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江放下酒杯, 答道：“回娘娘，小鰩今日約了同窗出去玩耍，臣便沒帶她入宮。”

    王后笑道：“原是這樣，本宮還擔心她在西海無親無故，既有要好的同窗, 那就最好不過了。”

    黎江臉上也帶起一抹笑意：“小鰩性子活潑開朗，與同窗關系融洽，雖入學時日尚短，但也有幾個要好的朋友。”

    龍王隨口道：“譬如封將軍的獨子？”

    黎江笑容頓了頓，頷首道：“正是，還有水守備的一雙兒女，也與小鰩頗為投緣。”

    “水守備…哦，原來她家還有一雙兒女，朕倒是記不起來了。”

    實際上龍王連水守備的模樣都想不起來了，反倒是對封潛與魚小鰩關系要好這回事頗感興趣，揶揄道：

    “你與老封關系不錯，小鰩姑娘偏又和他的兒子是同窗，這樣輩分豈不是亂了？”

    王后聽了這番話也笑起來，黎江倒是神色自若，飲了口酒才緩聲道：

    “封將軍是臣的前輩，臣就是喚他一聲封叔，也無不妥。”

    龍王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用手點了點黎江：“你這小子，倒是難得說些打趣的話，下回朕要說給老封聽一聽，看他要不要認你這個侄子。”

    因著這一番玩笑話，午膳的氣氛倒是格外輕快，完了王后又叫黎江帶了不少賞賜回去，都是給魚小鰩的。

    從滄云宮出來，黎江沿著長長的游廊往前，在經過玉仙湖時，瞧見湖邊的巖石上坐著個白衣白發的男子。

    黎江停下腳步，待那白發男子轉過頭來時，朝他客氣地頷首：“胡公子。”

    白發男子正是昨晚見過的那位胡公子，他看見黎江，也對他打了聲招呼：

    “黎丞相，好巧。”

    彼此算是問候過，黎江向胡公子點頭示意，邁步從他身旁走過，忽然聽見胡公子開口問：

    “不知昨晚那條小魚兒，是黎丞相的什么人？”

    黎江腳下一頓，側頭看向依舊坐在原地的胡公子，他一臉慵懶，仿佛剛才那句話只是閑聊一般。

    但這可不是閑聊能問得出的話，昨夜魚小鰩雖現出原形，但無論如何也與魚沾不上邊，此人是如何看出她之前是條魚的？

    再想起昨晚他說魚小鰩像他的一位故人，黎江當時就將這句話記在心里，原想今日尋著龍菀兒問一問這位胡公子的身份，沒成想又在宮中遇上了他。

    黎江心里有了思量，面上卻不顯，語氣平靜地反問：“我記得胡公子昨夜說小鰩像你的一位故人，不知道你的那位故人是誰？”

    胡公子笑了笑，從巖石上站起來，回過身道：“我與那位故友多年不見，早已忘記他姓甚名誰，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

    “忘記他姓甚名誰，卻還記得長相？”

    黎江不與他兜圈子，直截了當地問：“胡公子，你今日特地在此等我，所為何事？”

    胡公子怔了怔，面色微訝：“……倒沒想到黎丞相是個這樣直接的人。”

    黎江不語，只靜靜等待他的回話，若是平常，與這位胡公子繞些圈子也無妨，但事關魚小鰩，他便不想多費口舌，索性單刀直入，與對方把話挑明了來講。

    胡公子看了眼天，嘆氣道：“既然黎丞相這樣直接，那我就直說了吧。”

    “我來西海，是為了尋蜃淵境的入口。”

    “蜃淵境？”

    黎江眸色微深：“蜃淵境的入口可不是那么好尋的。”

    “正是。”

    胡公子頷首，看著黎江道：“若黎丞相能助我尋得蜃淵境的入口，那有關那位故人的事情，我自當全數奉告。”

    作者有話要說：封霆：啊這，我就平白多了個大侄子？

    第124章 反正我現在威風了

    和龍菀兒從酒樓用過午飯出來, 敖禛陪著她去錦繡天下聽曲兒，進了戲樓，兩人不免提起上回追光和魚小鰩在這里起沖突的事。

    龍菀兒嘆了口氣道：“追光實在是被我寵壞了, 在外頭鬧事也就罷了, 到了宮里還敢這樣，我若再不拘著它, 怕是以后得闖大禍。”

    其實這回追光倒霉，敖禛是有點兒幸災樂禍的, 主要龍菀兒平日太寵追光了，隨時隨地都愛帶著它, 明明兩個人難得見面, 那個大家伙老在旁邊礙事不說，還盡喜歡跟龍菀兒撒嬌, 令敖禛覺得十分辣眼睛。

    當然, 敖禛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是在嫉妒追光, 總之他現在心情很不錯, 還不介意給追光上點兒眼藥。

    “唉，追光還小呢, 你也別太生氣，等它大點再慢慢教不遲。”

    敖禛不說還好, 一說龍菀兒就更覺得頭疼了：“它可不小了，都快百歲了, 還是這么孩子心性，放任下去以后遲早得出大事，不成，回頭我非得好好管管它不可。”

    敖禛假模假樣勸了幾句，實則心里暗爽不已, 正在這時園子外跑堂喚了一聲，說是黎丞相求見。

    黎江怎會突然過來？敖禛和小公主對視一眼，忙叫跑堂的請黎江進來。

    “阿江，你怎地尋過來了？可是有什么事？”

    敖禛對黎江的到來有些意外，邊招呼他坐下，邊問他有什么事。

    黎江于敖禛身旁落座，目光卻落在龍菀兒身上，有禮地道：

    “我今日來是有件事想請教公主。”

    龍菀兒一愣：“丞相有事要問我？不知是什么事？莫非是追光……”

    “非也。”

    黎江搖頭：“此事與公主的愛寵無關，我來是想請問公主，您帶來的那位胡公子，究竟是何許人也？”

    “胡公子？你是說胡諸？”

    龍菀兒見與追光無關，心下稍松，笑道：“他是我的朋友，也算得上我的半個師父，之前在東海時教過我古陣法，這次我來西海，他說也想來看看，我就帶他一同來了。”

    說完她用好奇的目光看著黎江：“丞相向我問他，莫非與胡諸之間是有什么事？”

    黎江微微頷首：“的確有些事，我還想再問公主，可知道這位胡公子更詳細些的情況？譬如年歲幾何，所屬族群之類。”

    雖對黎江問起胡諸感到好奇，但龍菀兒沒有多問，想了想道：“我對他了解不多，他這個人挺神秘的，年紀應當在千歲以上。”

    聽見胡諸在千歲以上，黎江倒不怎么意外，緊接著就聽龍菀兒道：

    “至于你問的族群，他是夫諸呀。”

    ——夫諸，上古異獸，形如白鹿，卻生四角，所至之處必現水災，乃兆水之獸。

    黎江目露訝色，夫諸，胡諸，是了，他一開始就應該想到的，要他幫忙尋找蜃淵境的入口，恐怕也是為了里面的那件東西。

    ***

    是夜，黎江與魚小鰩坐在床榻上。

    今晚他帶魚小鰩去西郊的海月坊用飯，完了又帶她去錦繡天下看了出戲，現在回到府中，兩人先后沐浴完，魚小鰩打了個呵欠正要躺下，忽然想起今日還沒問黎江要精氣，剛要開口，就聽他先道：

    “小鰩，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會知道自己的身世？”

    “身世？我不是早知道了嗎？”

    魚小鰩仰起頭，滿臉不解：“你不是都說了我是化蛇的后代，其他還有什么好知道的？”

    “我先前說的是，你有化蛇的血統，但不是只有這一族，應當還有別族的血統。”黎江耐心道。

    “唔，別族么？那一定是魚吧。”

    魚小鰩覺得自己有魚的血統沒什么懸念，要不她以前怎么會是魚的外形呢？

    “是不是魚姑且不論，我問你，你想不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他們現在又在何處？”

    黎江把小姑娘的手握住，眸色柔和地看著她，不管胡諸的提議如何，他總要先問過她的意思，確定她想要找到自己的父母族人。

    魚小鰩歪著腦袋想了想：“哎，知不知道也沒什么所謂啦，能知道當然好，但是不知道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她挺了挺小胸脯：“反正我現在威風了，有沒有他們都一樣。”

    魚小鰩在很小的時候，曾經想過自己會不會有爹娘這回事，她當時想，如果有爹娘，每天給自己找好多好吃的回來，那就好了。

    后來大一些了，她覺得自己跟爺爺兩只魚就很好，不需要什么爹娘。

    再后來黎江告訴她，她有化蛇的血統，化蛇是上古神獸，只說出去就覺得拉風，便也曾幻想過，自己會不會有什么厲害的爹娘，等找到她，就把所有本事和寶貝都傳給她，那她倒是可以勉強原諒他們當初丟下她的事情。

    不過再多也只是想想而已，魚小鰩從沒有真正想要找到自己的爹娘，畢竟她從未見過那兩人，也無法對他們的存在產生感情。

    現在黎江提起來，魚小鰩便如實回答了，態度就是不排斥，但也不強求。

    黎江摸了摸她的頭發，溫聲道：“有個人告訴我，他知道關于你父母的消息，不過在這之前需要我幫他辦一件事，辦成了他才會告訴我。”

    魚小鰩眨巴眨巴眼：“他讓你辦的事麻煩么？要是麻煩的話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是非找到爹娘不可。”

    黎江看她一副替自己著想的模樣，心下更軟，許是他從小沒有父母，便不愿看她也與自己一般，現下有找到魚小鰩父母的可能，那他總是想試一試的。

    他親了親魚小鰩的額頭：“不會，不麻煩，是很簡單的事，如果你愿意，那我明日就去應了他。”

    魚小鰩看了眼黎江的臉，點頭道：“那好吧，你看著辦就行。”

    說完她就往黎江身上爬，黎江眼皮一跳，適時掐住她的腰：“你做什么？”

    魚小鰩睜著一雙大眼望著他：“你今日還沒給我精氣呢，可不許賴皮！”

    原來是為的這個，黎江把她放到身旁，無奈地伸出手指，才剛將精血迫出指尖，魚小鰩就立馬一口咬了上去，兩只小爪子捧住他的手，將指尖嘬得吧嗒吧嗒直響。

    她□□血吸得專心，黎江卻覺得有些不好，他的身體不自覺地繃緊，尤其是看著小姑娘那張花瓣一樣的嘴唇時，喉嚨不免就陣陣發干。

    于是在吃完精血后，魚小鰩就被丞相大人按在床榻上親了許久，久到她覺得嘴唇都開始發麻了，腦子也有些暈乎乎的，細白的小腿無意識踢蹬兩下，恰巧踢在黎江的腰側，他才猛地回過神，起身快步去了浴池。

    魚小鰩聽見房門關上的聲音，迷迷糊糊地想：奇怪，他不是剛剛才沐浴過嗎？

    ***

    翌日，胡諸用過早飯從院子里出來，才走了幾步便停下，看著小徑另一頭緩緩步來的男子，臉上露出個極淺的笑容。

    “看來黎丞相是想好了。”

    黎江慢慢走到他面前，并沒有回應胡諸的話，而是開口問他：

    “胡公子，我要怎么相信你給的信息是我需要的？”

    胡諸聞言笑了笑：“這我卻是沒辦法證明了，但我可以告訴黎丞相，那條小魚兒如今尚有親人健在，我還可以告訴你，我知道她的親人在哪里。”

    說完他神色自若地站在那兒，似乎完全不擔心黎江會拒絕自己。

    過了片刻，黎江終是開口道：“好，我會助胡公子尋得蜃淵境的入口，也請胡公子勿要令我失望。”

    胡諸臉上的笑容便深了些，揚唇道：“自然，那便要勞黎丞相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