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琳原先還在赫斯特夫人身邊，聽到話越說越過分，搖動扇子的手停滯了一瞬，她立刻覺得不妥，遲疑地看了赫斯特夫人一眼。

    她本想出聲圓場，但鬼使神差般的想到了舞會當晚武曌是如何“頂撞”她的，自己之后又是怎么丟臉地向她低頭道歉，懇求

    武曌的原諒，不由頓了頓，又把話咽了回去。

    但卡洛琳還是不動聲色地挪了挪身子，盡力使自己離赫斯特夫人更遠一些，卻始終不曾出聲反駁。

    赫斯特夫人猶自不察，還在滔滔不絕。

    不想武曌猛地睜開了眼，冰冷出聲，截斷了她的話，“赫斯特夫人。”

    赫斯特夫人的話戛然而止，看起來還有些不滿武曌的打斷，她倨傲地看向武曌，撣了撣自己的袖扣，嘴角向下，高高在上地回道：“有什么疑問嗎，達西小姐？我替你教一教女仆應該如何提升自己的素養，你還太年輕，不明白，女仆不教是不能……”

    “赫斯特夫人！”

    武曌神情冰冷，一抖青娘新拿來的大毛披肩，打斷了她的話。

    “我想，如果不是在你因為吃的太撐，而不得不在會客室里像挺著肚子的母老鼠一樣整晚四處轉來轉去的情況下，剛才你說的話還能有幾分說服力。”

    “我不打算讓青娘和薩拉兼職廚娘。”武曌一針見血，直白不留情面地指出了赫斯特夫人的陰暗心思，“達西家也付得起她們的薪水，不過是每年幾十鎊的事情——哦，或許對赫斯特夫人來說，每年幾十鎊，我不該用‘僅僅’來形容？”

    武曌今晚特意裝扮過的面龐襯在大毛披肩里，長眉入鬢、烈焰紅唇，格外冷艷而凌厲。

    她挑起唇角，勾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赫斯特夫人放心好了，就算什么時候我連這幾十鎊都付不起了——”

    武曌拖長了聲音，惡意的微笑，“也絕不會占一個年金連一千鎊都沒有的太太的便宜，尤其是她還是個靠出嫁了還替兄弟打理家事沾油水生活，丈夫也要靠兄弟養活的可憐的中年婦人——那可太不仁慈了。”

    這話犀利且毫不留情面，把赫斯特夫人的遮羞布扯了個干干凈凈，掩藏在華麗衣袍底下的骯臟羞窘一覽無余。

    她該慶幸的是仆人們因為下雨忙著收拾外面的東西，沒幾個在這里守著，丟臉還不算丟的太徹底。

    當然，相信不出一個晚上，其他的仆人就也會知道這些的，并且知道的只會是添油加醋的版本，不出幾天，本地的仆人們回了家，相信朗博恩的人也會知道赫斯特夫人華麗外表下的一干二凈的口袋。

    “今天青娘只是為了招待我的客人才會下廚，以后也只會按我的吩咐做事。”

    武曌再次譏諷道：“如果赫斯特夫人想的話，不如拿著你僅能拿出來的這幾十鎊，去白金漢宮問一問女王陛下，看她愿不愿意分你一個廚娘？”

    “我、我想你還不是女王陛下。”赫斯特夫人已經被武曌逼的毫無退路了，這時候更是不肯露怯，好不容易抓到一個能反駁的點，連忙反唇相譏，“跟陛下比尊貴，你還差得遠呢！”

    她滿以為自

    己這話能讓武曌退縮。卻不想這下不止武曌了，就連因為她的話臉色難看的青娘和薩拉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可不就是女皇陛下！

    赫斯特夫人讓她們笑得不明所以，惱怒大喊，“不管你怎么說，內瑟菲爾德的租住者還是姓賓利，而不是達西，在別人的地盤上，達西小姐也這么肆無忌憚嗎！內色菲爾德莊園不歡迎你這樣無禮的客人”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是姓赫斯特？”武曌冷笑一聲，“別說是姓賓利的人邀請我來做客，即便不是，也輪不到一個蛀蟲在我面前張牙舞爪！”

    “想要趕走我之前，赫斯特夫人最好仔細考慮考慮，你在倫敦租住的多菲小屋——”

    武曌悠悠笑了，那笑容明艷得仿佛是一朵牡丹花，讓人心神沉醉，可在赫斯特夫人看來，那就像是魔鬼的催命之笑，她心驚膽戰地等待武曌最后的宣判。

    “多菲小屋離女校不遠？正好是我畢業的地方，校長麥瑟夫人一定愿意給她的優秀畢業生提供一個微不足道的幫助。在你返回倫敦之前，相信多菲小屋肯定會有學生家里愿意接手的，只是但愿赫斯特夫人到時候不要看著被扔出來的零散家具崩潰——雖然我想除了房東的家具，您的那些那也就是一輛馬車的東西。”

    “如果這些還不夠的話，讓我想想——股票的走向沒人能說得清楚，即便是一些微不足道的消息也可能讓這些飄忽不定的財產消失。”

    “就像當年，一個虛假的拿破侖重返歐洲大陸的消息，就讓西班牙公債一個鐘頭蒸發了足足幾千萬法郎——赫斯特家的資產，頂得住這樣的消息嗎？只怕用不了一個鐘頭，您那可憐的、僅有的幾千英鎊就灰飛煙滅，連個影子都找不到了。”

    “你不能！”赫斯特夫人臉色漲紅，什么反駁的話都想不出來了，只會著了魔似的反復重復這一句——她既沒有武曌那樣多的財產等著繼承，可以讓她揮霍享用，當年在女校因為性格的緣故，也沒有知心的朋友、教師肯為她排憂解難，唯一的能派上用場的丈夫還是個只會吃吃喝喝的廢物！

    武曌背過身去不看她，聲音仍是輕松的仿佛說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似的，“你顯然知道我可以。就算我從內瑟菲爾德搬走，也不會流落街頭，但你——可就不一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