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后我回家養豬了 第44節
一幫嬸娘嫂子們氣得簡直要“怒發沖冠”了。 可不是嗎?從前她們為了照顧家里老人孩子留在村里,下地干活,一年到頭累的半死也掙不到幾個錢,每個月伸手找男人要生活費,婆婆還要說閑話,說她們只知道花錢,全然不顧自己兒子在外面累死累活……這話聽著可真是戳心窩啊! 他們也不想想,要回來那點錢,有幾分錢是花在她們自己身上的呢? 家里日常開銷的柴米油鹽不要錢?孩子上學的校車費、午餐費、書本費不要錢?隔三差五給老人孩子買點rou吃不要錢?換季的衣裳鞋子不要錢? 日子過得緊巴巴的,還要受委屈,女人們心里苦,但是為了孩子還得咬牙死撐著。 可現在不一樣了。 自從跟著唐新嵐一起做買賣,先不說家里會做吃食那幾家吧,生意好的時候,一個月掙個大幾千輕輕松松,再加上自己在作坊幫忙的工資,有那手腳勤快的,一個月萬把塊錢都能掙到。 她們不怕苦,真的,再苦能有大夏天的在地里喂蚊子打農藥苦嗎?坐在作坊里,風吹不到,雨淋不著,到點下班就能見到現錢,孩子放學還能送到作坊那邊吃一頓點心,喝上一袋純牛奶,這些可都是看得到的好處。 已經過慣了這樣的好日子,現在有人鬧著想讓她們失業回家吃自己? 滾蛋吧!敢讓老娘失業,你們全家也甭想活了! 別說這些嬸娘嫂子了,她們的婆婆比她們更惱火好嗎? 兒媳婦能掙錢,除了少數腦子不正常的極品之外,絕大多數婆婆都是開心的,原因很簡單:媳婦的錢那就是家里的錢,哪怕舍不得給家里花,總得留著給孫子上學買房吧?反正最后都是為了這個家好。 別說一個月大幾千的收入了,就是平白少了幾百塊,老太太們心里都要滴血了好嗎? 扎好頭巾,猛灌下一大缸茶水,鼻涕一擤,大腿一拍,嚎啕著一路罵著就往村委沖了過去。 孫今妍頭皮都要炸開了。 反倒是老支書,大概是見慣了這樣的場面,還有閑心去換了一杯新茶葉,灌滿了茶水,坐在會議室正上方,不慌不忙地看著兩方人馬各自坐在了會議室的兩邊——后面趕來的婆婆嬸娘們坐不下了,也不肯走,虎視眈眈地守在外邊,只等著那幫鬧事的兔崽子們開完會出來,就奔上去狠狠啐一口,再撓他們一臉血! 會議室里,先前串聯好過來搞事情的一幫人,一看到外面玻璃窗下擠滿了白花花的腦袋,婆婆奶奶們還一臉兇相地等著他們,頓時屁股底下跟坐了一排釘板似的。 這時候他們才醒悟過來:糟了!光顧著搞倒唐新嵐,忘了她那作坊里還有二十來個婆娘了! 這二十來個婆娘也不簡單。既是有本事叫小唐老板看中了請去幫忙的,平日里在村里為人都挺不錯的,婆媳關系也不算差,他們鬧著要唐新嵐退地,那就是砸了這幫婆娘的飯碗啊! 得罪了她們,可不就把后面那幫老東西給招出來了? 這幫老東西別看平日里走路都顫巍巍的,隨時都要去見馬克思的樣子,卻是村里最不能得罪的存在! 這幫老太太輩分比他們大,嘴巴又比他們毒,記性也好,他們小時候那些個雞毛蒜皮的挫事都記得清清楚楚,跟她們掐架的后果……簡直不敢想! 不對,是根本就不敢掐好嗎? 掐輸了,人家摟頭就吐你一臉唾沫,伸手打你幾巴掌都不能還手的,還手就是忤逆長輩。 掐贏了,那更恐怖,這幫老太太是不會跟你講道理的,回頭就能天天坐在你家門口,嚎得全村人都知道你一個晚輩欺負人家老太太,又或者沖到你家里摔桌子砸碗的,你要是敢對著干,老太太往你家院子里一趟,再去醫院住幾天……深知老太太可怕之處的男人們忍不住頭皮一麻,不由得暗暗懊悔起來。 然而事情已經做下了,他們幾個本來就商量好了,打算先把唐新嵐給鬧出局,到時候村里這么大塊地方白放著也浪費,正好他們轉租過來,再高價轉手租給唐新嵐做倉庫,豈不是坐在家里就能收錢? 算盤打得很好,奈何他們忘了,小唐同學人家是正經上過大學的,非但如此,人家還是新聞系畢業的。 記者這種生物,其實比老太太的戰斗力還要可怕幾分。 老太太們只能胡攪蠻纏,記者要真想整人,還會想辦法給人挖坑,找不出錯處還能玩個釣魚執法呢,哪怕新村長跟她關系不錯,唐新嵐也更愿意相信法律,合同都是找律師看過的,她沒給村里挖坑就算厚道了,還敢拿村里來壓她? 孫今妍眨了眨眼睛,翻開手里備份的合同看了看,暗暗松了口氣,決定效仿老支書,端坐釣魚臺,看唐老板掐死這幫不要臉的二流子! 聽到幾個人又拿租金太低說事兒,唐新嵐笑了笑,決定先給他們挖個坑—— “按照合同約定,如果村里要提前收回這塊地的話,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要按照我方損失的三倍賠償給我,這個我沒意見,那麻煩村里的會計幫我們算算吧。” “對了,我仿佛記得村集體有個規定,這賠償的錢,是要從集體賬戶上出的吧?嘻嘻~也不知道今年咱們村養豬場賺的錢,夠不夠賠給我的呢。” 臥槽! 這下子連老支書都坐不住了。 村集體今年哪還賺到錢了啊?沒把家底子賠進去就算不錯了! 生態養豬場的基礎建設是大頭,今年村集體的錢幾乎全部投進去了,到現在還沒見到一毛錢回款呢,賬戶上連年底的分紅都沒有,哪兒來的錢賠給唐新嵐? 老支書恨不得錘死這幫兔崽子們! 唐爸強忍笑意,低下頭喝了兩口茶。 第70章 村里人只知道村集體在新的養豬場里也有股份,但很少有人知道,村里其實只占了三分之一股,剩下的唐家占了大頭,唐新勇也入了一小股,總的來說,新的生態養殖基地里,唐爸才是真正的大佬! 村里要把地收回來,就只能按照合同約定賠償唐新嵐的損失——賬面上的錢不夠,那就從年底養豬場的分紅里扣嘛,扣完為止! 想到這里,唐爸忍不住把半張臉藏到了茶缸里,低頭悶笑:到時候從養豬場提出來的錢,又賠到了他閨女手里,等于是左手出去,右手回來,他家一分錢沒損失,倒是能順手從村集體撈一筆。 只是,這樣一來,別說年底分紅了,只怕是明年、后年,村里人也甭想從集體拿到一毛錢分紅了。 不過,這筆賬可不能算到他閨女頭上,畢竟不是他閨女主動要把地給退回去的,冤有頭債有主,誰先鬧出來的,你們找誰去吧! 上唐村的老會計一言不發地回辦公室取來計算器,噼里啪啦算了起來,算的特別認真! 當年他出去打工,不小心被倒下來的紅磚砸壞了腿,本來以為這輩子是廢了,沒想到回村之后,唐有才見他年紀小,拖著一條跛腿也不能出去打工,就叫他跟人學了一陣子算盤,給村里管管賬,事情不多,每個月能從村里拿到1200塊錢工資,再加上殘疾人困難補助,他才能把日子給過下來,這份恩情太大了——雖然他沒本事在唐爸被人舉報的時候站出來護著他,但幫著算算賬還是可以的。 “這塊地一年的租金是3000塊,三倍賠償就是9000塊錢。” “唐新嵐剛造好的廠房,連材料帶人工,她這邊能提供票據的,一共是五萬八千六百元,這是新造好的還沒用,所以也不能扣人家折舊費,這筆費用也得村里出。” “還有,唐新嵐退地后,需要找新的倉庫,按照她現在的流水,在她找到新的倉庫之前,我們要補償這期間她的個人損失,這個需要另外找人測算。” 老會計面無表情地抬起頭來,又補了一句:村集體去年年底剛分過一次紅利,開年又把剩下的都投資到了養殖場那邊,又造了新的倉庫,現在賬面上已經沒錢了。 要把地拿回來,就要賠償唐新嵐的損失,集體賬戶上沒錢?行啊,村里各戶人家,每家都湊一點吧! “怎么要我們出錢?這不是村里該出的嗎?”帶頭鬧事的忍不住叫了起來。 “就是!村里那么大一個屠宰場,養豬場也搞了那么多年,幾十萬都拿不出來?還是有人貪污……” 話音未落,一個搪瓷大茶缸呼嘯著砸了過來。 “貪你麻痹!你再說一句試試?”老支書呼啦一下站了起來,“存志,去把歷年的賬本子拿過來!小孫村長去開大喇叭,咱們現在就把全村的人都喊過來開會!” “你們是不是都想著村干部靠著村里這點產業昧下了不少錢?既然如此,咱們也不做這個惡人了,趕緊把賬目算清楚,屠宰場和養豬場都轉讓出去,大家把錢分一分,今后誰也別管誰!” “你們不是整天懷疑這個懷疑那個嗎?行啊,回去把錢準備好,村里的屠宰場和養豬場股份都要賣了,誰有本事,誰就來買吧!”老支書站在上面,冷冷地看著下面這幫穿的人模狗樣的豬頭們。 這些年要不是他和唐有才舍下一張老臉,厚著臉皮去鎮上、去縣里,求爺爺告奶奶的這里拉一點贊助,那里求一點補助,給村里添置了這兩處產業,村里人別說分錢了,依著往年的慣例,每年還要從公糧里截留一批作為村里的日常花銷呢。 這么些年勞心勞力的,臉都不要了,到頭來呢? 一句感謝的話都沒有,哦,唐有才倒是“小有收獲”——他還比自己多得了一封匿名舉報信! 想想真是令人心寒齒冷! 老支書一時間心灰意冷,竟是什么都不想管了,反正他年紀大了,新來的小村長看著就像是下來鍍金的,早晚也會走,既然如此,不如干脆把村里這點子家業都給分一分,趁著他還能說得上話,免得到時候這賬本落到別人手里,再動動手腳,他和唐有才就真的滿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唐有才剛才還在悶笑,現在也變成了一臉的苦笑,他何嘗不知道這些年村里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說他們村委在里面撈錢? 說句不客氣的,他唐有才要是真想撈錢,還真看不上這上唐村的一畝三分地,旁的不說,光是這雙彎鎮漫山遍野的毛竹山,每年倒騰兩茬筍子就夠他發財的了。 其實那封匿名舉報信到底是誰寫的,他心里未必沒有數——背后嚼舌根嚼得厲害的,眼紅他閨女搞直播帶貨賺了錢的,來來去去就那么幾個,再到鎮上打聽一下,那段時間都有誰坐班車去過縣里,大約也就清楚了。 可是,唐有才一直沒有去查,一個是因為他大概猜到了是誰,又或者是哪幾個;另一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怕事情鬧大了,耽誤他閨女的大事。 國家政策他絕對支持,領導干部的直系親屬確實是不能靠著親屬的關系牟利,所以,他心甘情愿為了支持女兒的事業不做這個村長,也從來就沒有埋怨過鎮上的決定——換做他是鎮長,他也會這么做的。 只是,理解國家,卻不代表他就能原諒這幫毫無感恩之心、狼心狗肺的兔崽子們!年年拿著村里的分紅,還要嫌棄村里分的不多,恨不得把養豬場的豬都給搬回家去,這樣的白眼狼,哪怕給他金山銀山,他還不知足呢,抱怨你怎么不把金礦挖出來,最好是煉成金條給他送到家里去! 只是,生氣歸生氣,村里好不容易有了這么穩妥的兩處產業,只要經營得好,年年都有分紅的,決不能因為這幾個攪屎棍在中間鬧事,就把全村人都給坑了。 唐有才拿出手機,看了孫今妍一眼。 孫今妍騰出一只手,悄悄伸到桌子底下,把褲兜里的手機摸出來,指紋一解鎖,就看到唐爸給她發了一條微信:找機會,勸勸老支書,村集體不能散! 開玩笑,唐有才花了十幾年才把這一團散沙的上唐村給擰成了一股繩,這要是散了,不是他自夸,整個上唐村,近十年內,怕是再找不到哪一個,能像他一樣,恰好趕上了改革開放的好機會,又恰好是家族這一代的領頭人,這才把事情給辦成了。 饒是如此,還有人眼紅不忿的,想在背后把他給搞下去呢。 不過,唐有才覺得,只要村里人腦子還沒壞掉,一定會極力反對解散村集體的,道理很簡單:是養著一只能下金蛋的母雞,年年有金蛋,還是殺了這只雞,取走雞肚子里的蛋?但凡不是個傻子,都知道該怎么選。 唐有才唯一擔心的,就是老支書萬一真被傷透了心,下定決心不管這事兒了,孫今妍一個剛上任的小丫頭,是絕對扛不住村里這幫人的。 孫今妍果然很聰明,出去了一會兒,突然急匆匆跑回來,一句話就把老支書給請了出去:鎮上有個電話通知,指名叫您過去接呢。 說罷,自己也趁勢跟了出去,旁人也不知道為什么一個電話要兩個人接,還以為是鎮上有重要通知,不過這會兒大伙的心思也不在這上面了,都死盯著那幾個挑事兒的,恨不得把他們當場咬死! 這幫敗家玩意兒!一天天的打工也吃不得苦,整日就在村里四處溜達,好吃懶做就罷了,如今居然還想宰了村里下金蛋的母雞?呸!想得美! 有脾氣暴躁的老頭老太太們,已經默默卷起了袖子,只待老支書一聲令下,他們就要撲上去“家法伺候”——真是反了天了!關系到全村人的錢袋子,真以為幾個毛頭小子就能做得了全村人的主啦? “老大,要不,咱撤吧?” “勞資倒是想撤……”為首的縮了縮脖子,狠狠瞪了幾個小弟一眼。 他倒是想撤,能撤得出去嗎? 孫今妍那丫頭大喇叭一喊,半個村子的人都跑過來了,把整個村委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的,最里面一層還是唐新嵐那個作坊里的女員工和她們家的老太太們,能跑得掉才怪! 不過,就算跑不掉,他們今天也必定要村里拿個態度出來:反正他們就咬死了一點,唐新嵐用那么低的價格租了村里那么大一塊地,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貓膩!不退地也成,這租金必須得漲! 反正,他們得不到,唐家父女倆也別想撿到多少便宜! 這幫不學無術的混混們大約是從未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四個字叫做“契約精神”,而且這契約,還是得到國家法律保護的。 退一步說,就算沒有國家法律保護,看這陣仗就知道了:村里人背地里嚼舌根的雖然多,但一想到村里每年穩妥的一筆分紅,所有人的腳丫子,都不由自主地偏向了村里。 “誰說要把咱村股份賣掉啦?我不同意!” “對!我家也不同意!村集體的股份可是咱村的家底子!哪個敗家子敢賣了咱的家底子?” “就是!餓死爹娘,也不能吃了種子糧!不能賣了村集體的股份!” “開祠堂!這種敗壞祖業的完蛋玩意兒,還不逐出家族,留著敗家嗎?” 村里人一聽老支書說要賣掉村集體的股份,立刻就炸了,這陣仗,哪里還需要投票?誰要是敢當場投贊成票,怕是根本別想活著走出村委大門了…… 孫今妍暗暗吞了吞口水,這一刻,她總算是明白了,為什么臨走的時候,陳書記告訴她,上唐村這攤子事,說好管也好管,說不好管,那是誰來了也管不了了……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脈,孫今妍突然就開竅了! 村里人最在乎的,從來就不是誰來管村里這攤子事! 他們真正在乎的,是誰能帶著他們賺到錢! 看看玻璃窗外虎視眈眈盯著這幫小年輕的老太太!要不是唐新嵐能帶著她們兒媳婦賺到錢,她們會死咬著這幫攪屎棍不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