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只是有點意外，他沒想到現今的年輕人竟然還會對唱片感興趣，像他自家的孫女，在差不多筱雨的這個年紀，天天都只追崇著奢侈品牌，迷戀市面上新推出的化妝品。

    老先生對筱雨的初見印象很好，他的眼角泛起笑紋，“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呀？”

    筱雨淺笑回答他，而服務員在這時送來了老先生的藍山，杯面上熱氣騰騰，老先生笑起來面容也會跟著浮現出幾折皺紋，“你要不要也叫一杯喝？”。

    筱雨壓壓有些松落的發絲，持著方才的笑意搖搖頭，“不用...”

    咖啡館的裝潢不新穎，也不花式，更多的是保留了上個世紀濃醇的懷舊風格，靠近門口的柜臺上擺著臺立式留聲機，但在前陣子似乎就已經壞了，客人許久都沒再聽過它歌唱。

    老先生低頭吹散了一點咖啡熱氣，嗓音參著幾分暮年的沙啞，“小雨，你為什么會想買我的這張唱片呢？”

    他的這句話讓筱雨不自覺地放軟了眉眼，她又再挽了挽跌下來的衣袖，垂下眼睫遮住一點羞意，“其實...不是我喜歡唱片，是我喜歡的人...她喜歡。”。

    “我想買給她...給她一份驚喜。”

    筱雨掀起長睫，眸子里盛起幾點光影，“我原來也不了解這些的，但是她喜歡，我就學著去接觸，慢慢的，我也就懂得一星半點。”

    “在生活中，一直是她在向我付出，所以我也想要回于她一點什么。”即便微薄，那也是女孩滿懷情意的‘禮物’。

    老先生聞言立馬明了，他呵笑起來，“原來如此。”

    “因為一個人，愛上一項事物，真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呢。”

    筱雨抿著笑意點頭。是啊。

    她此生能夠遇見秋梓新，本身就已經是一件極致浪漫的事情。

    她喜歡的人，是那么優秀，她站在舞臺上，全世界的光輝都因她而生，能被她愛惜的人，是那么三生有幸。

    老先生笑著嘆了口氣，渾濁的眼瞳里漫起幾分懷念，“你和我一樣...我也是因為她，才喜歡上了唱片。”

    老先生的聲音醇厚，他輕聲描述著以往的舊事，卻透出滿滿的沉重的思念，“她是個很文靜的人，喜歡音樂，我當時在她家附近的工廠做管事，經過的時候都忍不住多望她幾眼。”

    “我后來四處向別人打聽她的身份，才知道她是有家室的人，但是丈夫在幾年前得病死了。我不知廉恥的想要追求她，知道她喜歡聽唱片，特地攢了幾個月的工資買了這張......”

    “可惜啊......”老先生又再嘆了口氣，這次比方才的還要悠長，失落。

    “可惜？”筱雨跟著皺起眉心。

    “那張唱片，她無論怎么都不愿意收，也不愿意接受我的追求，說是自己有過婚嫁，而我和她的年紀相差太遠......不合適。”

    “我告訴她，8歲的年齡差并不能成為我們無法相愛的理由，即便有過婚戀也是，只要雙方相愛，又何必介意他人耳語。”

    天花板的大風扇悠然地轉，熱咖啡已經逐漸轉溫。

    老先生說到這里就打住了，他輕笑了一下，沒有再繼續說下去，眼角仿佛沾有淚光，他略顯急促地快速抹過眼瞼，轉而問起筱雨。

    “那你喜歡的人呢？他又是個怎樣的人？”

    筱雨一時還沉浸在老先生剛才的那句‘何必介意他人耳語’，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

    女孩攪動手指，垂眸思酌著，“她...對我來說...”

    “...很耀眼，很溫柔，很值得。”

    說完，女孩綻開了笑容，唇角旁的兩顆梨渦都深深陷進去。

    她很值得。

    筱雨的笑顏同時感染到了老先生，他不禁感慨，“真是讓人羨慕的笑容啊。”

    兩人再說上幾句后，老先生便把唱片拿給了筱雨，“錢就不用還了，不打緊。”

    “這...不太好吧？”筱雨推拒，略顯匆忙地要從包里掏錢。

    “都說不打緊了，你不是說了嗎，他找這張唱片很久了，雖然你看起來還蠻小，但是你提到那個男人的時候，看得出來你們過得很幸福。”

    “難得我們這么有緣分，我當年傳達不出的情意，就轉交給你來替我完成吧。”老先生淡笑說，他把唱片放到筱雨手里，肯定她地點了點頭，這就像是兩個時代的對話。

    一個因愛而不得而惋惜，一個......

    筱雨低頭望著握在手里的唱片，聲音有點悶，“先生...”

    她抬起頭，唇角挽起淺淺弧度，“她不是男孩子，她...和我一樣，我們都是女生。”

    老先生先是疑惑了一秒而后恍然悟出，筱雨原以為老先生會露出不可思議或是尷尬的表情，可對方沒有，他依舊是笑。

    老先生認真地說：“那你就更加要把這份禮物送出去了！”

    “女生啊...都是很喜歡驚喜的！”

    夕陽剛落不久，街道上光影斑駁，筱雨雙手抱著那碟唱片，心是暖呼呼的，她站在街店門口，正準備打車回家。

    筱雨剛剛是先做好了菜才出門的，現在就要回去家中乖乖等待秋梓新回來，如果飯菜涼了，還要再放去微波爐翻熱一下。

    筱雨不自覺就抿起了笑意，余暉恰好落在女孩的側顏，為她的笑容添上了無與倫比的幸福感。

    她想，如果這就是她和秋梓新以后過的日子，那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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