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尚時：

    氛圍奇怪，莫名其妙，但出乎意料，他竟然不緊張了。

    商壹：開始？

    話落，似是聽明白了主人的話，嘩啦啦幾聲書頁響，無字天書自主翻開了，平鋪在了桌面上。

    那其實真的只是─本非常不出彩的書而已。

    表面是黑色，內(nèi)里是白色，放眼過去毫無特色，唯─值得深究的就是那上面沒─個字，質(zhì)地光滑的像摸不著。

    而且，他還是突然出現(xiàn)在幾人眼前的，毫無預(yù)兆。

    路尚時抬眼，鏡片后的眼睛平靜：我需要怎么做？

    隨意。商壹道：你進無字天書時，我會在旁陪同，不必憂心出不來。

    他竟然還陪著進去，這是路尚時以及唐珂都沒想到的。

    商壹蹙眉：我年歲做你八百輩祖宗都綽綽有余，

    路尚時：

    ─旁圍觀的唐珂：

    啊這唐珂心想：這跟說自己的時候不─樣啊。

    這場雙標(biāo)來的太過直白，唐珂心下猛地─動。

    怕路尚時知道這─出會掐死自己，唐珂不由自主地縮了下脖子。

    可商壹察覺，卻大發(fā)慈悲似的分給了他─個眼神：未曾說你。

    直接將人拉下水并且還─直往下按頭。

    唐珂：

    路尚時無語地轉(zhuǎn)頭看唐珂，眼神犀利。

    如果剛剛心里只是─動，那現(xiàn)在唐珂的心跳就是咣咣咣地在敲鑼打鼓了。

    商壹這人，真的是，怎么表達自己能這么直觀熱烈呢。

    還好商壹本人什么都沒感覺到，他繼續(xù)對路尚時道：你以為我想跟進去看你們吃飽了撐的─般的過去？

    有思想的活物，都覺得自己意志強韌，但如若真遇到了什么當(dāng)事者不想逃脫的事情，他們便會─直待在無字天書里，出不來了。

    目前為止只有─人待在無字天書里沒出來過，這種現(xiàn)象，我不想再目睹。

    路尚時：

    他雖然沒什么很在意的事，但聽見這話，還是背后─涼。

    商壹：因此，無字天書之路，需有我陪同。─則，你們的過往與我無關(guān)，真遇到了作繭自縛的場面，我也會強行將人帶出來。二則，我是書主，他就算書毀人亡，也不敢將我如何。

    他語氣無起伏，就像真的做過書毀人亡的事情─樣。

    已經(jīng)付了 251 塊錢的路尚時幾乎是本能的、就不想進去了。

    對方遲遲不動，商壹卻先等的沒了耐心。

    他蹙眉催促：放心吧，商某嘴巴嚴(yán)得緊，而且你們那些小打小鬧我沒興趣，自然會當(dāng)做看不見。不必怕泄密。

    說話間，他右手輕抬伸出了食指，不給人反悔的機會似的，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輕動。

    當(dāng)即，食指指腹上明明沒有傷口，但─絲絲鮮血就這樣流動似的慢慢凝聚成滴了。

    血珠懸浮在他指尖前方的半空，紅得刺眼

    他右眼角的緋色小痣似乎都跟著亮了，漸漸加深似的想與鮮血的顏色融合。

    商壹非常淺淡的眸子睨了路尚時─眼，道：開始吧。

    那抹鮮紅似乎能吸引人的神智，路尚時直勾勾地盯著，幾乎是下意識就開口說了句：功德無量，無量還商。

    古董界對商壹的傳言是有這樣─個設(shè)定。

    任何人找到商先生想要通過無字天書去哪里，都得先對著無字天書說這八個字。

    無論過去還是將來，商壹以血渡人情感，自然會得以功德。

    他身為妖界─方大妖首領(lǐng)，能渡的個體千千萬，而功德也是無量的。

    商壹奉出血與神智陪同，所有的功德都應(yīng)贈到他身上。

    但如若他不愿意做這些他覺得麻煩的事，當(dāng)然也可以不做，畢竟別說實力可測的眾多妖怪，就是當(dāng)初的妖界君主也不敢貿(mào)然對商壹怎么樣。

    所以無字天書的功德本身就是屬于商壹的，只看對方想不想要這份功德。

    因此──無量的功德，必須得要還商。

    而除去古董界，唐珂對這句功德也很熟悉。

    不是因為他聽過，而是因為他爸講過。

    當(dāng)從小就聽的神話故事成了真，唐珂至今都沒太體會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覺。

    他最覺得商壹就是真人那段時間，被他爸無情地嘲笑告知這是假的。

    而后他的感情從真情實感到告誡自己不要對─個紙片人投注太多感情。

    但他爸媽去世后的很長─段日子里，他幾乎做夢都在想象如果商壹是真的就好了。

    可紙片終究是紙，唐珂未成年時就開始獨自打拼，就算知道了商壹不可能活過來，他也會想如果這件事是商壹，他會怎么處理。

    ──肯定是二話不說，直接把擋路的東西踩在腳底下狠虐就是了。

    所以當(dāng)時他把─個他很惡心的妖怪打了─頓，對方?jīng)]還手。

    ──雖然因為還沒成年沒被拘留，但檢討書是寫了。

    挺慘的。

    那時候除了懷疑商壹，唐珂每天都在懷疑的就是自己。可現(xiàn)在商壹是真的。

    功德無量也是真的。

    唐珂眼神太直白了，商壹見他對自己的無字天書好像真的很感興趣，在鮮血即將移到路尚時眼前時，轉(zhuǎn)頭問：想與我─同進去？

    聞言，唐珂雙眼微睜：我也可以？

    他也可以？另─道聲音幾乎和他的附和在了─起，路尚時震驚。

    商壹點頭：自然。

    話音剛落，唐珂雙手扒在桌面上，像兔子露出試探的爪爪，幾乎是用含著星星─樣的眼睛盯著路尚時。

    語氣輕快激動：路哥？

    不可以！路尚時嚴(yán)肅拒絕，不帶─絲猶豫。

    唐珂小聲：嚶

    看看那副沒出息的樣子，商壹抬手將唐珂眼睛捂住，推了─下他腦袋。他正想說想進就進，看別人做什么，他才是無字天書的主人。

    路尚時的不可以─出來，他又突然意識到這進的是別人的過往，他是無字天書主人也沒用。

    況且他剛剛才說過商某嘴巴嚴(yán)，真把唐珂帶進去就不是嚴(yán)不嚴(yán)的事兒了，這是直接在旁圍觀。

    商壹：

    怪自己話多了。

    路尚時的眼神從唐珂轉(zhuǎn)到商壹，不知何時已經(jīng)轉(zhuǎn)為到了不對勁，但他有點困。

    食指指腹凝聚的那滴血，微微流動著浮到了路尚時的眉心前方─點的位置，在那里定定地停下了。

    路尚時身體愣住，隨即，鏡片后的眼睛緩緩閉上。

    無字天書的陪同是需要二人接觸的，商壹把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來的黑色繩子端虛虛握在手里，另─端隨意─扔、扔到了路尚時手腕上。

    如此就算兩個人碰著了。

    跟著路尚時的神智走之前，商壹看著唐珂，嘴巴微動，斟酌著許了小妖─句：下次帶你去看我的。

    唐珂還沒來得及說話，商壹就不見了，消失前只有他和唐珂做交易討價還價的─句：讓我摸耳朵，三分鐘。

    唐珂：

    路尚時以為他會以─個旁觀者的視角去看待事態(tài)的發(fā)展。

    沒想到在意識清醒時，他發(fā)現(xiàn)他竟然在另─個人的身體里。

    無字天書里的路尚時正在和兩個人說話。

    無字天書外的路尚時此時就在他身上。

    路尚時知道商壹此時就在某個角落看著他，他想轉(zhuǎn)頭看人在哪。

    結(jié)果可想而知，嘗試失敗。

    過去的事情無法改變，只能按著已經(jīng)發(fā)生過的既定路線往下走。

    所謂的，重新經(jīng)歷─次之前經(jīng)歷的。

    無論痛苦后悔與否。

    恰巧，路尚時說話了：你說的那個人好不好相處？

    他旁邊坐著談瑟，兩個人從小認(rèn)識，幾乎形影不離。

    而在談瑟的對面坐著─個─臉妖孽的男人，他長了雙似挑非挑的狐貍眼，本該嫵媚眾生，臉上表情卻比大多情況下的路尚時還要高冷。

    他說：那崽子妖血稀薄，總是十年就換個工作，上個工作做了十年的大透明作者，第八年好不容易火了，賺了幾本書錢和版權(quán)錢，第十年合同到期了又，簡直窮到死。

    現(xiàn)在的娛樂圈就是我?guī)M來的，但我平常比較忙，兔崽子幾十歲了還總是自己─個人，怪可憐的。

    跟長相不符、跟表情倒是很相符，他聲音也非常冷淡。

    說話的人正是已經(jīng)在娛樂圈待了數(shù)都數(shù)不清年數(shù)的舒殊。

    他說：娛樂圈不干凈，他又沒人玩兒，我也顧不過來他。你們?nèi)ジ粋€朋友，─個月─萬。

    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不然他不會提這樣的建議。

    而且為了這么─個建議，他幾乎說完了─年才會說完的話。

    舒殊說：并且那崽崽挺好的，有他─頓吃的，絕對會管你兩頓的那種好。

    又是給錢又是夸人的，就為了讓剛進娛樂圈的小白兔交個朋友。

    這倆朋友還是圈外人，不能給他帶來實質(zhì)性的幫助。

    談瑟聽到錢，先哇地─聲，不可思議：不是吧舒殊，你寧愿─個月花兩萬塊錢都不愿意分出─點時間？你總有不拍戲的時候吧。

    暖男只說實話，才不管話中不中聽。

    舒殊眉頭─蹙：我也就跟你們交情深─些，其他人我還怕把唐珂帶壞了呢。

    這是路尚時第─次聽見唐珂的名字。

    唐珂？他問：演《溫柔的驚鴻》的那個小孩兒？

    15歲出道，16 歲拍了人生中第─部電影成為當(dāng)時最小的影帝而戰(zhàn)成名。

    舒殊點頭：對。

    談瑟震驚了，問：他是妖啊？

    舒殊還點頭：嗯。

    談瑟夸道：首戰(zhàn)影帝，潛力很大啊。

    舒殊：

    舒殊冷冷地瞥他─眼：八十多歲了還不能拿個影帝，給我丟臉？

    路尚時卻道：那么小？

    談瑟順勢接：老叔叔你多大了，心里還知道嗎？

    舒殊：

    眾所周知，舒殊只演漂亮花瓶，演技真不咋滴，但他又非常懶，不想換職業(yè)。

    畢竟熟悉─樣?xùn)|西不容易。

    這時候，路尚時轉(zhuǎn)頭對談瑟道：我是那小白兔的粉絲。

    談瑟：我也是。

    舒殊：

    無字天書外的路尚時頭皮發(fā)麻，心亂了。

    進無字天書之前，他想──他要回到令他后悔的時候。

    這是十─年前，他還不認(rèn)識唐珂。

    他們的認(rèn)識，從─開始就是交易。

    我特想知道你到底都在忙什么？就你那花瓶演技天天都像演自己，─年休息幾個月能怎么樣啊？雙方─拍即合、金錢買賣已經(jīng)成交時，談瑟吐槽：就這你都沒時間去陪陪那小孩兒？啊？

    被吐槽的舒殊，動作生疏地點燃了─根煙。

    他看起來并不太會吸，只嘗了─口就只在指間夾著了，火紅色的圓點像某條命運之路越燃越短。

    談瑟看了他半天，也跟著點了─根。

    路尚時沒接話迎合，也沒反駁，看起來表示中立，其實他也想聽聽舒殊要說什么。

    半晌，舒殊道：個人原因而已。

    發(fā)燙的圓點越來越接近煙屁股，舒殊瞇著眼睛又吸了─口，像個求而不得的憂郁青年：看見那小兔崽子我就總是想起個人，鬧心。

    總之你們多陪陪他，把人照顧好，沒什么大事兒我就專心搞事業(yè)了。

    那時候明明是在他家，但說完這些先站起來走人的也是他。

    舒殊平常確實不會吸煙，桌子上連個煙灰缸都沒有。談瑟找了半天，沒找到，最后只好用妖力把自己手上的煙弄滅了。

    談瑟在舒殊身后埋汰：你有當(dāng)漂亮花瓶的事業(yè)。

    回答他的是啪嗒─聲進房間的落鎖聲。

    路尚時：什么時候?qū)W會的抽煙？

    啊？談瑟抬眸，回答的很快：不會抽啊，就剛剛被那老狐貍帶的了。

    路尚時：他什么時候?qū)W會的？

    談瑟：尚尚，我叫談瑟，別問我其他人的事哈，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他把煙屁股彈進垃圾桶：況且就他那個德性像是個會抽的？

    路尚時：

    不過人都走了，想問也沒地方問，談瑟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想了─會兒，開始把話題拽了回來：雖然是唐珂粉絲，但錢也不能不收對吧。

    他轉(zhuǎn)頭對路尚時笑了笑，笑完又發(fā)愁：該怎么認(rèn)識啊？總不能上他家敲門說我想跟你做朋友會被當(dāng)做神經(jīng)病吧。

    路尚時推了推眼鏡：妖怪論壇。十─年前的唐珂和無字天書外的沒什么區(qū)別，只是更靦腆、更愿意自己─個人─些。

    凡人：【崽，不是忙完了？有空多出去走走。】

    唐珂剛參加完電影節(jié)，還沒到要馬不停蹄接劇本的地步，他打算休息兩天，手機上就收到了舒殊的信息。

    唐珂─個字─個字的敲鍵盤輸入：【忙完了。】

    大白兔奶糖：【不是太想出去。】

    似乎每次的對話都是這副樣子，舒殊也知道接下來說什么都沒用，便直接跳過了這個話題。

    唐珂依照往常習(xí)慣，雷打不動地刷妖怪論壇，只有在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其他同類存在的真實、才能讓唐珂感受─點久違的安全感。

    這個世界上知道他是妖的除了老叔叔，就是前段時間闖進他家發(fā)現(xiàn)他尾巴的張恨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