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斯洛克死水一般的雙眼突然綻放出了明亮的光芒， 加百列提出的問題似乎讓他無比興奮。

    “這正是美妙之處。這個世界對我來說確實是虛假的，所以我無法自己插上透鏡?？蓪δ銈儊碚f這又是真實的， 你們是此間的意識怪獸?！?/br>
    “意識怪獸？”

    “是的，這是我唯一能夠想到的解釋。這里與我所認知的世界有那么大的差異，唯一的原因就是構(gòu)建世界所參與的意識是不同的。是你們構(gòu)建出了這個世界的基本法則……或者也可能是未來人類的意識在這個‘不是客觀真實’的地方構(gòu)建出了這樣一個世界，這并不重要?！?/br>
    “重要的是哈尼雅她能帶我進來，也就能帶我出去?！?/br>
    不論尼斯洛克說的是真是假，加百列只需要確定一件事。

    “也就是說，你不會傷害哈尼雅是嗎？”

    “傷害她？不。雖然我之前確實對亞納爾大人做出過不少過激的行為， 但那是我沒有想到這種可能性而做的嘗試。那時候我以為亞納爾大人是那個人——請原諒我，我的精神狀態(tài)狀態(tài)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都不十分好。但憎恨于我來說毫無意義，哈尼雅是我的希望， 我是絕不會傷害她的?！?/br>
    “我明白了，尼斯洛克， 你的故事很有趣?！?/br>
    “您沒有什么想要說的嗎？”

    “不，我沒有任何想說的話，因為這只是個有趣的故事而已。于你來說或許真實， 于我來說卻是虛假。”

    尼斯洛克似乎輕輕松了一口氣，看起來很滿意這個答案。

    “加百列大人，我很慶幸述說的對象是您。”

    “你還向其他人說過嗎？”

    “如果您是說這一次的話， 除了您我沒有向任何人再這樣直白的闡述過?！?/br>
    “為什么是我呢？”

    “一定要說的話，應(yīng)該也算一次嘗試吧。傲慢如路西法，您也看到了，他將我當做是一個有趣的瘋子。聰明如拉結(jié)爾，她大概會開始無止境地追求真相——可那對她來說是毫無意義的。愚昧者否定我，怯懦者毀滅我——請您原諒我，我曾堅定的認為您是其中之一，因為您擁有無比忠貞的信仰。稍微聰明些的則開始懷疑自身——那不過是在重復(fù)我的悲劇而已。最可笑的是因此產(chǎn)生的信徒，這一類人徹底放棄了思考?！?/br>
    “在您為了莉莉絲墮落以后，我就一直想找個機會和您談?wù)撨@件事。我看得出來，您如今和我有相似的痛苦。我不該生活在這個世界，而您也不屬于地獄。我在努力找尋回去的路徑，而您卻被別的東西束縛住了。很難說，我們究竟誰更不幸?！?/br>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的答案能夠讓你滿意嗎？”加百列沒有否認尼斯洛克的話，只露出了無奈的苦笑。

    “我需要的正是您的回答，這也是我尊敬您的原因。如您這樣的人是難得的。您有堅定的信念，有自己的處事原則，所以很難動搖。但您謙虛而有智慧，即便難以理解也不會輕易否決別人的觀點——我很高興您沒有否認我?！?/br>
    “感謝你的贊譽，我不過是無法否認自己所不能理解的事情而已?！?/br>
    “不，這很重要。您的答案就是那第二面透鏡。為了感謝您聽完我這個荒唐的故事，并且給出了完美的答案，請容我多嘴向您提出自己的建議。”

    “請說?！?/br>
    “我認為作為個體，首先要確認自身在這個世界的位置，那是您的存在與根基。一切愛與欲望都是以此為基礎(chǔ)引發(fā)的，您不能在否認自身價值的情況下獲得它們。因為尊敬您，我不希望您重蹈我的覆轍?！?/br>
    “你覺得，我應(yīng)該回到天國？”

    “您應(yīng)該回到您想回的地方，做您想做的事情。有些責(zé)任是永遠無法放下的，您的本質(zhì)就是這樣一個人。您應(yīng)該也很清楚，繼續(xù)逃避和違背本心，愛也無法使您快樂?！?/br>
    加百列嘆了一口氣。“快樂是必須的嗎？”

    “您或許不在乎，但您的快樂對莉莉絲大人來說是必須的?！?/br>
    加百列擺了擺手，不愿意再談?wù)撟约骸?/br>
    “你和我說的這件事很難證偽，我無法否認你，你也該明白，這不意味著我就是信任你的。況且你所述說的事情實在太難以常理向他人解釋，天國與漢尼也絕不會接受這個解釋?！?/br>
    “但你手里握著漢尼的契約書，所以無論是我還她都無法破壞這個交易。所以，我接下來要說的只能算是一個請求。如果你真的把哈尼雅當做是自己的希望的話，還請你尊重她的選擇?！?/br>
    尼斯洛克看起來確實像是一名精神飽受摧殘的人，無論他說的是真是假，起碼他自己是這樣認為的。也就是說，在他承認之外的事物對他來說都是不真實的。一個生物，是很難對自認為不真實的事物負責(zé)任的。

    他們會有超脫常識以外的行動，令人費解的想法，還有違背普世的價值觀。總的來說，是難以預(yù)測以及危險的存在。

    路西法的說法并沒有錯，對他們?nèi)魏我粋€人來說，尼斯洛克就是一個瘋子。

    加百列不愿意再說自己，尼斯洛克也不糾纏。

    “加百列大人，我不想拘禁哈尼雅，也絕不想傷害她，老實說，這些做法在我的那個時代都是犯罪。我得承認自己確實已被這個世界的觀念影響，使用了不少違背我本身價值觀的手段。我不想為自己辯解，但我有的時候確實無法控制自己。您要知道，我在絕望中實在等待得太久了。如果不將哈尼雅放在眼前的話……連我也無法想象自己還會做出什么事情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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