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6)
蕭程對這個私生子很疼愛,并不對他做嚴格要求,像普通孩子那樣培養,娛記常拍到他們父子一起吃飯、游玩。 為人風流,處處留情,情婦遍地。 這是網上的蕭程。 心狠手辣,不擇手段,剛愎自用,咄咄逼人的野心家,殺子未遂的劊子手 這是管家口中的蕭程。 可到這個人真的出現在眼前,宋眠玉卻發現,他根本無法將以上所有的詞匯跟這人聯系起來。 因為在他眼中,這就是一位普通的父親,下班后還未放下公文包,穿著西裝就來陪心愛的小兒子吃一頓肯德基。 就像他爸爸從前那樣。 可是憑什么? 憑什么蕭程可以對小兒子溫情脈脈,卻對蕭如翡那樣狠心。 蕭如翡那么好,那么優秀,一路循規蹈矩的長大,處處都要做別人家的孩子,可是再優秀又有什么用?就像此時此刻,他得不到父親的一個眼神。 而那個孩子,從來不用背負太多,什么也不用做,卻可以輕而易舉得到父親的愛。 難道就因為蕭如翡一出生就是繼承人?這不公平,也沒人問過他是否愿意。 但這世上本就沒有公平,若是公平真的存在,又何須我們苦苦追求? 蕭如翡。 宋眠玉悄然走到蕭如翡身邊,輕扯他的衣袖。 衣袖輕輕晃動,蕭如翡回神,他極自然地將目光從窗邊收回,對宋眠玉說:走,吃飯。 嗯。 宋眠玉跟在他身后,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對父子,轉頭的一瞬間,蕭程抬頭向這邊看來。 看來蕭程剛才看到蕭如翡了。 宋眠玉冷冷笑了一下,這是什么好爸爸?就真的連個招呼也不打。 他本來覺得吳卿儀這個媽就不怎么樣,如今一比較,同行襯托下,吳卿儀也沒那么糟了。 他絲毫沒有退縮,鋒利的目光跟蕭程對上,然后翻了個大白眼兒。 兩人落座,隔壁桌的小孩要走了,把宋眠玉的小玩具還回來,年輕父母像宋眠玉道謝,隨后帶著孩子離開。 宋眠玉故作輕松地說:咱們打包吧? 蕭程在這兒,他不想壞蕭如翡心情,也裝作沒有看到剛才那一幕。 蕭如翡笑了,似不在意,沒關系。 他沒說好或不好,是說沒關系,宋眠玉當即知道,蕭如翡知道他看見了,還反過來安慰他。 兒童套餐里有一份土豆泥,還有一個蛋撻,宋眠玉拿給蕭如翡吃。 蕭如翡才剛犯過胃病,宋眠玉不敢讓他吃太油的,但是炸雞腿真的香 宋眠玉一個人吃,有點不落忍。 所以他把雞翅外面油炸的一層剝下來,拆里面的嫩rou,蘸番茄醬,喂給蕭如翡吃。 好吃嗎?他問蕭如翡。 蕭如翡看著他,說好吃。 雞翅剛炸出來,酥皮里面的rou很熱,把宋眠玉的手指頭都燙紅了,蕭如翡捉住他的手,放在嘴邊吹吹,唇角含笑,宋眠眠,我發現,你今天特別 他賣關子,故意說半截。 宋眠玉上趕著問,特別什么?特別帥?特別英俊? 蕭如翡說:特別人妻。 驀地,宋眠玉臉紅了,抓了一把薯條塞他嘴里,你少放屁!老子很爺們兒!就你這樣的,一拳能打趴倆! 他抬起胳膊,做了個鼓肌rou的動作。 蕭如翡吃著薯條,笑意根本止不住,宋眠玉身上有幾兩rou,他能不知道嘛? 不過他確實好奇,宋眠玉為什么那么能打,上次他看宋眠玉打林啟的監控視頻,不光打的狠,動作也帥,最近他還看了《曾是驚鴻照影來》里宋眠玉的cut,有不少打戲,導演說都是親身上陣。 蕭如翡問:宋眠玉,你是不是練過?泰拳、柔道什么的? 什么呀,我那是正經中國武術、少林功夫好嘛?宋眠玉說,小時候身體不好,為了強身健體練過幾年武術。 又說,我小時候還在廟里住過。 蕭如翡挺好奇,什么廟?改天我也去捐個香火錢。 你還信這個?宋眠玉都不怎么信,看蕭如翡這樣子,也不像有信仰的。 蕭如翡垂眸,似有所思,淡淡道,管家信。 宋眠玉說:真沒看出來,黎先生竟然信佛。 是為了我。 蕭如翡說起往事,我以前被人綁架過,綁架我的人,把我關在一處廢棄寺廟的禪房里。 管家說,那間禪房里有一尊裂縫的半身菩薩像,他說是菩薩保佑了我,我才能活下來。 宋眠玉聽管家說過這件事,但管家沒有細說,如今蕭如翡竟親口說起這件事。 他們周圍人來人往,點餐臺響起冰涼的電子音,小孩的哭聲和笑聲擠在一起 蕭如翡說完,宋眠玉腦中亂成一片,廢棄寺廟,昏暗禪房,裂縫的菩薩像 這也太巧了。 宋眠玉愣愣追問,那后來呢?你是怎么得救的? 蕭如翡提起這件事,仍不能釋懷,當時那間禪房太黑,他又被蒙著眼,獨自待了不知幾個日夜,后來很長一段時間,他睡覺不敢關燈,午夜夢回,總能看到黑暗中一雙發亮的眼。 他說:聽管家說,我是被一個孩子發現的,那孩子年紀比我還小,背不動我,也拖不動我,就下山用公共電話報警了。 后來,管家把禪房里那尊裂縫的菩薩像修好了,還鍍了金身,供奉起來。 我當時受了刺激,身體也虛弱,休養好后也找過那個小孩,但是沒找到。 警察說,他們接到電話就出警了,那個孩子報警后大概離開了,什么信息也沒留下。 再后來,我出國留學了。 想來那個孩子也長大了,只是不知道身在何處,姓誰名誰,甚至,我也不知道他是男是女。 當時接警的警員說,他沒聽出男女。 宋眠玉猶如五雷轟頂,手里攥著紙杯,因為過于用力,熱橙汁從杯口溢出來,潑了滿手。 竟然是蕭如翡! 你怎么了?蕭如翡連忙拿紙巾為他擦手,你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幸虧橙汁不熱了,要不然該燙傷了。 宋眠玉抽回手,騰地一下站起來,慌張道,我去洗洗手! 他游魂似的挪到洗手間,跟個僵尸一樣,水龍頭打開,水嘩嘩的流,他無知無覺地沖洗著手。 他當年救的人竟然是蕭如翡。 這真是 宋眠玉眼眶一熱,心中百味雜陳,這是否就是命中注定的緣分? 蕭如翡的命是他救的,這人合該就是他的。 另一個水龍頭被打開,洗手臺邊又站了一個人,宋眠玉側頭,跟蕭程打個照面。 蕭程看著他,臉上帶著笑,久久的。 宋眠玉與蕭程針鋒相對,氣氛劍拔弩張。 他在心里暗暗地想,蕭程想讓蕭如翡死,是他救了蕭如翡,蕭如翡沒有得到的愛,那就讓他來給。 從今以后,蕭如翡有他護著。 突然,蕭程開口,請問您貴姓? 宋眠玉始料未及,他竟然問這個,說:姓宋。 蕭程淡淡一笑,方才看你眼熟,很像我一位故人,還以為你們有些淵源,看來是我認錯了。 宋眠玉笑笑,反唇相譏,那您可真夠瞎的。 蕭程: 第63章 冰川消融洪水泛濫 從洗手間出來,宋眠玉還沒走到他們的位置,就腦仁兒一疼。 蕭如翡還坐在那里,身邊站著一個男孩,可不就是他的便宜弟弟。 宋眠玉本以為他們這對塑料兄弟彼此之間是不認識的,就算認識,估計也沒說過話,應該談不上是能攀談的關系。 今天親生父子見了面,連招呼都不打一個,更遑論這個弟弟?畢竟不是一個媽生的,隔著一層肚皮,差別大著呢。 再看蕭如翡冷若冰霜的一張臉,還真有點霸總本色,冷酷,無情,看來也并不喜歡這個弟弟。 宋眠玉悄聲走上前,饒有興致,想聽聽這位弟弟有何貴干。 待走到他們身后那張桌子,正要找個位置坐下,便聽見那個男孩子輕聲細語、唯唯諾諾叫了一聲哥。 宋眠玉噗嗤笑了,剛準備坐下的屁股又抬起來,驀地想起那次在超市,蕭如翡讓他叫哥哥。 他踱步到他們跟前,拍了拍那男孩的肩膀,痞里痞氣的,哎,你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亂認哥哥? 男孩回頭,看清是剛才和蕭如翡坐在一起的人,對方還一臉戲謔,頓時漲紅了臉。 他沒走,也沒說話,只看著蕭如翡。 蕭如翡看宋眠玉的手,洗好了?燙到沒? 沒有。 宋眠玉也吃的差不多了,把他的寶可夢玩具揣兜里,挽上蕭如翡的胳膊,咱們走吧,好哥哥。 他跟皮皮蝦似的,故意咬著音,叫了一聲好哥哥。 蕭如翡唇角不受控制地抽搐,把他扯進懷里,兩人離開肯德基。 蕭程也從洗手間出來,發生了什么,自然看的一清二楚。 小兒子求助似的看向他,爸爸。 蕭程揉了揉小兒子的頭,沒事,你不用在意。 可是蕭悅然皺眉,您不是說,要讓我進族譜?我想讓哥哥原諒你,原諒我們 其實他也不想跟蕭如翡接觸,只是如今的蕭家是蕭如翡當家,他想進族譜,勢必要蕭如翡點頭。 所以今天才來跟這個哥哥打招呼,沒成想弄了個自己臉紅。 蕭程說:這事不用著急,有爸爸呢。 蕭如翡和宋眠玉回到車里,這時候六點多,冬天天黑的早,已經暮色四合。 車里的燈光不算亮,也已足夠讓宋眠玉看見他的臭臉。 宋眠玉湊上去,嬉皮笑臉,好哥哥,你怎么了? 蕭如翡偏過頭瞧他。 暮色里看人甚美,宋眠玉膚白貌美,一雙眼睛又黑又亮。 恍然間,蕭如翡竟覺得熟悉,像在哪里見過,不是日日相對的那種熟悉感,更像是許多年前就曾見過。 他輕輕捏宋眠玉的臉,再叫一聲。 宋眠玉皮皮蝦附體,湊上去跟他親嘴兒,又叫了一聲,好哥哥。 蕭如翡低頭,跟他碰了碰額頭,行,以后在床上就這么叫。 宋眠玉羞赧,你又不要臉。 蕭如翡笑笑,沒有反駁。 車子啟動,在十字路口拐了彎。 夜晚華燈初上,車水馬龍的城市已初現繁華,路燈照著,臉上的情緒更藏不住。 宋眠玉知道蕭如翡有點不開心,他撿著好聽的哄他,你那個便宜弟弟不如你。 蕭如翡問:哪兒不如我? 宋眠玉掰著手指頭細數,長得不如你,氣質不如你,也不如你優秀。 這你都能看出來? 那當然,因為沒人比你優秀。 宋眠玉拍著胸脯這么認為,在我心里,誰也比不上你。 蕭如翡揚起的唇角再也控制不住,逐漸夸張,最后笑出來。 從小到大,他得到的夸贊無數,讀書時成績永遠是第一,年紀輕輕就成為家族企業的掌權人,那些稱贊或真或假,或發自內心,或奉承諂媚。 但都不如宋眠玉這一句。 宋眠玉看他笑了,自己也高興,把玩著手里的寶可夢玩具,問蕭如翡,等你有時間了,跟我去看看我媽吧。 他說:我爸不到逢年過節的不好見,先見見我媽。 醫生說她最近情況又好了一些,完全康復很有希望。 蕭如翡愕然,沒想到會這么快。 當初第一次陪宋眠玉去精神病院,他有多想跟進去,陪著看看,可他沒有身份和立場。 如今宋眠玉讓他去見母親,說明在宋眠玉心里,已經完全認可并且信任他。 要見丈母娘了,蕭如翡心里慌得一批,表面上還要故作淡定,他說,好啊,年底有時間。 宋眠玉默默拿出手機,在日程表添上這件事。 窗外漸漸黑了,車子又開出去幾個路口。 蕭如翡突然想起來,你吃飯的時候還沒說呢,你小時候在哪個寺里學武? 咱們改天去捐個香火錢。 宋眠玉驚駭不已,心口嘭嘭直跳,要告訴蕭如翡嗎?他沒想到蕭如翡還會繼續追問。 他看著蕭如翡,愣愣地吐出,棲蓮寺。 棲蓮寺? 怎么那么耳熟? 蕭如翡先是皺眉,沉思,然后愣住。 下一秒,猛踩一腳剎車,輪胎摩擦著地面,發出巨大的聲響。 兩人狠狠往前栽了一下。 蕭如翡側身,掐住宋眠玉的肩膀,你剛才說什么? 他眼睛里閃爍著驚詫的光,手上很用力,用力到顫抖。 一瞬間,宋眠玉今天聽他談及綁架時突變的神色,怪異的反應,似乎都有了模糊的解釋。 有些事,像是隔著一層紗,一觸就破。 蕭如翡僅僅知道救他的是個孩子,那孩子留給他唯一的記憶,就是黑暗中一雙雪亮的眼睛。 如今,那雙眼睛跟宋眠玉的眸子重合在一起 蕭如翡不敢相信,世上會有那么巧合的事嗎?他看著宋眠玉,似乎在等一個答案。 宋眠玉在他的注視下緩緩開口,是我。 什么也不必多說,僅這兩個字,就夠了。 蕭如翡顫著呼出一口氣,這個回答無異于平地驚雷,他久久凝視著宋眠玉,說:我一直在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