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天機(j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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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興公主停喪在寶華宮,景通傷痛至極地回宮去報了,皇帝也只是等治喪的人忙完后,才面無表情的在大小宮眷的簇?fù)硐碌搅藢毴A宮,只是抬手揭了公主遮面的白紗,掉了幾點淚,轉(zhuǎn)身便回了。 隔日傳來皇帝加封公主為神的詔諭,午后是個陰天,史大哥闖回紫極宮,說道:“皇帝哀傷過度,背瘡復(fù)發(fā),急召我等再次進(jìn)宮!” 到了皇帝寢殿外面,我見景通兄弟三人,連同現(xiàn)下不受寵無爵祿的皇五子景逷也已到了。吳太醫(yī)搖著頭從里面出來,傳旨說皇帝喚我們?nèi)巳胍姟E艘椎纳眢w近來愈發(fā)衰落,他和高大偉岸一身墨綠衣袍的史守一一前一后進(jìn)去,我在后面瞧著不覺很是心酸。 到了殿內(nèi),只覺得煙霧繚繞,一陣nongnong的龍涎香的香味撲面而來,我看見史守一從我制的銀盒中拿出一丸藥丹,傳給潘易,潘易皺著細(xì)眉瞧了一陣,那藥帶著烏油油的光澤,與平常相比,好似更加玲瓏可愛,然而潘易美麗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游移,我便催促道:“發(fā)什么愣,快點啊!” 潘易好像有心事,想了一想才把藥遞給了皇帝近身的劉太監(jiān),劉太監(jiān)遞給皇帝服了,皇帝沉沉睡下,除了劉太監(jiān)外,其他人斂著聲氣小心退出了。 史守一和吳廷紹退至偏殿,繼續(xù)商議方案,看護(hù)皇帝病情。我此時走得略遠(yuǎn),南唐宮外風(fēng)景迷人,雖說皇帝登基后沒有著意修繕宮室,但皇宮畢竟是江南巧匠所修,自有別處沒有的韻致。大小虹橋精巧曲折、金水河在橋下緩緩而流,水系流經(jīng)之處,植些尋常花草,姹紫嫣紅,點綴宮院,并無什么皇家氣象,卻在質(zhì)樸中自帶主人的三分貴氣。 仲夏的花香鳥語中,綠衣的潘易一手扶著大虹橋的朱欄,心事重重的瞧著橋下的流水,我從背后拍他一下,問道:“今日是怎么了,有心事?” 誰知他見了我,竟拉著我走遠(yuǎn)些,到了一棵丁香樹下,他啞聲道:“云兒,告訴你不怕,你別告訴別人!這陣子的丹藥,配方不對!” 我一聽不覺臉上變色:“不可能的,這治背瘡的藥也是你師父那簿子上的,是我和史大哥一同煉制的,怎么會……” 潘易一手捂了胸口,低聲說道:“這些日子,你可曾瞧著丹藥出爐么?” 我搖搖頭。只有我心里清楚,這些日子我心不在焉,已經(jīng)有月余沒有進(jìn)過丹房了。 潘易輕輕咳了一陣,說道:“師兄配方從來都是穩(wěn)妥的,但以最近的情形看來,”潘易定定看我,仿佛要把我吸進(jìn)他的眸中,聲音卻低得不能再低,“皇上的背瘡,原是在行伍間落下的,因積壓于心的悲傷而加重病勢,也是有的;可瘡口潰爛短期內(nèi)發(fā)展至此,卻是我等進(jìn)藥失誤所致!” 我聞言大吃一驚,“怎么……怎么會……” “皇上有太多大事要處理,時時需要有精神,我猜師兄為了讓皇帝看上去精神不錯,同時使藥丹看上去更油亮可愛,定是加大了金石鉛汞之量!” 我一驚,手中拂塵掉在腳邊,脫口輕呼:“啊!我等是救人的道醫(yī),可是如今怎么會……” “若是師兄沒發(fā)現(xiàn),這事兒是無意之失,倒也好辦,從此悄悄改了就是;若是他有意為之,那……” 我腦中思緒翻騰,“不會……他是常制丹藥的人,本身醫(yī)術(shù)又高,怎么會犯這種錯誤?” 潘易靜靜立了一會子,有丁香紫色的花瓣落上他的衣襟,他緩緩道:“就算是這樣,也不用怕。只把事推到我身上就好了……任憑是誰也無謂追究一個死人的罪責(zé)……” 瞧著潘易那初雪一般的臉色,我心中生疼,說道:“你還不到而立之年,說出這話來,也不怕晦氣!” 潘易的嘴角都懶得勾一勾,只是那雙眼,看著溫柔至極,“你要相信我?guī)熜郑皇菈娜耍瑢砣粲惺裁词拢苾海阋欢ㄒ蛑 ?/br> 我心里說道:“那還用說,我跟你們比親兄弟還親,這還用囑咐?” 心里想著,嘴上應(yīng)承他:“這個自然。” 我一面急急地辭了潘易,轉(zhuǎn)身往殿外游廊上跑去,我急著等史守一——他留下同吳太醫(yī)商議皇帝下一步的療法,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可他還在偏殿里呢。 我正要撞進(jìn)去,卻撞見了李景通,瞧景通的神色,可能皇帝有意對他隱瞞,他好像并不清楚皇帝此時的病勢,只說道:“這些日子累了吧?父皇的背瘡是給吳越國打傷的,不大好治,你也要多費心了。” 想起皇帝的病可能我們也有責(zé)任,我的話到嘴邊,又給生生噎了回去。景通見我若有所思,便追問道:“怎么了,莫非父皇……” “沒錯,殿下,你父皇的病這回不輕,遠(yuǎn)不是上次喉疾可比!” 景通聞言臉色陰了下來,往內(nèi)殿方向走了幾步,又退了回來。 我看著他身上穿的太子團(tuán)龍袍,疑惑道:“去啊,怎么不去了?” 景通微微嘆息,說道:“父皇剛才清醒的時候,沒有告訴我、也沒告訴其他兄弟,顯見得他不想讓我們知道他的病情……我只等他醒了,喚我便好……免得他疑心我,再沖我發(fā)火。” 呵。我臉上微微冷笑,皇家果然沒有什么孝子賢孫!我不再說話,等在殿外,半晌才見史守一和吳廷紹,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著,快步從偏殿里走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