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檸若：“謝謝。”

    她站了起來，給了邱漾一束花，神色肅穆地朝著墓地走去。

    邱漾沒來過陵園，她發(fā)現(xiàn)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樣，她以為這里會是很沉重的環(huán)境，但實際上進去之后會發(fā)現(xiàn)這一片跟花園沒什么兩樣。

    先看見的是一個大氣莊嚴的廣場，往里走又是一段兩旁種了柳樹的長廊，并且空氣中還有馨香，路邊的壇子里的花開得正艷。

    “小羊，你有沒有思考過以后會把自己的……”沈檸若側(cè)過頭看著邱漾，思考了兩秒還是把話給塞了回去，“沒什么，我覺得問出來不是很吉利。”

    邱漾想要知道個明白：“自己的什么？”

    “遺體？骨灰？”

    “……骨灰。”

    “沒想過放在哪兒。”邱漾回答道，“我覺得死亡距離我還很遙遠，所以一直沒想過。”

    沈檸若抬眼看了看天空，而后輕聲道：“我有段時間覺得自己撐不下去，就想過要把自己的骨灰裝在哪兒，我不想要裝在骨灰壇里，而是一個放餅干的盒子里面，我希望有人可以帶著它，登上一座山，將我的骨灰撒在空中，隨著風(fēng)，愛去哪兒去哪兒。”

    邱漾聽得很認真，她甚至眼前還出現(xiàn)了畫面：“很酷。”

    “可我怕死。”沈檸若的唇角往下壓著，“我也怕親近的人死去。”

    邱漾的呼吸一窒，又聽見沈檸若道：“前兩天看見科普，一個人不論生前有多重，但到了化成灰的時候，都差不多只有三公斤左右的重量。”

    “我以前抱著我mama的骨灰壇的時候，我覺得沉甸甸的，但現(xiàn)在要我回想起來，我其實已經(jīng)忘了當(dāng)時的感覺。”

    “我……”

    “我不想再體會到了。”

    邱漾知道沈檸若說的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不希望沈父出事。

    她無聲地捏了捏沈檸若的手。

    正好這時候到了沈檸若mama所在的墓區(qū)，這里的墓碑都長得差不多，但沈檸若清楚地記得mama的墓碑在哪兒，她也一眼就看見了在墓碑前坐在地上的沈元凱。

    “我看見我爸了。”

    現(xiàn)在這里也不是沒人，不過沒有清明節(jié)的時候來的多，但安靜是一致的。

    邱漾聞言怔了一下，她擔(dān)心自己會刺激到沈父，猶豫著要不要先不和沈檸若一起往上走。

    “沒事的，小羊。”沈檸若攤開了自己的掌心，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邱漾抿了抿唇，而后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和沈檸若牽著手上了階梯。

    沈元凱坐在地上，他低著腦袋，什么話也沒說，只是靜靜地曬著太陽。

    有陰影籠罩了他，但他也沒察覺到，直到面前有花束放下的聲音，才讓他驚醒。

    沈元凱睜開眼，一抬頭就看見了沈檸若和邱漾，他的眼皮耷了耷，又看著墓碑上照片里的人，低聲道：“我在和你mama談心。”

    “談什么了？”

    “我問她過得好不好。”

    “那她回答你了嗎？”

    “她拖風(fēng)給了我回答，說自己過得很好。”

    沈檸若鼻尖一酸：“那真好。”

    邱漾站在一旁，聽著他們父女倆的聊天，也覺得苦澀，她跟著沈檸若蹲了下來，靜靜地看著沈檸若母親的照片。

    旁邊刻著的字是沈檸若母親的名字——柳瑛。

    是讓邱漾看了會心生好感的名字，沈檸若的母親肯定是溫溫柔柔的。

    氣氛沉靜了幾秒鐘，沈檸若又看向沈元凱：“那你呢？爸。”

    “我也挺好的。”

    “吐血是怎么一回事？”沈檸若不跟他繞了，直接問了起來。

    沈元凱眼神有些躲閃，并且還試圖轉(zhuǎn)移話題到邱漾身上：“這就是你的對象嗎？”

    邱漾被cue到了，才稱呼了對方一聲：“叔叔好。”

    她不想太主動。

    沈元凱沒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點了下頭，當(dāng)做回應(yīng)。

    沈檸若緊緊地盯著沈元凱：“你自己是不是知道答案才故意不去醫(yī)院的？”

    第149章

    沈檸若的這個問題不是憑空猜測的，她一路上回想了很多的細節(jié)，發(fā)現(xiàn)沈元愷不少行為都滿足這一點。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沈元愷搖了搖頭，又看向墓碑上笑得溫柔的照片，他現(xiàn)在整個人看上去一點精氣神都沒有。

    沈檸若被他的態(tài)度給氣到了，她的呼吸亂了節(jié)奏，想要說什么但又不知道從何開口，沈元愷偏偏還在這時候道：“女兒，我也想葬在這里。”

    邱漾聽得眼皮一跳，沈檸若更是一口氣差點沒上來：“爸，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么嗎？”

    “我知道啊。”沈元愷的眼神沒那么清明，他自己又咳了兩下，陽光下他看起來很憔悴。

    邱漾靜靜觀察著這一切，沒有再說半個字。

    沈檸若的鼻尖倏地酸澀了，她覺得坐在自己眼前的男人比記憶中要滄桑和蒼老很多，可是沈元愷今年也才五十出頭，他好多年沒有工作，不該是這樣的狀態(tài)。

    “爸，雖然我和你這些年不愉快，但我是希望你健康的。”

    沈元愷沉沉地嘆了口氣：“若若，這么多年，我累了，算了吧。”

    “怎么可以算了？”沈檸若紅著眼睛，“你才五十三歲，不是九十三，怎么就可以算了？”

    沈元愷仍舊只盯著墓碑，聲音低低的：“可我不快樂了好多年，也寂寞了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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