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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報應不爽,她鞮紅也明白了什么是恨不得以身代之的痛徹心扉。 上位者一句觥籌間的談笑,輕飄飄就能粉碎一個逐夢者畢生的渴望。 渝辭堅持得更久一些,但這不代表她就此逃出生天,反而恰恰印證出她將比別人受到更多的,持續性的失落、憤懣、絕望。 那是折在渝辭肩胛和鎖骨處的痛楚,亦是烙在她眉間心底的舊傷。 大概是看她面色太過凝重,主治大夫柔聲安慰了她兩句:“休息一陣就會沒事的,還年輕嘛?!?/br> 鞮紅紅著眼睛抬頭看他:“那、那需要怎么治呢?” “打幾顆鋼釘,固定一下?!?/br> “那、打打鋼釘,要不要開刀啊?會不會留疤???她是演員,不可以在鎖骨的地方留疤的!” 她還要演名花傾國兩相歡的貴妃,還要演風為裳水為佩的西陵幽魅,還要在沙灘碧浪上享受無瑕夏日,還要穿著晚禮服在萬眾矚目下走上頒獎臺…… 她是天生要吃這碗飯的人,怎么可以在鎖骨、肩胛這樣不可能一年四季全用布帛遮蓋的地方留下疤痕?! 鞮紅急得眼淚一顆一顆往下落,怕被人看見急忙抬袖抹了,一雙眼睛紅得像泣過血。 那大夫沒料到她反應這么大,饒是見慣生死,還是不免生出惻隱之心:“微創,刀口不會太明顯的?!?/br> 房車車門這時打開了,鞮紅連忙轉過身,又抬著袖子在眼睛上抹了幾下,也不知花沒花轉頭對上剛下車同樣一臉凝重的天奇。 “鞮紅jiejie,渝辭jiejie喊你進去。” “啊啊好!”鞮紅小跑上前忽然停住,又趕緊轉身去找小嬡。 天奇被她弄得有點懵,剛想問,就看見鞮紅拉著匆匆忙忙的小嬡幫她整理因為哭泣有些微狼狽的妝容,三十秒不到就搞好了,跟道箭一樣沖上房車,退得飛快的天奇都沒躲過她帶起的風,整個一趔趄。 渝辭躺在病床上,胸部以上暫時固定著不能動,等著醫務人員準備好給她做手術。鞮紅進來的時候她只轉動了下眼珠,這也是她現在能做到的最大幅度了。 看見鞮紅那樣就笑了,如果能動她一定會忍不住摸摸那雙紅痕未退的眼睛:“這有什么好哭的?!?/br> 鞮紅在她身邊坐下,下意識想去握住渝辭的手生生忍住,只規規矩矩坐著流淚。 有些話不說還好,一說出來就像開啟閘門開關,一腔酸楚到底是沒忍住,她在她面前泣不成聲。 哼,真沒用! 渝辭也不說話,就靜靜陪著她,看她哭得像個孩子,偌大一輛,移動酒店房間似的房車里,響著她哀哀的啜泣。 等她終于哭累了,渝辭才低低說道:“其實我已經很幸運了?!?/br> “你在說什么?。 表L紅抬頭哭吼,“你都受傷了還,還在這里開玩笑,我不用你安慰嗚嗚嗚嗚……” “我不是在安慰你,我說的是事實?!庇遛o的面容在一片模糊中逐漸清晰,“我有個同學,威亞出了事故,整條腿都摔斷了,還有一個師妹,在拍攝海里的戲份時,因為沒有得到及時的救援,大好年華終止在二十一歲。我曾見過很多演員,就是在拍戲時出了事故,致殘致命,永遠與夢想絕緣,永遠隕落了。” “你看我說的沒錯吧?!比绻F在她還能動,一定會轉過頭淺淺望著那個哭腫了眼睛的人笑,可她現在只能做到后者。演員總有辦法讓自己每一個細胞,每一處部位都展現出她此刻想要表達的東西,所以她不僅笑了,連聲音都沐著三春暖意,“和他們相比,我的傷還能好,不會影響我繼續演戲,我也及時得到了很好的醫治,他們馬上就可以給我安排手術。我真的,已經很幸運了?!?/br> “對不起?!表L紅停止了哭泣,語音里還是繃不住的哽咽與顫抖,她在重復,“對不起。” 渝辭笑了:“說什么對不起。” “以前搶你角色,是我有病?!表L紅閉上眼睛,“不管你相不相信,很大一部分我是后來才知道角色原本是你,只有幾次……對不起……對不起……我那時候一直覺得……”饒是灌足了勇氣也無法將那句話說到完整,她終是沒有這種本事,敢直面自己曾犯過錯的全貌,只能低著頭,捧上自己畢生誠摯,去道出曾在無數日夜里折磨她輾轉反側的愧悔。 “……” “對不起。” “……” “真的對不起……” “我早就原諒你了?!?/br> 聞言,鞮紅訝然抬頭,一雙血染似的眸子里全是震驚與從無數角落鉆出來的,點點滴滴匯集成汪洋的狂喜。 她不敢置信的顫抖著嘴唇:“你、你說真的?” 渝辭覺得骨折就有一點不好,真想抬手敲開她的腦袋看里面都灌了些什么。平心而論過去她不是沒有怨恨過鞮紅,但那也只是一瞬。整個圈子的規則不是鞮紅一人造就的,也不是她一個人說不,就能改天換日,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的。何況她豈止是被鞮紅換過角色,放眼如今內娛圈,頂過她角色的大有人在,火的不火的,哪里有時間一個個恨過來。 當規則如羅網布下,誰又能獨善其身。 她曾自己把自己墮入無間地獄,百苦錯結不得出。 現在一切都在慢慢變好,又怎么還會放任自己轉頭另一片苦海。 人生在世,善惡要分,恩怨要論。自相識后鞮紅幫了她多少,石頭也該被焐熱了,更何況渝辭不是石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