓷道。 小八點點頭,這回它聰明了,給大家預告了一番:“你們離遠點啊,我要變大了。” 眾人紛紛速度的逃離到十里之外。 這回小八控制了變大的速度,緩緩的開始變大,像打氣筒打氣似的,直到大到了和小木屋一般的大小后,停止變大,然后抻了抻右耳朵,倒出了茅草小木屋,然后縮回了原來的大小。 白挽瓷一臉滿意的走了過來:“有變大變小的能力,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還能裝東西,不錯,不錯。” 小八十分得瑟的圍著白挽瓷撒歡似的跑:“你忘啦?我還能飛天呢!下次飛一個給你看看。” 白挽瓷:…… 她真的,不太想騎著豬,上天。 任老里里外外的檢查了茅草小木屋,確定沒有什么損壞問題后,這才走過來,上下提著小八的豬蹄,左右觀賞:“陶體圓潤,沒有裂痕,顏色均勻,胚體和魂力融合的還不錯,臭丫頭,學得還挺快,不枉你師母的鬼窯簪,總算也有人繼承了,她要是看到,肯定會很高興。” 白挽瓷實打實的心誠道謝:“燒陶需要耐心和毅力,急不得,謝謝師父教會我這件事。” 任老頭哼道:“可別謝我,你只不給我添麻煩,就好嘍!” 忽然任老頭轉頭喝道:“誰!給老子出來,在我刺人谷鬼陶坊還敢裝神弄鬼?活膩了!知道我任老頭的名號嗎!號令天下鬼魂,為我所驅,小小東西,竟敢在老子住的地方撒野,你給老子乖乖出來,否則我把你煉成陶夜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