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李璟:麒麟劫(8)
書迷正在閱讀:[全職高手]我,藍雨隊花,打錢!、南窺記、被迫和豪門大佬聯姻后、[綜漫同人]咒高一年級日常生活、穩住,你不能彎!、[綜漫同人]我在高專當反派、如她所愿(GL)、說好的是人呢!、直播養崽后我成了團寵(穿越)、成為帝王獨寵的小白兔(重生)
定云走了,沒有片刻的停留。我也不知道剩下的半夜我是怎么熬過來的?我閉著眼裝鎮定,卻夢見服毒誅死的馬道元,眼角流著血淚,口口聲聲喊著后悔當初、蒼天無眼,他流淚向天,咒我唐國的國祚不長! 我很心虛,特別害怕,但是無礙,我總算沒想到她呀!馬道元、孫仙姑還有好多道士死了,無辜,他們全是無辜的!太奇怪了,口口聲聲喊著仁慈正義的我,手上怎么會有無辜的人命呢?我應該有一萬條理由,可是沒有用,我還是不停地夢見馬道元,夢見他指著我的鼻子,罵我忘恩負義! 我嚇得睜開了眼,努力睜得亮亮的,不讓自已睡去,可眼前又看見了定云的臉:凝脂雪膚,含露杏眼,淡淡的細眉,還是我替她畫的,她媚眼含怒,柳眉帶愁,紫薇丁香般清靈的韻致,那樣絕決地離了我,再也不回來了!我又闔上眼,想忍往淚,但沒奈何,眼角一酸,不住地淌了許多淚。 第二天,我強打精神去上朝,卻在朝上聽說驚人的消息:陳覺勸說李仁達不成,擅自矯詔調動各州兵馬跟李仁達開仗了! 我正好將一肚子無名火發在陳覺和馮延魯等人身上。在朝上我擊桌大罵陳覺,當即決定要在軍中斬了他和馮延魯。 馮正中聲淚俱下地勸我放了陳大人和他弟弟。并表示他愿意把剛到手的宰相交出不干。 正中和宋齊丘等人都說大軍已經開動,殺了主帥是自斷股肱,為今之計,只有往前線增兵!我冷靜下來,想到只有如此,便又往戰場上派了魏岑等多路人馬。 我才不去想定云的事呢。越想越是六神無主,干脆不想。用兵失利,李仁達背信棄義,擁兵自重,但我不管,照樣談笑風聲,舉辦曲宴。 宴席上面我喝了不少,接著又打了幾場馬球,只覺得肚里翻江倒海地難受,要不是景遂跟馮正中跳馬拽住了我的坐騎,我已從馬上跌下來了。 黃昏傳來了母后病危的消息。我不顧柳眠姑姑的擋駕,強行闖進了太后寢宮,但她始終不見我,把被子蒙得死死的,就是不見我,不喝藥,不用膳,不說話。 我跪在她床頭,絮絮叨叨講了孩提時許多溫馨的往事,講到自己十分傷情,但是母后還是不理我。 我恨吶,我問母后,難道這么多年的母子情份,會比不上一個馬道元? 母后的頭發一夜成霜,她終于背著我,帶著泣聲回答:“哀家自知有罪,不是哭我自己,是哭這座皇宮,究竟容不得一個情字?!?/br> 我動情道:“母后,馬道元已死了,今后,我們母子……” “哎…也是報應。”母后嘆了一聲,虛虛弱弱地說道:“當初那孟氏……” 我血脈賁張,急著想從母后口中得知真相,但同時也擔心母后會因為回憶往事而過于傷情,累及她的身體,增加我的負疚感。左右為難之下,我低聲勸她:“母后先用藥,別的事……” “那孟氏是你害死的!” 我癡癡跪在昭華宮冷冷的磚地上,華美的明黃龍袍云飄龍舞,但在這夏日的寢殿中我卻覺著冷。跟著母后的話音,我思緒飄遠,回到了最美的十六歲年華。 眼前是清清的一條水涇。父親的府邸中自是沒有,我的府中他也不讓有。那日我領著蕓蕓,到一處只有我倆知道的秘密所在。 我發現,情人們的感覺總是最準的。這個連達官貴人們都不一定會正眼瞧的僻靜所在,卻已經成為眾人聚會的樂園。人們三三兩兩地膩在一起,而我也不是什么富貴公子哥,而是一個普通的少年,帶著自己心尖上的小夫人,跑到這背人去來尋自由。 我們坐在月下,美麗的河燈點點漂浮在水上,月光浸在水里,星星也沉在水中,微風徐徐,漣漪點點,草香陣陣,雖沒什么歌舞管弦、亭臺水榭,只單單和她依偎在一起,我就很開心了。 蕓蕓對我說,公子,今日我有些頭疼。 我說,什么公子公子的,父親大人有五子七女,男的可以叫公子,女的可以叫女公子;我不要做什么公子,只做你一個人的伯玉,你以后,只要不在爹跟前,都叫我伯玉,甭說什么皇上、什么公主弟妹,就算在天皇老子面前也不改! 我放肆地笑著,跟她說,我看老二就是比老大強,我們還要照樣兒生好多好多呢! 她嗔怪我道:“你們男人吶,我成專生孩子的啦!” 我道,你不樂意生,咱就不生。今天是怎么就頭疼了? 她想了想,淺笑著和我說,今兒母親請了那個馬道士來給我肚子里的這一位念平安經,又是敲鑼又打鼓的折騰了一天。 我大咧咧地對她說,你既不喜歡,什么馬道士、驢道士,明日就叫他……離開! 蕓蕓道:“謝天謝地,你總算沒說那個詞兒,要說了,老爺可能又要訓你啦!” 我大笑了一陣子,怕什么呀!在這兒啥也不用怕!我們蕓蕓不喜歡他,我立馬叫他滾蛋! 蕓蕓道:“伯玉,你可快活么?” 我當時好像是這么說的,我說,干爺爺有個兒子,也就是我一個叔叔,他就活了三十幾歲,他活著的時候常說,這么快活的日子,活一天相當于人家活一年,如在天上一般!他說他少活幾年也不冤,可我卻舍不得死,我還得活著,一直和你在一起呢! 我怎么也沒有想到,正是我們自以為私下里的談情說愛,卻成為害了蕓蕓的一碗毒藥。 第二天,任性的我果然去回父親,讓那個馬道人離去,再也沒人在我們跟前嗡嗡地念經了,但是母后,也失去了見馬道長的機會。后來我要求不上戰場,在府中陪著蕓蕓,但是被父親嚴詞拒絕了。我只得悻悻地上了戰場。可是我沒有想到,有個至今也不知是什么來歷的家伙,早不寫他晚不寫,就在這時候竟然寫信叫徐家知訓叔叔早日提防著父親。當然這信給父親埋在徐知訓府的暗線給查獲了。 父親最恨有人探聽他機密,下令在府中各房和自己的幕府賓客中暗中調查了好幾天。結果呢,什么也沒有查出來。 可父親是個多疑的人,他又把和徐知訓有關的人都過了一遍篩子,想來想去,竟然懷疑到我的蕓蕓身上。是野心把仁愛的父親變成了一個冷心腸的人。而母后,明明知道,那信是傳出去了,可蕓蕓的字根本沒有那樣好,她沒讀過什么書,唯一寫得好的字是我的名字——徐景通三個字,還是我在一個冬天里暖著她的手教她寫的呢! 那份東西如此愚蠢,不合時宜的出現在不合時宜的地方,不可能是什么細作寫的,分明就是別有用心的人栽贓陷害!甚至我現在懷疑,這信根本就是父相找人寫的!哎!可我怎么當時就沒問出來呢?! 母后其實當時就疑惑了,可是為著馬道元,她沒有說出來。母親附和了父親,在孩子出生后,他們一點猶豫都沒有地賜下了那份酸梅湯! 他們不想揪出真正寫信的家伙,他們只想清除掉徐知訓留在徐知誥府上的最后一個人! 宋福金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尖刀剜著我的心,但是我沒有哭,我努力不流一滴眼淚,我知道,這就是個皇帝和常人的差別之一。我嚼著牙堅持的時候,母后——宋福金氣息奄奄地說了一句:“你爹晾了我一輩子,全不顧我當年苦心替他伺候義祖,替他掙得皇儲的情分,我恨他,還有你……李景通!道元當年不該換了你來,就該留下癡兒,至少癡兒不會和我作對,害死道元,斷了我的活路……不過……” 母后倏然轉過頭來,面色一如死灰,一雙眼晴深深摳了進去,發絲凌亂,一夜之間,福相已失,死相已露,嚇得我心里一揪,顫聲喊道:“母后……”心里的恨意在一霎時之間忽地軟了,我拉了她的手,盡力喊道:“終歸母子一場,恩怨就兩罷了吧!” “晚了,你逼死了道元,抄殺了寶華觀,你我的母子情分,已然斷了。你逼死道元,也就逼死了我,你這輩子仁孝唬得過別人,怕唬不過天去……天若有眼,也報在你和那假意幫我、暗里告密的道人身上!” 一蓬鮮血從母后的唇邊緩緩流出,她是咬舌而亡的。我趴在她的床前呼天搶地,昭華宮哭聲陣陣,猶如地獄一般。哭過了,我強打精神吩咐將白布遮了太后容顏,入寶棺之后才許眾臣來吊唁。太后的遺容卻不許旁人窺視,凡知曉此事的宮人太監,一體連夜送了尼院和高陵。 太后下葬的那日,塵沙飛揚,風極大,淚水凝成薄薄的鹽霜繃在我的臉上,我哭了,哭得傷心欲絕,哭母后、哭馬道元、哭寶華觀的那些冤魂,哭我自己,還哭定云,我真的感到了一種直達心靈的悲哀,便處在九重天上,也不能消解半分,我覺得,身處帝位反而會更痛苦,因為,我又去和誰說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