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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懷中月在線閱讀 - 懷中月 第40節

懷中月 第40節

    娘親沒有回頭,舒寧忍著眼里的淚水,不死心地又叫了一聲:“娘親。”這次,聲音里都帶上了哭腔。

    邵淮往這邊看了一眼后沉聲吩咐:“來人,先把小姐帶出去。”

    “帶出去哪里?給我趕出去府,不要讓她臟了我的地!”

    眼看老夫人又要激動,許煙月趕緊安撫她:“母親,您消消氣。”

    她看了一眼夏嬤嬤,夏嬤嬤了然地去拉舒寧。

    舒寧不愿意離開:“娘親,祖母,舒寧會聽話的,別不要我。”她一邊去擦眼淚,一邊哽咽地說著。她只知道這一出去,這些平日里百般疼愛她的人,都會不要自己了。

    夏嬤嬤只能強硬地將舒寧抱了起來:“小姐,你先少說兩句。”

    這會兒大家都在氣頭上,哪里聽得進去她說什么?只能平白惹老夫人生氣。

    當年那女人,老爺,甚至是這些年的邵思秋,在老夫人這里是一個如何耿耿于懷的存在,夏嬤嬤也再清楚不過,如今突然得知連自己疼愛的孫女都流著那人的血液,這如何承受得了。

    舒寧出去后,大夫也過來了,開了藥讓老夫人睡下了,房間這才安靜下來。

    一直沉默著的男人,也終于開口了:“你都知道了?”

    第37章 質問   你一點余地也沒給我們留

    許煙月回頭看了一眼, 男人的臉上還帶著干涸的血跡,看起來猙獰而恐怖,那雙眼睛卻是緊緊盯著自己, 隱隱散發出一種絕望。

    許煙月又轉回了頭沒有理會。

    她原先是不敢賭的,這個男人偽裝得太好,她嫁給他十年, 不知道他的感情從哪里是假,從哪里是真, 似乎這個人永遠都是這么溫柔體貼, 讓她甚至會覺著毛骨悚然。

    一點一點地試探, 一點一點地挑戰著男人的底線, 如今才敢任由這些事情被攤在眼前。

    許煙月不說話, 邵淮便只在旁邊靜靜待著。

    待確定老夫人已經安然入睡,許煙月才出了房門。

    夏嬤嬤一臉內疚地站在一邊:“對不起, 對不起夫人,老奴……”

    她說著便抹了兩把淚。

    夫人一早就告訴過她, 嚴禁任何人靠近老夫人,尤其是懷玉。所以今日懷玉一往這邊來, 她便馬上攔住了。

    懷玉倒是不慌不忙:“嬤嬤, 我是有要事要告知老夫人,此事事關邵家血統, 請嬤嬤代我通報一聲。”

    夏嬤嬤記著許煙月的話,自是任她說什么都不會放行, 只是心里到底但是有些嘀咕,這事關邵家血統也不知是個什么意思。

    懷玉見她軟硬不吃,后退了兩步,突然高聲開口:“老夫人, 奴婢是想向您稟報,舒寧小姐并非二爺和夫人所生。”

    這話實在是太過驚人,以至于連夏嬤嬤都一時呆愣著沒去堵她的嘴,半天才回過神。

    “大膽賤婢敢在這里胡言亂語!居然敢造這樣的謠!來人!”

    “等等!”

    老夫人的聲音從背后響起,她原是好不容易趁著陽光好在院里活動的,也正好被她聽到了剛剛的話,此刻,她臉色鐵青地出現在了門口。

    “她剛剛說什么?讓她過來再說一遍。”

    夏嬤嬤一聽她的聲音,自然是馬上退去了一邊:“老夫人,這賤婢胡言亂語,哪能當得了真。”

    “當不了當的了我自己會聽,你讓她進來。”

    后面的事情,便一發不可收拾了。夏嬤嬤只當是防著別人使壞,是以老夫人的吃穿住行都是親手打點,哪里能想到會是這么一出。

    許煙月沒有多言,她出來時,懷玉還跪在那里。

    她停了下來:“大人不是讓我把她交給你嗎?”這話是對后邊亦步亦趨的邵淮說的,“現在給你了。”

    懷玉沒有求饒,甚至頭都沒抬,仿佛對這個結局有所預料。

    許煙月莫名就升起一股怒氣:“既是你的選擇,那我便當成全你了。”

    她一拂袖便離開了,只身后還有邵淮片刻不離般地跟著。

    邵淮跟著許煙月進了房間,不知道是因為方才被硯臺砸了還在流血,還是因為這混亂的情況,他的腦子也變得不清明了。

    一進了房間,他便跪在了許煙月的面前。

    “對不起,月兒,對不起。”

    他對許煙月的性子也是了解的,他隱隱知道,他們大概是無法重修舊好了,但又不死心地緊緊拽著女人的衣角。

    “為什么?”許煙月蹲下來,她想問很久了,從知道這些真相開始,每一刻都想質問這個男人,“那也是你的孩子,身上流著你的血,你便是不喜歡我,怎么忍心把他送去宮里?你聽著他叫你舅舅,你看著他在宮里那般艱難,邵淮,你就沒有一點心軟嗎?”

    邵淮抬手去給她擦拭流下的淚水:“我怎么會不喜歡他?月兒,他是我們的孩子,我怎么會不喜歡他?我想讓他坐上帝位,萬人之上。我只是沒有想過……月兒,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會害死他,這讓邵淮也曾經在失去孩子的夜里一遍遍自責與后悔。

    許煙月笑出了聲:“萬人之上?”她笑過后,又狠狠抓住邵淮的衣領,將他按倒在了地上,“那你為什么不護住他!為什么不能好好護住他?我給你機會?你給過我機會嗎?你一點余地都沒給我留。”

    她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沒準備好,就在知道他是自己孩子的同時,就已經失去了他。

    “你知不知道,我看過他被罰站在冰天雪地里。看過他明明生病得快要暈倒了卻被邵思秋責罵,我什么都沒做!邵淮!你知道嗎?我什么都沒做!

    他說我是太陽,可我明明什么都沒做。”

    因為什么都沒做過,才會在一次次的夜里想到便悔恨得流淚,想哪怕有一次機會回到從前替他擋下所有的苦痛。

    那些曾經看過的孩子的掙扎,都成了扎在她心頭的刺,碰一下便痛一下,最后腦子里都是那個蒼白得沒有血色的尸體,她的孩子,憑什么要落得這樣的下場。

    女人guntang的淚一滴滴滴落在了邵淮的臉上,他抿了抿嘴唇,能說出口的卻只剩了一句話:“對不起。”

    他若是早知道自己會愛上這么女人,別說皇位,哪怕是現在的地位都割舍了,也不會放棄了自己的天倫之樂,他若是早知道承宣會無辜喪命,不管任何顧慮至少也會讓他能活的肆意妄為。

    就像許煙月說的那樣,他一錯再錯,以至于沒有給他們留一點退路。

    許煙月平息著情緒,她才要起身,便被邵淮一把拉住。

    “所以你拿掉肚子里的孩子,跟邵思秋也沒關系是嗎?”

    邵淮冷不防地問起。

    許煙月冷笑:“你不想要的時候,

    就讓我的孩子去送死,想要了我就再給你生?天底下哪有這么好的事情?”

    從頭上流下的血跡遮擋了邵淮的視線,他拿手輕輕擦了擦,那張臉便更加狼狽了,可也讓他更加看清了許煙月眼里的憎恨。

    “你跟趙熠合作,無非就是想替宣兒報仇,想報復我。”他的聲音已經鎮定下來了,“月兒,你想做的那些事情,難道我不是比他更合適嗎?”

    許煙月沒有回應。

    邵淮還想說什么,卻終究是沒敵過一陣陣暈眩昏死過去。

    老夫人那一下砸得不輕,他堅持到了現在便已經是撐到了極限。

    許煙月死死盯著他昏迷的臉,她恨不得這個人去死,卻不能現在死。

    邵淮若是現在死了,僅憑她自己,是無法對真正的兇手報仇的。

    她想起身,卻發現邵淮的手還無意識般死死拽著自己衣袖的衣角,許煙月用力才扯了出來。

    不去看躺在地上的人,她開門出了房間。

    錢平在門口正等著焦急,見了許煙月出來也是不敢造次,忙低下了頭:“夫人。”

    許煙月看也不看他,等她走出去了,錢平才敢進了房間,看著地上的邵淮那一臉的血也是一慌,忙喊道:“快去叫大夫。”

    許煙月也不管后面的喧鬧,徑直出了府。

    邵府現在算是亂做了一團,也沒人敢攔她,許煙月等了一會兒,謝以果然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夫人。”

    許煙月的身上還帶著邵淮留下的血跡,他看了一會兒確定不是她自己受了傷才放心下來。

    “秀婉現在怎么樣了?”

    謝以沉默了一下才開口:“我們把人救出來了,但是……現在鄭小姐應該是受到的刺激太大,情緒不太穩定。楊開運也在秘密滿城搜捕她。”

    那天許煙月根據邵淮鞋上的泥猜到了他去了哪里便傳信給了他們,還好那日下了大雨,他們順著車輪的痕跡找到了楊開運關著秀婉的地方,只是楊開運看守太嚴,他們才費了一番功夫把人救出來。

    救是救出來了,只是想到那人現在的模樣,謝以便忍不住微微皺眉。那些男人,怎么能柔弱的女子手段一個比一個殘忍。

    “邵淮現在昏迷了,你把消息放出去,楊開運自然能忙到顧不上秀婉。”

    邵淮雖然平日里壓著他們,但是他現在一躺去了床上,一定會有人按耐不住。

    她跟著謝以來到鄭秀婉的藏身之地,鄭明博正在門口,看到她對她施了一禮:“夫人,您來了。”

    他雖盡力保持著鎮定,眉宇間卻還是流露出了焦急。

    “秀婉在里面嗎?”

    鄭明博點頭:“小姐現在在屋里不吃不喝,也不愿讓大夫看,我們也不知道該怎么勸。”

    許煙月停住了走向屋里的腳步:“先生與我仔細說說吧。”

    這是她第一次問起了鄭秀婉的事。

    鄭明博嘆了口氣,也沒隱瞞,將那些往事都說給了許煙月聽,末了才又說。

    “現在雖是楊開運控制著鄭家的家業,但畢竟小姐才是真正的繼承人,我原本是想聯絡宗族的長老同商會的成員們,支持小姐回鄭家掌權。只是小姐本就是女人,若再用這個樣子出面,恐怕無法服眾。夫人,”他對著許煙月行了大禮,“再過兩日就是京城商會成員們聚會的日子,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雖然這些天奔波的收效甚微,但小姐如今是鄭家唯一的血親,無論如何也可以一試,只是……她不能用這個樣子出現。

    許煙月進屋時,鄭秀婉正在床上把自己縮成一團,看也不看來人,那憔悴的樣子哪里能看出往日的明媚。

    “秀婉。”她輕輕叫了一聲。

    鄭秀婉身體抖了抖,將臉埋了起來。

    許煙月看了一眼她的腿,眼眶微微酸澀,她坐在床邊,將鄭明博準備的飯菜放到了桌上。

    “你曾經與我說過,”許煙月坐了半晌,才終于開口,“你想過任何結果,也絕不懼怕。現在還沒結束不是嗎?秀婉,”她的手摸在了女人的頭上,“現在還沒結束。”

    鄭秀婉捂著的臉從眼角不斷流下淚水:“我斗不過他的。”

    “我們總要試一試的,秀婉,那是你的父母留給你的,我們總要去爭取拿回來。楊開運他怎么配?”許煙月心里都是對她的心疼,她這才知道這個人一直在承受著這樣的血海深仇,“那個殺人兇手怎么配拿那些東西?”

    鄭秀婉慢慢地哭出了聲:“我對不起我爹,他明明阻止過我,是我不聽勸。是我執意要嫁給那個畜牲。”她就是死,都不足以挽回自己的過錯,“阿月,爹他就算在世,也不會原諒我的。我也不配,我怎么配?”

    許煙月將她抱住:“秀婉,你好好回想一下,你爹可會真的怪你?”

    鄭秀婉只低聲哭著,她想起自己鬧絕食也要嫁給楊開運,父親重重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