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百尺樓前筑高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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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準備就緒之后,我由蕭闕護衛著,經由官道進入了唐宮之外城紫極宮所在。早由新任國師馬道元(仍兼方山寶華觀主)領著一眾弟子等在那里。 綿延半里的道眾,擁著我的五彩云鸞車,吹奏《仙人引》,緩緩入唐官而來。 分宮門前迎候的,是與我相熟的原昇元帝座前護衛陳先衛。陳先衛率人大開宮門,彩車過了小虹橋,再走一段,正要過大虹橋時,卻見一頂杏黃車轎,在我之后快速行進。 我道:“想是宮內的車駕,咱們停了絲竹,且避一避。” 只見那杏黃車轎,用的卻是珠簾,鳴鑼開道,氣派不凡。也不知里面坐的,是哪路貴人。 車轎見了我停下的彩車,理也不理,徑直去了。我心中略有不悅,不露聲色道:“快走,早到百尺樓,免生事端。” 我的五彩云鸞車緩緩駛過大虹橋,便見一位身穿鋒紫官服的英年大臣,閃在前面擋住去路。 “國師留步,下官乃秘書省正字潘佑,斗膽請國師借一步說話。” 我安坐車上,對潘佑道:“潘大人有話就請直言,小道是奉皇令參加參駕大典而來的。” 潘佑倨傲地站在原地,朗聲說道:“請國師不要參加此次大典,以免在諸國間留下笑柄!” 我蹙眉道:“大人這是何意?這事乃皇上的安排,您難道不知?” “我素來知道云國師你不喜繁華,這番去而復回,定是宋國老的意思。君上好色,難免一時犯了糊涂,可是國師你一旦去了這典禮,此生想抽身,可就難了。” “大人放心,小道只是個道姑,別的不會過問。”我心里挺佩服潘大人的耿直,順著他的話道:“若真有人禍國,定不是我。告辭,過橋吧。” 我不顧潘佑,但也吩咐不再奏樂。沒情沒緒,一路奔去了百尺樓前。 文武百官各國使節及后宮眾人早已咸集靜鞭三聲,李璟挽著宋大人和鐘皇后款款走上新建的留鳳臺。臺上紅毯鋪地,裝飾華美,景通見了我的云鸞車,竟然親自下臺迎接我,不顧我的反應,他雙手將我橫抱在懷,慢慢地走上臺去。 “宣吧。”李璟似乎沒有覺察到周遭眾人奇怪的眼光,只是波瀾不驚的對李寧安吩咐著。 李寧安宣讀詔書云: 茲爾耿氏,道心堅貞,秉質高潔,如云英之脫凡,擬雙成以佐圣。 茂德既彰,上下堪垂師表,奇術已顯,普天共仰福估,今特冊爾為道門定云仙師,號“耿先生”賜居“燕云館“,上殿不參,見君不跪。欽此! 李寧安念完此詔,見鐘凝煙面色不悅,連忙站過一旁。李璟低聲問我道:“可能站著?” 我道:“快放我下來。” 李璟方才放下了我,對宋齊丘道:“國老,九華雖好,唐國卻多事。愛卿看在父皇面上,回朝來吧!” 宋齊丘今日著意修飾,穿上了昇元帝所賜紅袍。他身材已略臃腫,身高中等,國字臉,眼睛雖不大,卻極亮,時有英睿之光。他著意修了三縷須髯,緩緩下拜:“臣愿為國肝腦涂地!敬謝吾皇圣恩!” 李璟向前虛攙了宋老,笑道:“今日這么多人做見證,復了國老的官職,曰后,景通全仗您的輔佐之力!” 宋齊丘得意道:“不敢,不敢!” 李璟忽然收了笑意,對眾命令道:“趁此良機,亦有好禮送于耿先生,拿上來!” 我隨眾人同看時,見是金邊紅地的一張空匾。早有兩人左右扶住了,小內監文小何備了筆硯,景通信步過去,挽袖用“拔鐙書”寫了燕云館三字,方對眾臣道:“諸位愛卿,眾家使臣,今日朕得了這百尺樓,且有留鳳臺與其相配,又新得了先生,迎回宋國老,可謂四喜。這燕云館的匾,送與耿先生,朕且與闔宮滿殿,登樓賞景可好?” 一時間群臣附和之聲大起,李璟挽了皇后及宋相,后面隨定馮延巳等人,呼呼喝喝好不威風! 喝彩間,燕云館小女徒汐萍對我道:“仙師,陛下叫李寧安總管來傳,稍后還有曲宴,叫仙師千萬暫緩回去。” 我停了一停,怕拂了景通的顏面,聽得馮大人要當眾作一首詞,雖是文才斐然,卻是諂媚之辭。但景通卻極受用,大笑道:“大家看此樓景致,好是不好?” 馮大人臉上的笑意還沒有擺好,早有人冷聲言道:“好是好,只是前面缺了一口井!” 李璟愣了一愣,接口問道:“潘愛卿,卻是為何?” 潘佑道:“陳后主覆滅之時,藏進景陽宮門前之井,恐怕當時之景況,一如今日!臣也有一詩獻上!” 樓上風寒山四面,桃李不需夸爛漫,已輸春風一半…… 李璟聞言,臉上掛不住了,“住了,愛卿的意思朕已了然,朕今日與眾人行樂,愛卿不必作此頹喪之語!且退了吧!” 潘佑硬頂道:“先帝創業艱難,而如今圣上寵信妖道侫臣,只怕江山危矣!” 馮延巳道:“潘大人又不曾飲酒,莫非被這留鳳臺邊的丁香花,熏得醉了不成!來來,老弟,需得識勸,主上仁慈,不怪罪你,卻還要如何?走吧!” 潘佑的事,顯然掃了李璟的興致,李璟袍袖一揮,怒道:“今次曲宴取消,改日再作歡會。命有司設宴,款待晉國、楚國、契丹國使臣。” 似有一肚子怒氣沒有發泄出來,李璟紅著臉叱問道:“昔日吳越宮中大火,先皇非但沒有趁火打劫,還對他們大施周濟,如何今日,這區區一個大典,卻請不到他國的人!” “圣上當知,吳越開國之主錢镠和楊行密大王是親家,兩國向來極親厚,所以,滅了楊氏的我國與吳越雖是近鄰,卻也是世仇,他們的人不來不足為奇。” 李璟掃了陳覺一眼,“哼!待我成了大事,定不與錢氏干休!” 陳覺諂笑幾聲,拍馬道:“等圣上得了天下,我只管你要后湖(玄武)!” “若真有那天,我定舍這湖于你!” 陳覺道:“氣可消了?可憐一時失口,取消曲宴,眼下到哪里解饞去呢?” “哈,溜去馮正中家吃魚好了!”景通樂道:“需叫上定云與曼曼,紅袖添香才有樂趣!” 呵。果真把我當作陪酒的了!馮曼曼是你的美人,我楊定云又算什么呢? 想起這個,我深悔起初沒有聽潘佑的話,信了這個浪子。好在如今后悔還來得及!我這樣想著,帶著一肚氣下了百尺樓,撇了車子不坐,就近在官廄里找了匹毛驢,冷冷清清逃席而去了。 恨我不能細細了解保大后官諸人,連各人容貌都看不真切,我不爭氣的內心,竟然有強烈的好奇:馮延巳,為人慧黠,文采蓋世不輸李璟,言語詼諧,辭辯縝密,又多才多藝,風度翩翩,這樣的一個人,他的meimei會是怎樣一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