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5)
謝青棠思考了一陣,她還真的不知道常儀韶怎么辦。難不成直接違約?思來想去,她給齊喻回了一句:異地。 她覺得自己就是個小機靈鬼,匆匆忙忙拋下了手機后,她彈跳了起來,翻箱倒柜找到了那份契約確實,上面的要求是她住進來,她做到了。上面沒有哪一條是限制她出行的。辭職報告要提前一個月,那么出差呢? 想通了這件事情,謝青棠心情松快了不少。只不過這點兒松快在常儀韶沒有按時歸來后就如云消散了。 常儀韶就像是一個準時的機器人,一舉一動都有定規(guī)。 可是今晚,在夜幕降臨之后,她都沒有回來。 謝青棠打了個電話,對面關機。 不會是跟何延津在一起吧?謝青棠在客廳中來回踏步,心中疑竇叢生。片刻后又揮散了這個念頭,除非過往都是偽裝,要不然不至于如此。可不是與何延津碰面,又回去哪里?她怎么沒發(fā)消息過來?謝青棠知道自己最好的選擇就是點外賣填充自己饑腸轆轆的肚子 可心中偏偏梗著那股氣,無法順下去,這讓她寢食難安。她的思緒在常儀韶的去處上跳動,倏忽間又想到了她期待的遠游,無人問饑飽,無人顧寒溫。 謝青棠走累了,她坐在沙發(fā)上,神情越來越冷峻。那瞻前顧后的念頭一浮現,她便意識到有些事情容易脫軌,習慣這兩個字太熬人,能對付的只有快刀斬亂麻。 那一趟渝城,她是非去不可了。 常儀韶回到家的時候將近九點。 她一眼便望見了坐在了沙發(fā)上沉著臉的謝青棠,眉頭蹙了蹙。她手按壓著太陽xue,留下了幾道紅色的印痕。吃晚飯了么?她開口詢問,聲音帶著幾分啞意。 謝青棠抿著唇沒有回答,直到常儀韶走到了自己的跟前,她才站起身湊近輕嗅了一陣,問道:出去喝酒了?一抬眸掃了常儀韶一眼,不難見到她眉眼間深藏的疲憊,到了唇邊的話又咽了回去。謝青棠又道,我吃了。 常儀韶嗯了一聲,張了張嘴,解釋道:手機沒電了。 謝青棠一挑眉,這是跟她解釋沒有消息、讓自己白白等待的緣由?路上、商場多的是充電寶。謝青棠勾唇一笑。 常儀韶一怔,抿著唇沉默,她沒有想到這一茬。 謝青棠又重新坐了回去,常儀韶站在她的跟前,陰影垂落,掩住了明亮的燈光。謝青棠朝著她伸手,可片刻后又若無其事地縮了回來。站著不累么?她沉住氣,淡聲問道。 一個人喝悶酒的幾率不大,常儀韶不主動開口,她難道要去詢問么?不。謝青棠在心中自問自答。她深知自己與常儀韶的關系,說薄得像是一層紙,這都是抬舉了。 常儀韶抱著雙臂,她垂眸打量著謝青棠,同樣注意到她那個半途縮回的動作。半晌后,她才在謝青棠的身側坐下,自包中取出了一個方方正正的錦盒,往謝青棠跟前一推,她抿唇道:送你。 謝青棠眼皮子一跳,這個錦盒不小,看著就不像是飾品。她暗暗地松了一口氣,佯裝隨意地問道:這是什么?手沿著邊沿摸到了鎖扣,輕輕一撥,啪嗒一聲在安靜的客廳中響起,她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 薄如蟬翼的竹絲編扇,扇面是美人俯身折花。燈光下的薄扇光線流動,宛如絲絲縷縷的細煙生起,人物則是神韻生動,隨著扇子的翻動,光影流淌間若隱若現。 謝青棠目不轉睛地望著扇子,她屏住了呼吸,屈起手指在扇柄上輕輕一敲,便聽到了其中傳來的悅耳的聲響。將扇子置入錦盒中,她轉向了常儀韶,神情有些復雜。你 常儀韶打斷了她的話,輕描淡寫道:之前說要送你的竹編扇,我沒有騙你。 一扇換一扇?謝青棠舒了一口氣,不安分的心在對上常儀韶雙眸的那一刻亂了節(jié)奏,好半會兒才回復過來。不是去見何延津,是在踐行她自己的諾言。 謝青棠低語道:喝了很多? 不多。常儀韶搖頭道。一柄竹絲扇千金難換,幾杯酒還是值得的。 你 肩膀借我靠靠。 兩個人的聲音響起,感覺到肩上突然加起的重量,謝青棠僵坐在原地,雙手壓在膝上,有些許的不安。她眨了眨眼,到底是沒有推開一身疲色的常儀韶。 客廳中重新陷入了靜謐。 謝青棠的肩膀有些硬,并不如靠枕柔軟舒服,可她仍舊著那個姿勢,聽著傳來的咚咚咚的心跳。 這一日算不上暢快,學校里的事情令人憂心煩惱,酒席上對她感情生活的關切和問候更像是一座山,不過在拿到了扇子的一刻,她又覺得是值得的。 謝青棠在某些方面像極了過去的自己,對這些積淀著無數厚重歲月和心血的、精美絕倫的工藝品一見傾心。只是,她在其中尋找平靜與安寧,尋找一個寄托,謝青棠呢?她又從中尋找什么? 第40章 常儀韶的疲憊只維持了片刻,枕靠在謝青棠肩上沒有多久,她就起身準備洗去一身的酒氣。 謝青棠坐在沙發(fā)上把玩著竹編扇,愛不釋手。光影明明滅滅,她忽地想起了扇上的這一幕興許是常儀韶那日拍下的某張照片。她的眼皮跳了跳,內心深處慢慢地被一股莫名的情感充盈,只不過饑餓感讓她無暇去思考那到底是什么樣的情緒,放下了竹絲扇后,她伸了個懶腰起身。 常儀韶帶著水汽出來的時候她正在吃一碗雞蛋面。 晚飯沒有吃么?常儀韶眼睫披垂著,整個人被水汽纏繞,似是聲音也籠上了一層朦朧之意。 謝青棠慢吞吞地望了她一眼,理直氣壯道:又餓了,宵夜。她才不會餓著肚子像個怨婦一樣,等常儀韶回家。 到底是喝了酒困乏了,謝青棠收拾好回到了房間中的時候,常儀韶已經卷著被子縮成了一團。只是她的睡眠淺,聽到了動靜便醒過來了。揉了揉惺忪的雙眼,坐起身望著謝青棠道:幾點了? 謝青棠好笑地望著她,應道:十一點半。片刻后又放輕了語調,溫聲道,睡吧。 常儀韶嗯了一聲,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她又躺了回去。 謝青棠早已經適應了身畔有另外一個人的日子,她上床的動作極為熟稔利索。關了燈后,隔著窗能夠望見遠處的點點星火。她掩著唇打了個呵欠,依稀間聽到常儀韶開口:我的朋友想見你一面,要去么? 怔愣了片刻,謝青棠似笑非笑道:不去。我是大熊貓嗎?她跟常儀韶的關系,大概也不適合打進對方的圈子,她感覺正有一根看不見的繩索朝著她探來,一點一點將她給鎖住。 她已經遠離常儀韶的圈子,快活地前往沈城去過另一種風情的養(yǎng)老生活! 第二天是常儀韶的休息日。 再度聽到常儀韶的邀請話語時,謝青棠醒悟過來,那并非是昨夜的囈語,常儀韶當真有這個心思。她輕呵了一聲,眉眼間藏著星星點點的笑意,拒絕的話語與昨夜如出一轍。昨晚籠在夜色中,她看不見常儀韶的神情,只是此番面對面,終究是從她的眼神中尋到了絲絲縷縷的失望和遺憾。 想到了契約以及那精巧的竹絲扇,謝青棠心頭有那么一點兒愧疚,但是很快的又將那點愧疚甩開了。如果被軟心腸所束縛,她要怎么樣過上夢寐以求的養(yǎng)老生活?要知道,這個世界根本不是什么鬼養(yǎng)老世界,她得跟一個個有毛病的人斗智斗勇。 沙發(fā)到玄關的距離并不遠,然而短短一截路硬是被常儀韶走出幾分蕭瑟和悵然來。她沒有回頭,謝青棠望著她的身影,那點兒罪惡感又涌上了心頭。只是碰面是不會碰面的,她脫口道:回來的時候給我打電話,我來接你。跟朋友吃飯,總是要喝點兒酒的,她勉為其難當個司機好了。 這份來自唐榕的邀約被常儀韶往后推了好機會,不過到了此時,已經不能再推脫下去了。唐家在渝城,但是唐榕的在并不在,她來到這片舊地只是為了見上舊友一面,而不是為了再回那個讓她傷心憤怒的唐家。她的假期不長,為了避免與唐家人碰面,她在沈城留下的時間也不能長。 唐榕暫時住在陸黎在,她們兩個自然是一塊兒出現的。常儀韶到了地點,那兩個正沉浸在手機游戲里,一次又一次見證著菜還愛玩這句話是多么有道理。常儀韶想到了謝青棠,她打游戲的時候懶懶散散的,但是游戲里的角色卻是拿著最快的刀,殺著最囂張的人。 還差一個齊二了。陸黎放下了手機,眸光在常儀韶身上逡巡了一圈,又好奇道,那位怎么沒來?她跟齊喻都見過謝青棠,但是唐榕沒有。說起來,還是唐榕提議了這次聚會,她想要見一見常儀韶那個與何延津相似的現任。 看看常儀韶瘋到了什么地步。 她不想來。常儀韶平靜道。 陸黎撇了撇嘴,嘖了一聲。在常儀韶做出這樣的事情后,她便覺得不妥當,可偏偏這位極為執(zhí)拗,決定的事情沒人能夠拉得回來。這些年常家的人松了一口氣,不用擔心常儀韶再去玩那些命懸一線的游戲,只是她們這些朋友,仍舊承受著一股無名的壓力。 你對她唐榕望著許久不見的常儀韶,發(fā)揮了自己的八卦之心,只是思來想去都沒有找到好的表述,只能嗯了一聲,繼續(xù)道,那、那何延津你不會是想復合吧? 不只是唐榕,陸黎曾經這么想,就連何延津本身都抱有微末的希冀,以為常儀韶只是因為傷心另找寄托,從而游走在毀人與自毀之間,不得掙脫。 不會。常儀韶言簡意賅。 唐榕聽了這話長舒了一口氣,她道:那就好。因為樂隊的關系,她跟何延津相處的時間算是比較長,她也知道常儀韶幫何延津cao刀一些作品。只是那會兒你情我愿,旁人說不得什么。至于前陣子爆出來的丑聞她想,何延津大概是習慣當拿來主義者了。 齊喻并沒有遲到太久,她行走起來步伐如風,冷峻的神情在遇到了舊友之后才如堅冰緩緩融化。 她無心探究常儀韶和謝青棠的舊事,只是望著唐榕道:沈城那邊待的怎么樣? 唐榕撐著下巴嘆了一口氣道:只要不談設計圖,一切都好。齊喻勾起了她在工作上的不好回憶,以及某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她拍了拍腦袋,又道,瞧我這記性!齊二,我在沈城還能遇到你的粉絲呢。前陣子接了一幅宣傳圖,甲方爸爸挑三揀四,末了還翻出你的舊作,指著說要這種畫風。 噗嗤陸黎不厚道地笑出聲。 唐榕愁眉苦臉的,又道:還好不是她做主,是她的老父親做主,不然我們團隊頭發(fā)都要掉光。畫家和設計師之間,還是有天然的界限和代溝的,不是么? 齊喻望著唐榕沒有笑,她認真道:我的粉絲很多。 陸黎和唐榕兩人都敷衍地頷首,齊喻的粉絲不多也不會卷起關于原創(chuàng)的新一輪大戰(zhàn)。 故友相逢,過去的時光中總是留存著對方的影子,不免涉及許多舊事。其中就以常儀韶的最多,她本人坐在一側,心不在焉,沉默寡言,偶爾才搭腔說一句是或者不是。 好好的人,怎么就被何延津騙了呢?唐榕大為感慨,甩了甩頭,又道,說起來還是有我們的錯,我們也是當初的起哄人。過去的常儀韶很颯,像是一朵盛放的玫瑰,追求者不計其數,可當真日復一日堅持下來的,怕是只有何延津了。她展現出了美好的一面,只是在不經意間讓人看到她那個糟糕至極的家庭,更讓人因她的遭遇而心疼,想要將她拉出泥潭。 天真的少年時啊! 這休閑的一日是給老朋友的。 常儀韶只喝了幾杯酒,頭腦清醒,沒有絲毫的醉意。齊喻則是滴酒未沾,能夠負責將一個個送回去。只不過常儀韶想到了出門時謝青棠的話。她微微仰起頭看著烏黑的天氣,眸中掠過了一抹茫然。 她會來接嗎?她為什么來接? 懷著莫名的心思,常儀韶還是給謝青棠發(fā)了自己的定位。 韶兒你看那邊,那個人像不像陸黎醉得站不太穩(wěn)當,半個身子壓在了唐榕的身上,由她來承載自己的力量。 常儀韶的思緒被她的話語給打斷,她擰著眉眺向了那側正往這邊走過來的一男一女,眉峰皺得更緊。男人是個生面孔,而女人則是何延津,此刻可以看出來,她已經沒有任何知覺了,像是個麻布袋子被男人拖著走。 何延津。齊喻的聲音冷靜而清醒。 常儀韶點頭道:她醉死了。 你齊喻望著常儀韶,眸光閃爍。 我們應該去幫她。常儀韶道。如果此刻何延津是清醒的,那么這事情與她們沒有半分干系。 齊喻慢吞吞地點頭,她跟上了常儀韶的步伐,很快便到了拖著何延津走動的男人跟前。濃郁的酒氣與煙氣混合,空氣似乎都渾濁了起來。男人望著擋在前方的兩個女人,視線放肆而又輕佻。 她是我的朋友,我們帶她回去就好。常儀韶不指望齊喻能夠開口,她也沒看何延津,視線鋒銳如刀。 是么?男人輕佻一挑眉,他嬉笑道,我?guī)ё约号笥鸦厝ィ贿^分吧?我怎么沒見過你們? 何延津與周云夢糾纏個沒完,她還要靠著云夢娛樂這棵大樹,就算真有男朋友,也不至于如此放肆。酒吧里人來人往,視線不住地投向了這一處,可除了幾個酒保,沒有人愿意過來解圍。常儀韶懶得跟男人廢話,直接道:把人放下,你可以走了。 嘿,你讓我放我嘶男人的話語被痛嘶聲截斷,他的面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一連串的臟話也從口中蹦出。酒吧朝著一側打了個手勢,沒多久保鏢也跟著過來,他們朝著常儀韶她們一頷首,就虎視眈眈地望著男人,絲毫不管他的威脅和叫囂。 有點兒小錢,但是跟這幾位比起來,沒什么了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