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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又掉馬甲了 第10節(jié)

    在回安王府的路上,李叔駕車穩(wěn)妥,現(xiàn)下并無急事,已幾近入夜,便也小心提防著行人,只是微不可見地,鬢白的眉毛勾著弧度,看向馬車內(nèi)的二人,終是松了口氣,明顯比起進(jìn)宮前,這二位祖宗的關(guān)系有了緩和。

    沈清辭坐在軟榻上,闔眸冥想,耳畔回蕩盡是街邊來往商販的吆喝,孩童趕忙回家的歡聲笑語,嬉笑打鬧,不多時,微不可聞地有飯香氤氳,勾起人的食欲。

    落日黃昏,緩緩歸矣。

    他緩緩抬眸,看向倚在壁上的林長纓。

    許是今日進(jìn)宮一行,耗神頗多,加之馬車行走輕緩,神思困頓,沒多久她就在軟塌半倚著睡著了。

    沈清辭就這么訥訥地看了好久,伴隨著馬車外煩擾嘈雜,馬車內(nèi)顯得靜謐無聲,只余稀稀落落的落雪水滴聲,似是只余他們二人。

    林長纓雙手交疊抱著自己,眉毛微蹙,從未舒展,這一幕落在他眼里,便將她身旁的大氅俯身給她披上,圍在她的肩胛脖頸。

    不料觸及的瞬間,她稍稍一動,捻著脖頸間的絨毛,喃喃道:“謝謝。”

    沈清辭微怔,果然是沒睡......

    他隨即坐正了身子,林長纓在恍惚中微微睜眼,才發(fā)現(xiàn)如今夜幕降臨,剛剛也不過闔眸小憩,并未入睡。

    “剛好也醒了,前面拐角就到了。”

    林長纓拂開錦簾向外一看,如今已至西巷,的確是快到了,隨后稍稍坐正,換個姿勢,目光落在沈清辭身上,難免打量著。

    沈清辭注意到她的目光,難免心里發(fā)毛。

    “怎么了?”

    林長纓微瞇著眼睛,說道:“殿下這脖頸圍著的是蠶絲絮,這是京城世家貴族常用于做冬日衣裳御寒的料子,可身上穿的卻是緙絲做的衣裳,這明明是夏天才會用的料子,殿下你這是冷呢?還是熱呢?”

    沈清辭眉眼微挑,沒想到一向神經(jīng)粗條的林長纓竟會察覺此處,二人目光匯集之處,端的是你來我往的試探。

    林長纓摩挲著下巴,之所以知道這點常識還得多虧于小時候她母親經(jīng)常張羅為林家眾人做衣裳,她就經(jīng)常圍著轉(zhuǎn)還玩鬧,雖然最后什么也沒學(xué)會。

    少頃,沈清辭往后一靠,拂了拂衣袖,鎮(zhèn)定地說道:“無甚,只是這件衣裳好看。”

    話音剛落,林長纓扯了扯嘴角,這果然活得夠精致......這大冬天的都不怕冷!

    思及此,她回想起今日在宴會上沈清辭惹來艷羨的目光,這一身素白云紋廣袖,穿的跟大撲蛾子似的......

    沈清辭將她的這細(xì)微表情變化盡收眼底,目光落到她腰間的錢袋,眉毛一挑,秉持著禮尚往來的原則,有意朝前問道:“夫人好生大方,不過兩個時辰就散完金了。”

    這回輪到林長纓哽住了,總不能說是為了打聽你們母子當(dāng)年宮闈之事而用的吧......

    也難怪這么多年來和沈懷松相處,他提過太子,卻偏偏沒有提到過沈清辭,沒想到二人還有這層老死不相往來的關(guān)系。

    眼神閃爍間,林長纓看向一邊,嘀咕道:“回去還給殿下。”

    “無妨,夫人花我的錢,理所當(dāng)然,樂意之至。”

    沈清辭這樣子貌似還想以此事引以為榮來著......

    林長纓也知他家大業(yè)大,不會在意,只是之前都沒認(rèn)真看,這錢袋以素娟為底,針腳整齊,可謂是穿花納錦,描龍繡鳳,輕撫著花紋,絲線纏繞點綴其上,花枝亂顫間,盡顯簇?fù)矸泵?/br>
    若她沒認(rèn)錯,這應(yīng)是海棠,可這海棠和平常所見的垂絲海棠不太一樣,難不成是什么新的品種?

    忽地,紅馬長嘯嘶鳴,拉回她沉浸的思緒,馬車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赝O拢雭硪呀?jīng)到了安王府。

    “小姐!”

    正所謂先聞其聲未見其人,林長纓不用看也知道這是蕭雪燃,不多時還傳來的他和李成風(fēng)的打鬧聲。

    “雪燃,你別走那么快,小心路滑。”

    “要你管,別跟著我。”

    “殿下也回來了,我自然也要跟著......”

    林長纓無奈地扶了下額,這不過才幾個時辰也是夠鬧騰的。

    李叔熟稔地扶著沈清辭從馬凳到輪椅上,林長纓在身后掀開錦簾注視著這一舉一動,不露聲色,待他下去后,她直接跳下馬車,迎上匆匆過來的蕭雪燃,看她這副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樣子,下午肯定沒閑著,也是夠盡興的。

    李成風(fēng)見到沈清辭,連忙收拾慌亂,恭敬行禮,不敢造次,蕭雪燃雖心有不忿,但在林長纓的目光下,還是乖乖地頷首行禮。

    沈清辭微點著頭,轉(zhuǎn)頭囑咐李叔:“李叔,先看看王嬸她們飯做好了沒,做好的話現(xiàn)在就上了吧!”

    李叔沉聲應(yīng)著便帶馬車從后院馬廄去了。

    轉(zhuǎn)念間,沈清辭又對林長纓說道:“不知道夫人可賞臉晚膳在花廳用膳,江南味珍,王嬸忙活的也夠久了。”

    林長纓眉眼微挑,聽上去還不錯。

    “盛情難卻,王嬸的一番好意,自然不能辜負(fù)。”

    言下之意,應(yīng)是受邀。

    月影西下,稀稀落落的月暈錯落撒在他們的華服上,透著房檐微弱的紅燈籠,依稀可見眸光瞳水里的光影縈繞。

    奈何這一幕落在蕭雪燃眼里卻覺著十分怪異得很,準(zhǔn)確來說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yù)感,頓時陰霾掃過眉眼,直勾勾地盯著沈清辭。

    夫人......

    這才讓他們?nèi)ヌ藢m里,幾個時辰而已怎么就跟變天似的......

    第15章 管教“不如......夫人替我管管……

    一旁的李成風(fēng)強忍著笑意,抬眸與蕭雪燃的目光對上,她看出他心中所想,多為不爽,又不能對沈清辭怎樣,只好對他下手,一把掐在他手臂上。

    “雪燃,你掐我干嘛!”李成風(fēng)被掐的呲牙咧嘴,盡是委屈。

    “傻子,還不快點去看看王嬸有沒有要幫忙的。”

    說著賭氣,就頭也不回地往府里去,李成風(fēng)也趕忙請示告退,隨即跟上蕭雪燃,還執(zhí)著地問為什么要掐他。

    看著他們的背影,林長纓忍不住長吁一嘆,搖了搖頭,這李成風(fēng)的苦日子恐怕是要來咯......

    以前在軍中還真沒人敢惹她,畢竟打也打不過,罵也罵不過,有時候林長纓也在想,蕭雪燃若是在江湖,絕對是個無賴。

    沈清辭在旁摩挲著指腹,注意到她眼底的微妙,便也沒說什么,只是等著。

    末了,風(fēng)起而過,吹拂著地面散落的梅花,清香四溢,打碎了她的思緒,待反應(yīng)過來,沉聲應(yīng)著:“走吧!”

    說罷,便推著沈清辭的輪椅進(jìn)府。

    入夜微涼,廊檐下皆有壺形燈閃爍著微光,石盤小溪邊的竹筒順著假山的水流敲打著青石。

    安王府比平南林府大,回廊甬道錯落有致,金絲錦簾附著落下,廊檐下皆有篆刻著詩詞的木牌,周圍多是來往的侍女清理打掃,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這還是林長纓第一次在這府里轉(zhuǎn)悠,果不其然,安王殿下負(fù)有雅致盛名,自家院子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路過月洞門時,老遠(yuǎn)就聽到王嬸指揮著她們打水洗掃,還要囑咐小心點院子里的名貴花物品種,惹得侍女們頗有微言。

    其中扎著雙平髻的小侍女正修建著花枝,忍不住嘀咕道:“真是的,這都忙活一整天了,難不成每天都要這么打理。”

    “噓!”稍大點的女使立即讓她噤聲,左右觀望著,“別多嘴,好好干活。”

    小侍女癟了癟嘴,在旁搬水灑掃的小廝也有點忿忿不平,吱著聲。

    “姐,你就是太聽話了,原以為這伢子婆把我們賣到皇親宅院應(yīng)是比以前宦官人家要好受點,沒想到現(xiàn)在光打理院子都要命了,那個王爺自己都需要人時刻侍奉著,居然還要閑心養(yǎng)這些花花草草......”

    “就是!”小侍女一同附和,剪子又刷刷地剪下幾段花葉枯枝,不料蹲下整理這些枯枝之時,玉指闖入眼簾,將她手上的枯枝和剪子接過,自顧自地修建著枯枝。

    這一幕嚇得小侍女聲音發(fā)顫:

    “殿......殿下......”

    沈清辭神色平淡,并未看她,只見剪子在他手上稍稍用力來回在細(xì)小枯枝上穿梭,剪下不需要的枯枝,一手接著,動作嫻熟,隨即淡聲道:

    “這海棠應(yīng)該這么剪才對,否則來年開春恐怕花期也不會長。”

    周遭人一見沈清辭,紛紛上前頷首行禮,慌亂中忍不住眼神示意,抿嘴苦笑。

    林長纓跟在身后觀望,回想剛剛他說的話,上下打量著身旁這棵枯枝,以手輕撫。

    海棠......難不成昨日成親聞到的花香是從這些枯木取下儲藏的?難不成和剛剛錢袋上的是同一種?

    忽地,沈清辭的一聲輕喚拉回她的思緒。

    “在想什么?”

    林長纓回神,看到這院子里“聽候發(fā)落”的侍女,想起以往在林府謝氏管束下人的模樣。

    “沒什么,我只是想我家頗有治風(fēng)嚴(yán)謹(jǐn)美名的叔母若是遇到這樣的情況會如何來管束,這宮里我們沒法管,這自己家里的,自然是可以的。”

    言下之意,便是奉勸沈清辭要約束好下人,畢竟后宅里的雞飛狗跳這兩年在林家她可是見過不少。

    一說起謝氏,下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似乎都聽過她的威名。

    沈清辭微點著頭,看似恍然大悟,忽然想到什么,說道:“不如......夫人替我管管。”

    “我?”林長纓一怔,扯了扯嘴角。

    怎么忽然落到她身上......

    蕭雪燃站在冬青樹下,咬了口桃花酥,恰好李成風(fēng)跑去林香齋買了些點心和糖回來,她在月洞門后瞧見這一幕,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睨了眼樹上的李成風(fēng),嘀咕道:

    “將軍從來不管內(nèi)宅之事,怎么可能答應(yīng),他也太不知好歹了。”

    更何況身子虛弱成這樣,哪還有這樣的閑心管這些爛攤子......

    李成風(fēng)坐在樹干上,含著塊烏梅糖,聽到她這么說,連忙否認(rèn)道:“可我怎么覺著夫人會答應(yīng),殿下這么做自有他的......”

    話還未說完,勁風(fēng)而過,余光瞥到有塊桃花酥突襲而來,身體往后仰一把接住,順勢從樹干蕩下來,穩(wěn)當(dāng)落地。

    無疑是蕭雪燃生氣朝他擲來的。

    李成風(fēng)也沒生氣,咬了口桃花酥,笑著勸說道:“可不能浪費糧食。”

    蕭雪燃心中頗有不爽,但也無可奈何,只得喃喃道:“這我當(dāng)然知道,相信你能接住才扔的,誰讓你說話這么不中聽的。”

    一想到今日下午比試就更來氣......

    李成風(fēng)頓時語塞,有些做錯事的無措,可仔細(xì)想來,沉聲道:

    “雪燃,別人我不知道,可殿下是絕對不會傷害夫人的。”

    話音剛落,風(fēng)過林梢,耷拉在冬青樹干上的雪漬簌簌而落。

    蕭雪燃咽了咽喉嚨,盯著他的眼睛出了神,一向天真無邪的杏眼如今卻多了幾分肅然和耐心勸慰。

    怎么突然變得正經(jīng)起來......

    可她也并未理解其中深意,將手中的點心盒塞回他手上,還不忘順走一塊,揚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