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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想記憶里悲傷的事情,也不要強行調動酸澀感擠眼淚。”忽然一道聲音在身邊落下,鞮紅轉頭一看,渝辭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坐到自己身旁。 “我我我……”鞮紅百口莫辯,她沒有在擠眼淚!她是真的很想哭! 渝辭看她模樣以為是有什么疑惑,便耐心解釋道:“前者會割裂你這場戲里的情緒,后者就一個字:假。” 鞮紅:“……” 對不起是她太弱了,她連假都做不到。 鞮紅漲紅著一張臉,捏著飛頁的手指緊緊絞在一起,她咬著唇偷偷往渝辭那瞥了眼,只見后者正低頭同她一樣看著手中飛頁,眸色清明,特意畫得纖長微挑的長眉小幅度地向內蹙著,和她自己時常默戲的模樣沒什么區別。 凜冬的風透過窗柩拂在她半邊脖頸上,弟子床里頭藏著暖風器,鞮紅并不覺得冷,反倒像吹去了一切堵塞物,霎時云翳散盡靈臺清明,顫抖了半天的心終于落回原地。 “你不要只盯這一句話看,光看這一小節你是不會產生催發情緒的動能的。影視拍攝是很碎,你必須自己把前因后果都串聯起來。岐飛鸞為什么會在冥昭離開后哭泣?你有沒有想過,一個被師父從小養大,寵大的孩子,為什么會在成為香主以后,變得陰冷沉靜,成為一柄殺人不眨眼的利器的?” 岐飛鸞的性格,注定她的成長之路不會太順遂。 渝辭耐心地條分縷析,鞮紅就眨著眼睛認真但依然很懵地聽。 沒有人知道她此時有多緊張,也沒有人知道她有多慶幸。這么多人的場合里,那顆起不到任何作用的自尊心倔強地鼓動著。已經被世人捧到一個高度,她又怎么能接受自己像一個普通藝術生那樣,在交完用心準備但依然存在缺陷的作品后,戰戰兢兢的離在強光打下的舞臺中央,受著專業課老師一言一刀地刮在鮮血淋漓的胸口,不能進也不能退,冷汗濕透重衫。 幸好是渝辭。 渝辭說完,發現對方依然處于一個一臉懵逼的狀態,最后一次確認道:“你,聽明白了嗎?” 鞮紅望著她,臉頰緋紅,rou眼鑒定可能是腮紅打的。 “……”渝辭又道:“就是,只要你一會在嘗試的時候,流露出那么一丁點真實的,和角色起到一兩秒鐘的共鳴,就已經夠了。” 鞮紅躲開她轉過來的目光,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皂色衣擺下沿,一反常態的嗓音顯出幾分懵懂:“和角色起到一兩秒的共鳴,就夠了?” “不僅夠了,你還贏了。”渝辭給她打氣,語氣篤定,煞有介事的模樣。 “噗嗤。” 未透脂濃的眼瞼處斜飛一抹霞色,眸中仿佛漾開一層水波,泛起碎光點點,鞮紅垂著眼,笑了。 *** 四場夜戲拍完,鞮紅已經累到懷疑人生。 她一邊卸妝一邊用死神的目光凝視晃悠到化妝間里的罪魁禍首:“你是不是恨我?” 景珍就知道她要來這句,幸虧她早有準備:“這不是你要加的嗎?” 鞮紅啞口無言。 “哎呀jiejie們要回家了,mama明天再帶你和jiejie打招呼好嗎?”門口溫柔的聲音剛響起,一個粉紅色的小身影就竄了進來。 羽絨服裹在小姑娘身上像一個桶,只露出一張精致雪白的小臉蛋,水靈靈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沖著鞮紅笑。 是挺可愛的, 如果她能不拿著那串一看就酸甜爽口的糖葫蘆在自己眼前的話。 鞮紅在心中評價。 “哪里來的糖葫蘆呀?” 小姑娘嘿嘿笑著,十分炫耀的語氣:“美人師父送給我噠!” 鞮紅瞬間黑臉,好你個渝辭大晚上拿糖果禍害小朋友! “大晚上還吃糖,牙齒不要啦?” 說完她才發現,自己這句話,是酸的。 這個小女孩!就是照著她最最最嫉妒的模樣長得!!戲份天差地別就算了!居然還有渝辭親手送的糖葫蘆吃!嗚嗚嗚可憐自己演了一晚上的悲慘蛻變戲,連顆山楂核都沒有。 話說回來大晚上渝辭哪里來的糖葫蘆啊?道具吧!給孩子吃道具,怎么想的啊啊啊!! 鞮紅原本拍了一晚上和她想象差了十萬八千里的戲,正一肚子怨念,想到這里就更怨念了。一路回到酒店洗完澡坐在床上的時候還在酸湯里打滾。 她覺得自己現在就是個遭遇了渣男被遺棄在馬路牙子上的怨婦! 連呼吸的氣都是逆著出逆著進,就沒一口是順的。 門鈴聲響起,鞮紅很沒好氣的喊了聲:“誰啊?” 手機適時響起特殊提示音。 鞮紅下一秒就出現在門口,先是發出一聲誰也聽不見的輕哼,接著才打開房門,看向那個同樣素面朝天,一身沉檀淺香的人。 “你來——” 話音未完,一根紅艷艷的糖葫蘆就出現在鞮紅眼前。 鞮紅:“!!!” “咳。”鞮紅低頭輕咳一聲,強行掩飾住自己快翹到天上去的唇角。 目光所及處,渝辭的身形好像微微動了動,鞮紅差不多都能想象到此刻那雙鳳目中一定流轉著一片,令她心蕩神馳的眸光。 劈手奪過糖葫蘆,就要退身關門的瞬間,只聽頭頂傳來一聲微不可查的輕笑。 “大晚上還吃糖,牙齒不要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