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又掉馬甲了 第47節
林長纓走過,坐到他身前,捯飭著藥汁將旁邊的藥粉混在一塊。 沈清辭看在眼里,忍不住一笑,“沒想到還記著上次給你敷藥的事。” “當然記得,而且我回去之后也找了書來看,人自然是要懂得長教訓的。” 林長纓徐徐道來,多了幾分調侃的意味,調好藥膏,俯身將其涂抹在他臉上,不忘慨嘆,“這張臉被劃了一道還真是暴殄天物。” “夫人是在調戲我嗎......嘶!” 林長纓一手加重了力道,放狠話道:“居然還有閑心和我在這說些有的沒的,剛剛要不是影衛及時趕到你該怎么辦,逃命才最是要緊的......” 沈清辭眉眼一挑,淡聲道:“你覺著,求生是本能?” “當然是......”林長纓下意識應道,可思索想來又覺著什么不對,復又沉聲道,“人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來人間走一趟不容易,自得好好活著,可若是心愿使命了卻,好像也沒有什么牽掛,還不如倦鳥歸去,落花化塵泥,也不枉此生。” “你!”沈清辭只覺郁悶涌上心頭,剛想說什么就被門外傳來的咚咚聲打斷。 林長纓喚了聲進來,只見此人推門而入,身穿太醫官服,位列正五品,衣袍前繡有祥云白鶴,身高七尺,看模樣應是耳順之年。 只見太醫頷首道:“拜見安王殿下,臣下溫君玨,聽聞今夜昭儀殿突逢刺殺,臣下當值,特來此恭候為殿下檢查身體的安康。” 沈清辭本想說些什么,不料溫君玨復又向林長纓說道:“昔王和袁副統領帶著禁軍已在院外等候,說有要事相商,事關今晚刺殺一事,托臣下來告知。” 林長纓一怔,既然事關今晚行刺之事,也只好應承,隨即拍了拍沈清辭的肩膀,示意頷首告退。 門一合上,屋內又陷入沉寂,只余桌上的一豆孤燈在簌簌搖曳,時不時發出迸濺爆蕊聲。 伴隨著一聲冷哼丟下,溫君玨甩袖背手,面向門外,瞳水縈繞著月光凜冽,多是憤慨。 沈清辭緩了口氣,隨即起身作深揖,喚道:“師父。” 第60章 雙向“你竟然為了他......”(…… 林長纓從太醫院出來迎面就看到了沈懷松和袁青鸞,身后還帶著一隊禁軍,面色沉沉,似有什么不好的事發生。 林長纓當即開誠布公,問道:“不知昔王和袁副統領深夜到訪尋我何事,按理說兩位現在應該和韓統領一塊尋刺客的蹤跡才對。” 沈懷松也沒隱瞞,直接進入正題,說道:“立青,就是找不到絲毫刺客偷入宮的線索才覺著棘手,而且刑部仵作那邊傳來的消息也不容樂觀,根據仵作驗尸,這些人都是這十幾年來朝廷發布海捕文書要逮捕的欽犯,個個身懷絕技武功,都是jian邪狡詐之徒,他們越獄后遁入江湖,難尋所蹤,沒想到現在又重新出現在皇宮,還膽敢行刺。” 林長纓:“可按理來說,他們難得逃出生天,應該亡命天涯,見到官府都跑得遠遠的,怎么可能還會來自尋死路,還送掉了性命。” 袁青鸞補充道:“是蠱毒!仵作說,這些人都受到了蠱毒的控制,喪失神智,變得力大無窮,動作迅疾,非常人所能敵,同時也受幕后下蠱之人控制,所以這也是為何他們無緣無故會吐血身亡” “蠱毒!?”林長纓一怔,眸光盡碎,心中頓時反應過來所想,喃喃說著,“蠱毒是北漠的拿手好戲,所以你們懷疑阿依米娜,今夜才來找我,對吧!” 沈懷松:“不錯,蠱毒是北漠人最為擅長的,阿依米娜她是最該懷疑之人,但阿依扎爾已死,她就成了北漠使者的代表,怕打草驚蛇,也怕有損兩國和談,只得先行例行詢問。” 說著,緊握手中長劍,多是咬牙不甘心。 林長纓心下了然,不用想也知道是璟帝的旨意,一切以和為主,不可冒犯,否則出現刺殺那么大的事,加之證據與她脫不了干系,怎會只是詢問那么簡單。 思及此,她回想昨夜之事,阿依扎爾的死亦是她一手策劃,那個太監頂多是個替死鬼,若是如此,大梁皇宮內絕對有和她配合之人,其位居之高,也可能不是一般人能觸動的。 倏地冷風襲來,吹拂她額間的冷汗。 “立青!” 沈懷松喚回思緒,本想以手輕推她的肩膀,卻被她下意識地躲過,回復道:“沒什么,你說的對,我們快走吧!” 說罷,林長纓先行下臺階,和禁軍打過照面,她找阿依米娜,定然也要查清此事。 沈懷松連忙跟上并排走,袁青鸞指揮著禁軍前行,緊跟其后。 一路上,林長纓未免尷尬,也問了些近來京城郊外的軍營訓練,不過多是日常訓練生活的小事,如今快過年關,也到了要輪休的時候,沈懷松也照實答復。 袁青鸞帶著禁軍在身后跟著,眸光微亮,不禁嘴角微揚,果然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看著二人相處交談,才覺著和諧許多...... 沈懷松對她這不冷不淡的樣子不免心中憂慮,回憶今晚之事疑點重重,沉聲問道:“你有沒有想過,為何那些刺客只去了昭儀殿。” “你想說什么?”林長纓瞬間警惕起來,覺著他話里有話。 “我只是想說,以他的脾性,像昨晚那般讓阿依米娜下不來臺,都不知得罪多少人,只會惹來殺身之禍,還連累你......” “昔王莫要說笑。”林長纓不以為意,反而多了幾分調侃戲謔,“說起得罪人惹來仇家這事,你我恐怕更多吧!” 先不說林長纓多年從軍手里沾染著不少北漠人和邊境強盜的血仇,更別提沈懷松還參與奪嫡黨爭,早已成為另一派人的眼中釘rou中刺。 “更何況今晚那群刺客可沒有要放過我的意思,招招都下死手,若真是阿依米娜針對我而來的,恐怕是我連累他吧!” 徐徐而來,似是在說著什么再正常不過的事。 沈懷松覺著太不對勁了,賜婚后每次見她,都發覺她對沈清辭的態度愈發變得令人猜不透,心下亂成一團亂麻,脫口而出道:“難不成你......” 倏地,余光瞥到一抹刺亮,伴隨著袁青鸞的驚呼,兩人順勢旋身躲過。 待回神,抬眸一看,只見一把熟悉的烏木彎刀直刺于城墻的紅磚縫隙上,在凜冽的月光下,依稀可見刀柄鑲嵌的珠寶,爍爍銀光。 林長纓橫眉微蹙,還真是每次出場花樣都不變的...... 不多時,從拐角處傳來腳步聲,閑庭信步般慢悠悠地,慨嘆道:“這大晚上的,二位還帶著禁軍來,恐怕是今晚發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我便也來跟著熱鬧一番。” 阿依米娜帶著他隨行的護衛而至,兩隊人馬狹路相逢,身后禁軍護衛多是嚴陣以待,肅穆相對。 林長纓察覺到她的言下之意,冷聲問道:“今晚之事,你知道?” “知道!聽說是有刺客闖入昭儀殿刺殺嘛!哦對了,這還是你們家安王殿下的寢殿,怎么,憑他這樣子還躲過了刺殺,撿回了一條命?本來我還想看看你們會不會掛白燈籠,沒想到他居然沒......” 長劍一出,尖嘯刺耳,還未等阿依米娜說出“死”字,林長纓已然抽出袁青鸞的劍貼在她脖子邊上,三尺長劍,泛著冬日寒意,抹過喉嚨不過就是順手的事。 這一幕嚇得眾人微怔,阿依米娜頓時瞳孔驟縮,只覺周身冷森森寒意,聽她沉聲道:“給我好好說話。” 太醫院內。 一針下去,伴隨著猛烈的咳嗽,沈清辭吐出毒血,月白衣裳染上血花,多了幾分妖冶,如今他半跪扶著桌邊,喘息不止,蒼白的嘴唇沾染著血漬,竟無端生出幾分明艷,誘人心魂。 溫君玨一手收回銀針,臉黑如炭,肅聲道: “這口毒血若我不幫你逼出來,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這么忍著,還敢無視我給你的信,連成風都不聽話了,一心向著你,到最后這臭小子手脫臼了現在還躺在床上,你們兩個真是......” 說著,他緩了口氣,捏緊拳頭甩下袖子,告誡自己莫要生氣,奈何微不可見地胡子都跟著發抖。 沈清辭無從辯解,隨手擦了下嘴角的血漬,顫聲道:“此事是清辭考慮欠缺,師父責怪,理所應當。” “閉眼!” “師父......” “我叫你閉眼!” 沈清辭只好閉上眼睛,掌心凝力,恰好借此調整內息,可心里也多了幾分確信此舉何為。 溫君玨持著鑷子夾起細碎的白蘇在他鼻前放著,冷聲問道:“這是什么?” 沈清辭垂下眼眸,眸色更顯暗淡,手緊攥著衣料,半天都說不出來,末了,他緩緩睜眼,沉聲道:“看到了,白蘇,也叫紫蘇子,味辛,性溫,歸肺經,可降氣消痰、止咳平喘、潤腸......” 啪嗒一聲,溫君玨摔下鑷子,藥草四濺紛飛,只聽他顫聲道: “你果然,吃了‘打雪南枝’這味藥......” “是......” “你!”溫君玨喉嚨微動,指著他,手指微顫,“你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和閻王爺在搶時間了,七年前你非要成立這天寧閣時我就不答應,若是按照我的吩咐去練攻,加之藥膳佐以,你興許還能再活個十年八年,可這七年來你為了那狗皇帝的江山如此這么勞心勞力,大梁如何又關你什么事,你明明是最不應該管的人,若是你母妃......” “別提她!” 沈清辭一聲厲喝打斷了他的話。 沉重的喘息幽幽回蕩在房里,沈清辭輕撫著心口,調整內息壓制毒性蔓延,到最后緩了口氣道:“師父,我不欠她的,她所在意的那些國仇家恨都與我無關,我是土生土長的大梁人,她就是個瘋子,我變成今天這副模樣還得拜她所賜......” 終究是心里的一根刺,提到她就會變得如此反常。 溫君玨微怔,咽了下喉嚨,顫聲道:“好.....那師父不提。” 隨即徐徐嘆道:“那你呢!如今這般自輕自賤又算是怎么回事,我原先不告訴你打雪南枝是壓制凌霜的良藥,正是因為其生長之地迷障危重,你倒好,不僅偷偷尋到了,還想出以自己摻雜著熾燃之毒的血來做藥引,現在逐漸侵蝕你的六覺,把自己練成一副解藥走到人家面前,兩年前之事,這幕后之人也是料定了她是你的弱點才會出此計策,你倒好,上趕著逼那狗皇帝賜婚,她還是林楓華的女兒,你看人家領你的情了嗎!現在還和昔王他們走了,把你丟在這里,你的一廂情愿人家根本不放在眼里......” 聽著溫君玨的咄咄逼人,他只得沉沉道: “既是一廂情愿,那便與她無關,我從未奢望她能回應什么,只是希望她能回到從前,若是沒遇見她和師父,今日我便不可能在這。” 沈清辭調息打坐完畢,垂眸看向眼前這地上的殘局,敘說著再平常不過之言。 溫君玨只覺著自己這滔天怒火打在棉花上似的,到底是氣不過,臉被氣得漲紅如豬肝血色,攥緊的拳頭紅白相間,無奈之下,終是松手,只留一排紅印子。 只是二人不知,遠在不過幾里路的宮城之外,大梁北漠的兩隊人馬正在劍拔弩張間,互不退讓。 阿依米娜的雙手停留在空中,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這只余毫厘利刃,滲著滴滴血漬,不免心中羞憤。 “你知道你現在在干什么嗎?我可是阿依米娜,你竟然為了他......” “今晚是你派人刺殺昭儀殿的?” 林長纓也不和她繞彎子,直接打斷他,力道也加重幾分,血痕顯現。 身后的北漠使者拔刀以待,袁青鸞一聲令下,大梁禁軍亦是齊聲拔劍,冬日深夜的冷風中隱隱含著肅殺,沈懷松看在眼里,亦是不可思議林長纓竟會突然如此作為,只覺心里亂糟糟的。 阿依米娜咽了咽喉嚨,多是氣不過,正聲道:“不是!我要是想殺你想贏你,自得堂堂正正的讓你輸在我手上,怎么交給那幾個被蠱毒控制最后還失敗了的蠢貨傀儡,又或者是,你難不成還真以為我會派人刺殺那個還坐在輪椅的廢......” 倏地,長劍往下一壓,阿依米娜立刻噤聲,血滴滲著劍格落下。 “我跟你說過了,好好說話。”林長纓不平不淡地說著。 這么多年針鋒相對她再清楚不過,今晚之事應與她沒什么關系,以阿依米娜的脾性殺人都是大肆宣揚且親自動手的,定然不會假手于人。 “那我再問你一個問題,阿依扎爾的死可與你有關?” 一說到這,阿依米娜幽幽長笑,似是心情大好,感慨道:“就等著你親自來問我這個問題了,借著和你比試讓他血濺大梁皇宮的確是我的計策,他死了,我可是痛快的很,他是叔父和中原女人生下來的雜種,排行老六,前五個嫡系哥哥都被我殺了,我原以為終于到我執掌王庭了,沒想到叔父竟交給了他,說我是女子,終究不適合,憑什么我樣樣都比他強還要被他踩在腳底,更何況這汗位本是我父親的......” 說罷,滲著寒意輕笑回蕩在耳畔,落在林長纓他們眼里終是難以相信,握著劍柄的手微顫,弒兄對中原人來說可謂是極惡毒的罪名,更何況還是亦如此陰險殘忍的手段,還能栽贓陷害大梁和林家一番。 沈懷松的神色凝重起來,一早聽聞北漠王庭內政不穩,之前見北漠大可汗亦是精神不振,這幾年不知為何小可汗和重臣都相繼離世,原本他不愿多理會他國朝政,可如今看來,想來是眼前這位北漠郡主已精心布局多年,不知不覺間已暗中掌控了北漠王庭,才會如此肆意妄為。 林長纓沉聲道:“也就是說,你為了栽贓大梁和林家繞了這么一大圈,最后還讓一個無辜的太監去頂罪,當替死鬼。” “那倒不是!立青,我怎么可能會陷害你讓你去死呢?我這么做除了讓阿依扎爾死,還想讓你看清你們大梁皇帝的真面目!幾代忠臣竟淪落至此,在大牢里待了一天的滋味如何?更何況我可沒冤枉這個太監,他也不無辜,他的確是前朝大周之人,畢生心愿就是看著大梁和你林家不得好死。” 林長纓一怔,只覺周身的寒意縈繞,回想起蕭雪燃述說的捉拿太監時的情況,他撕心裂肺的大喊要復辟前朝,在他房間搜出來的扎針小人...... 只余阿依米娜的長吁短嘆:“立青可別忘了,當時釋解京中兵權的可是你父親,于大周之人而言,那可是國仇家恨,看來大梁不僅有北漠東瀛此等外憂,還有大周余孽這樣的內患啊!” 阿依米娜見她不答,知此事突破她心防,心中多了幾分看戲的滋味,本想以手阻開頸邊的劍。 不料卻絲毫未動,心下一緊,抬眸間只聽她肅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