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又掉馬甲了 第54節
蕭雪燃覺著甚是有理,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以后可不要這么不知好歹,你都不知道,自從那太醫院的糟老頭子和將軍有的沒的扯了一大堆,說你的腿有可能恢復,但又怕你不答應,這段時間可查了不少醫書,還寫了一大堆草稿想著怎么和你說,我之前可沒見過她這樣,真是活久見了。” 沈清辭耐心聽著,光影縈繞的瞳水浸在微弱的燭火里,掩映著晦暗不明的情緒,他以手摩挲著的衣袖,沉沉看向眼前這不知盡頭的路,若有所思。 不過一盞茶時間,蕭雪燃就將他送回,到寮房的院子里才知住在她們的后面,遇上了李成風,正和人搬著不知從哪來的屏風。 在三人未察覺的暗處,林長纓暗中瞧著這院子里的情況,見三人都回來了,也算是松了口氣,不料沈清辭往這邊看,她嚇得緊貼在墻面上,順著后院的小路回到了自己的寮房,癱倒在床上。 這一天遇上的事已經夠玄幻了。 不多時,蕭雪燃推門而入,林長纓連忙蓋好被子,佯裝已經睡了好久。 蕭雪燃探出個腦袋,躡手躡腳地走到她身旁,輕聲試探問道:“小姐,你睡啦......” “嗯......”林長纓揉了揉眼睛,假裝已是半夢半醒。 “成風送了塊屏風過來。” “啊?”林長纓一怔,掀開被子,“怎么突然送了塊屏風過來,這寮房本來就從簡為主,多塊屏風算怎么回事,快送回去。” “這......”蕭雪燃似乎有些猶豫,勸道,“屏風也沒什么,而且成風這搬上搬下也挺累的,這屏風也不貴重啊!” “你!” 林長纓一咬牙,揪了她的耳朵,連聲道:“你怎么還胳膊肘往外拐,算了,隨便你們,就放到隔間那里去。” 說罷,她干脆轉身面向白墻,示意自己要睡,蕭雪燃探頭觀望了一會兒,也沒有再叨擾,就輕手輕腳地出去合上了門。 只余林長纓一人,訥訥地摳著白墻,于昏暗的夜中,眸光微亮,怎么好端端地送塊屏風...... 思慮之下,她將頭埋得更深,翻身看向房頂篆刻著梵文經語。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 念道此處,她不由得長嘆一聲,一頭埋進被窩里。 原本想來找天懷大師來解答一二,這下倒好,更想不明白了。 思慮困頓中,林長纓漸漸睡了過去。 殊不知,遠在這后山之中,阿依米娜正遠遠望著這山中寺廟,萬家燈火之間,在旁便是繁華昌盛的廟會,傳來歡天喜地的嬉鬧聲,夜市不絕。 護衛在旁請示道:“郡主,今天我們已熟悉這里的地形情況,這個人真的可信嗎?這神出鬼沒的天寧閣閣主真的如他所說會出現在這?” 阿依米娜一雙深邃幽藍的丹鳳眼于這黑夜里似是伺機而動的黑貓,她眸光沉沉地看向石窟金佛,沉聲道: “上次的確是他幫我除掉了阿依扎爾,也如約找了個替死鬼,更何況這七年來,有多少我們精心培養的暗樁都折在這天寧閣手上,原本趁著大梁初立之時,我們將暗樁滲入進中原各處,可這七年卻被此人拔得一干二凈,弟兄們還被活捉成了此次和談的條件,我一定要知道這家伙到底是誰!” 說罷,一拳打在樹干上,樹葉簌落,惹得護衛紛紛頷首。 伴隨著一聲冷哼,只聽道:“天寧閣,勢要讓你們血債血償。” 第68章 開解“我想余生留點安生日子給...…… 清晨, 第一縷天光傾斜而入,到底莽撞未及,闖入林長纓的房里,她瞳仁微動,迷迷糊糊間看到了暖陽,不料隨之而來聞到的是清香四溢,似有什么在她鼻前掃過,惹得她癢癢。 她緩緩睜眼,映入眼簾的卻是一顆光溜溜的蛋,還噌的發亮,奈何定神一看,這顆蛋竟是一穿著麻衣的和尚,正坐在她床前。 林長纓嚇得一骨碌起身往墻角上躲,訥訥喊道:“天懷大師......” 眼前之人正是大相國寺的副住持天懷大師,約莫不惑之年,一身披麻戴孝的麻衣,眉眼柔和,皮膚白皙,遠遠瞧著還以為是為俊美清秀的小師父,近看才發現歲月對其溫柔,只留下眼角淺淺的痕跡,依舊是清風霽月般微笑,自帶悲天憫人的氣質。 自兒時起她便被母親時常帶來這寺里祈福,天懷大師都看著她長大,還有一次她貪玩從屋檐上摔下,亦是被他所救。 林長纓轉眼一看,才發現天懷大師手里拿著根兔尾草,想必就是這玩意來掃過她鼻子,一旁的蕭雪燃忍俊不禁,捂嘴失笑起來,氣得她干脆一枕頭丟過去。 “你帶大師來的吧!” 蕭雪燃無奈攤手,“這都日上三竿了,是小姐您起晚啦!” 林長纓不好發作,肯定是昨日胡思亂想才沒睡好,隨即連忙起身向天懷大師行禮頷首,沉聲道:“大師,是晚輩無禮,讓您見笑了。” 天懷大師依舊微微憫笑,眉眼微彎,將這逗貓棒遞予她,緩緩而道:“無妨,貧僧見這寺外春意晚來,兔尾草叢生,便想著摘來給長纓看看,雪燃亦是好心,莫要怪她。” 面色不慍不怒,永遠都是這般憫笑的模樣,瞧不出任何情緒,饒是想發脾氣的人碰見他心生羞愧難當。 林長纓接過兔尾草,沉聲應道:“既是大師教誨,晚輩自當領教。” 眼見著如今已至辰時,天懷大師正是閑暇,二人便如往常般行至寺廟閣樓下棋,正朝對瀑布,伴隨著轟隆瀑布迸濺之聲,多是拭去困頓的神思。 一子落下,黃鐘大呂悄然響起,天懷大師這擊截殺打得林長纓措手不及,害得她回過神來,才發覺這顆子只剩下一口氣,已是危機重重,無子可用。 天懷大師玉指捻過,為她沏了杯茶,林長纓頷首接過,只聽他幽幽說道:“如今總算有點人氣,才會如此不慎走神,被我拿下先機。” 林長纓扯了扯嘴角,人氣!?難不成她之前都是鬼氣嗎......或者是仙氣? 天懷大師將她的神色變化盡收眼底,這眼角一圈黑可見昨晚沒睡好,捻轉著棋子,似是有有了主意。 “怎么,難得來寺里探望貧僧,難不成是有什么需要答疑解惑的?” “哪里,和之前一樣,父帥他們的忌日到了,為他們祈福來的。” “哦......”天懷大師語調稍揚,垂眸低笑間又下一子直逼進入官子決勝,“可今年比往年早了大半個月,我可不認為雪燃是想念貧僧寺里的菜。” 眾所周知,蕭雪燃最不喜齋食,更何況這每日沒完沒了的念經,無聊得很,自是林長纓非要來才會如此。 林長纓見他戳破,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得飲口茶,嘆道:“我只是內心有點松動,自記事來,我就被教導要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我也是這么認為的,從戰后大梁初立修生養息,再到如今國泰民安,引他國忌憚,我自認為我林長纓已是沒有對不起大梁和林家,所以自兩年前退下來我就覺著浮生已了,生或死都沒什么所謂,可是最近我又改變了想法,而且這念頭無關家國,都是自己的私念,就覺著有點......不太像以前的自己。” 天懷大師輕撫著杯子邊沿,見她這番自白,眸光依舊柔和,沉聲道:“讓我來猜猜,這其中變數,恐怕是因一人而起吧!” “您!”林長纓一時語塞,嘀咕道,“大師您不會是我肚子里的蛔蟲吧!” 話音剛落,天懷大師似乎沒忍住逗笑,朗笑道:“非也非也!貧僧只是一介出家人,你可有讀過我上次給你的《金剛經》?里面有一句‘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你是如何理解?” 林長纓揉了揉額角,怎么到頭來還要考驗她功課,但說實話,她并不贊同此句,這活了二十幾年,怎可將過往認為皆是虛妄,當做不存在。 天懷大師打量著她的神色,知她定然不以為然,落下這最后一子,以半子贏得此局勝利,隨即遠遠望向寺外,盡是來往香客匆匆,走過千百長階,遠處則是近來因春日祭祀舉行的廟會,滿眼盡是繁榮昌盛之景。 他捻轉著佛珠,憫笑道:“阿彌陀佛,施主可有想過,這私念說不定從以前就開始存在,只不過你并未發現,既是如此,為何不能并存,你又不會因此將其拋諸腦后,佛祖亦更不會怪罪。” 林長纓一怔,一語驚醒夢中人,這幾日心里的負擔忽然就此放松了下來。 “你還記得兩年來寺里時說的嗎?”天懷大師取出兩張簽子,放到桌上,“無所求,無所念,雖死即埋,泥銷魂骨,可你現在可不是這般無求無念,看得出來,與此人相處,你不抗拒。” 林長纓一怔,的確,她從很久以前就知道,他是個值得深交之人,又怎會抗拒。 “可天懷大師,您知道的,我活不了多久,說不定哪天毒入心脈,我就......” “可現在的不是還沒到時候。”天懷大師為她倒了杯茶,慨嘆道,“小時候你就經常說,還未到最后一刻豈能輕言放棄,這才能跑去北漠。” 他從衣袖中取出一塊令牌交予,“以前你就問過我,何為遁入空門,何時才能無憂無慮,可如今的我想告訴你,雖然你與我佛門緣分匪淺,可非今生時機能到,所以,施主,回你的紅塵去吧!” 徐徐道來,不喜不怒,多是平和敘說。 施主二字倒是讓她覺著有些陌生,畢竟這還是小時候林長纓不愿他如此相稱,才逼他改的。 見他依舊是這般一本正經,她不由得一笑,將簽子和令牌收回,感慨道:“看來大師還真是狠心,我林家怎么說也是這么多年來捐寺廟善款最多的,如今......卻有意要趕晚輩走,也太說不過去了吧!” 天懷大師忍不住長嘆道:“阿彌陀佛,這么多年來,先是勸解你母親,后來又來勸解你,這善款也算是貧僧為了積德吧!” 林長纓扯了扯嘴角,“那這么多年來,還真是辛苦您了。” 原來以前母親就經常來找天懷大師談心,難怪每次來大相國寺都愁眉不展,出寺后就一副豁然開朗的樣子。 二人拜別敘談,林長纓就喚來了蕭雪燃,取出一封信交予她。 “等回去過后,將信送到水青山莊處,也不知道......先生現在還愿不愿見我。” 蕭雪燃眸光一亮,沒想到念著兩年經竟還真管用。 “您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林長纓緊握著令牌,似乎仍沉浸在天懷大師的話語中,喃喃念道:“我想余生留點安生日子給......” 說著,對上蕭雪燃懵懂的目光,連忙改話鋒道:“好了,你先下去,我等會兒自個去趟愿樓。” 蕭雪燃吐了吐舌頭,有意戳破她,“誒!小姐,您不會是一早就寫好了信等著什么時候就交給我吧!” “你!” 她多是被她戳破的無奈,蕭雪燃亦是趁著還沒被打連忙逃掉。 林長纓無奈地搖了搖頭,看向這閣樓對外的瀑布,萬花叢中,喜鵲雀躍,濃重的沉香當中彌漫著似有似無的清香。 她取出手中的簽子,上面泛黃的字跡已過去兩年。 “事與愿違,了此殘生。” 落到此處,林長纓將簽子折斷,丟入火盆中,瑩瑩火光倒映在她的瞳水里,不由得長嘆一口氣,似是如釋重負。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林長纓于這通天閣樓燒完一部分祈福文后,就打算前去愿樓,不料剛下樓,就在拐角處看到沈清辭。 看樣子,似乎她和天懷大師上去后就一直在這等著。 第69章 大兇“這是在暗示我要送生辰禮嗎?”…… 從閣樓下來,林長纓就瞧見了拐角處的沈清辭,探著腦袋出來,不自覺地盯著里面的情況,一見她出來,連忙神色回正,看向周圍,裝作路過的樣子。 兩人四目相對了一會兒,沈清辭剛想說些什么,不料林長纓徑直掠過他,走向林子里的青石小路。 “等等,怎么走那么快!” 沈清辭連聲喚她,也在身后跟著,奈何她卻絲毫回頭的意思都沒有。 情急之下,伴隨著一聲吃痛悶哼,他急忙扶著樹干,眼前的事物漸漸模糊,耳畔微鳴,如失足落水之人幾近沉沒。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一聲急喚拉回他的意識,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已摔倒在地上,林長纓扶著他,映入眼簾多是愁緒不展的模樣。 沈清辭緩了下神,見她在這,連忙抓著她的手腕,苦笑道:“這下不走了!?” “你!”林長纓這才意識到什么,甩開他的手,“你騙我。” 剛剛走到一半發現后面不對勁的聲音才跑回來,沒想到就看到他摔倒在地上,如今看來倒像是一場苦rou計。 雖是如此,林長纓還是把他扶回去坐好,嘀咕道:“成風這家伙又跑哪去貪玩了?” 沈清辭拭去額間的冷汗,倚在椅背上,嘆道:“也沒跑哪去,剛剛被蕭雪燃拐到山下去買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