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一筆不菲的零用錢后，梅甘哼著小調，翻閱著新借來的草藥學書籍，盤算著萊芙白還會需要什么藥。

    她翻到了其中一頁，一張藥方下寫著藥效：治療眼睛無神。

    梅甘回憶起萊芙那雙無神的死魚眼，決定就要熬這劑藥了。

    在配齊了材料之后，梅甘便按照藥方上的要求一步一步cao作。

    她的手一向很穩，但是在向鍋里倒最后一味藥的時候，一不小心提前松開了藥鉗。

    大塊的極地冰落入沸騰的藥湯里，濺起了許多guntang的藥汁，一下子將梅甘的手燙得紅彤彤的。

    在煉藥的時候受傷，這是不詳之事將要發生的征兆。

    梅甘瞧了那鍋失敗的湯藥一眼，滅了藥爐，提著裙擺跑去找族人占卜了一次。

    占卜的結論是，她近期的運勢很好，不過新認識的一個朋友卻要倒霉了。

    萊芙從梅甘那里得知了占卜結果，小女巫非常擔心是自己吸走了她的運氣，為此眼睛通紅。安撫了梅甘一頓之后，萊芙將她送住處。

    對于自己即將要倒霉的事情，萊芙不甚在意。

    第二天清早，起來練刀的時候，刀鋒卷起的氣流把萊芙的手指頭割破了。

    看到手指頭滲出的血珠，萊芙的第一反應不是包扎。面對找到了表現機會后興沖沖要上來給她治的麥德拉，她也搖頭拒絕了。

    萊芙直接去找了娜提雅維達，到了娜提雅維達的住所，沒等到人之后，便在內心呼喚娜提雅維達的名字。

    在暗地里，麥德拉差點把白眼翻到腦門上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萊芙已經被這只惡龍慣壞了養廢了。只是小小一個破口而已，難道她麥德拉治不了嗎？就不能自己包扎嗎？就算不治，這么小的傷口，它也會自己愈合吧。為了這種小事，居然要興師動眾地找魔龍。

    這還是她印象里那個皮糙rou厚，什么事情都能一肩扛下的萊芙嗎？

    分明是個嬌氣包！

    魔龍要是一直這么細心地照顧萊芙還好，若是有一天因為什么原因不這么照顧她了，麥德拉都能想象出來萊芙只能抱著手指頭躲在角落里嚶嚶哭泣的樣子了。

    麥德拉長吁短嘆，萊芙自然無法猜中小人的心思。

    聽到呼喚之后，娜提雅維達火速了結了公務，焦急地回到萊芙身邊：騎士小姐，怎么了？

    萊芙舉起手指手指上的血已經在等待過程中結痂了意識到自己小題大做了，她本來以為自己會很尷尬，沒想到表現得異樣理直氣壯：娜提雅維達，親我一口。

    麥德拉捂著胸口：

    我不在騎士小姐身邊，您居然受了這么嚴重的傷。娜提雅維達認真地拿起萊芙受傷的手指，在傷口處舔了一下，然后又對著萊芙執行了一次完整的招式五，防備后者身上還留有一些看不到的小傷口。

    麥德拉拍了拍同樣略覺不適的小魔龍的小爪子，后者與她一道離開，給一人一龍留下了空間。

    萊芙的尷尬被娜提雅維達鄭重其事的態度緩和掉了，她看著恢復完好的手指，說服了自己：剛才的傷口就是很嚴重的，就是非得娜提雅維達來治不可的。

    騎士小姐怎么了，您來這兒好像不止為了來找我治傷的。娜提雅維達道。

    娜提雅維達大人應該有更重要的事吧。萊芙道，我是不是耽誤您了？

    對我而言，沒有比騎士小姐更重要的事了。娜提雅維達道。

    萊芙說了梅甘帶來的占卜消息，舉起手指，看著那個已經看不到痕跡的傷口，道：這應該算是，倒霉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吧？

    說起來，我剛才也發生了一件預示不祥的事情呢。娜提雅維達拿出了一只羊毛人偶，人偶一手可握，棕發棕眼棕衣，和萊芙很像，四肢的尾端用白色的小圓球扎成，左手上的小圓球脫落了，騎士小姐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只能讓她陪著我，可是剛才她被我玩得壞掉了。

    娜提雅維達說話的時候，還在那個人偶上摸來摸去，時不時還要翻個面，彎折一下。

    看著一個和自己這么像的人偶被娜提雅維達這樣對待，萊芙有些不自在。

    好了，先不說這個了。萊芙戳了那個小人偶一下，咳，您先收起來吧我不久前得到了消息，黛蘭諾伊，就是那個十六歲的、想要讓我當老師的女孩子她已經通過了騎士學院的考核，成為一名見習騎士了。她既然達到了條件，我也應該履行自己的承諾

    娜提雅維達乖乖將人偶收了起來。

    萊芙取出了信匣，拆開幾封黛博拉給她的信，照著上面的格式開始寫。

    娜提雅維達默默地欣賞著。

    寫了幾行字之后，萊芙越看越覺得不自在，她對于娜提雅維達的目光也很敏感，毫無必要地側身擋住信紙，問：娜提雅維達大人覺得我的字很不好看嗎？

    騎士小姐的字體自成一派，獨具風格。娜提雅維達用中肯的語氣說。

    魔龍的聲音充滿了蠱惑性，萊芙聽了差點飄飄然起來，但是看到她自己的字和黛博拉大人的字之間觸目驚心的對比，她還是清醒了過來。

    不需要哄我的。

    只是可辨認性低了一點而已，除此之外就沒有缺點了。娜提雅維達睜著眼睛瞎夸獎，只不過多數人沒有品味，沒有能力欣賞騎士小姐的字所以還是我來代筆吧。

    *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一定要對我有信心，預感到啊，快虐了快虐了的時候，其實是糖不怕，虎摸

    第299章

    接下來就成了萊芙口述, 娜提雅維達寫。

    萊芙重新回顧了一遍黛博拉大人的信。即便已經讀過好幾遍了，初讀時的震撼感依舊存在，沒有絲毫淡褪。

    在遇到黛博拉大人之前, 萊芙從來沒有想到過，居然有一個人能如此了解她。這種了解先是帶來感動, 后來又引起了某種近乎恐怖的感覺。

    寫完第三封之后, 在等墨跡干的空隙里，娜提雅維達道：騎士小姐需要一次性寫那么多信嗎？

    我不想這件事總是在我腦中懸而未決, 還是一次性處理的好，以后好專心地應對別的任務。萊芙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敲擊著，而且現在是最適合的時刻，我還對做見習騎士、正式騎士的感觸有印象，再晚一些, 我就要適應當圣殿騎士的感覺了，恐怕會不由自主地用黛蘭達不到的標準來要求她。

    娜提雅維達盯著萊芙看了一會兒，沒有再追問下去。

    黛博拉大人很厲害, 娜提雅維達大人也很厲害，我很好奇，如果你們二位決一死戰的話, 結果會如何？萊芙試探著問。

    死戰而非切磋, 應當是兩敗俱傷。娜提雅維達道, 她無法殺死我，但是能嚴重地傷害我。

    萊芙松了一口氣：魔龍受的傷是可以愈合的，不會死也不會留下后遺癥，對吧？

    娜提雅維達點點頭。

    對了, 還有，我從瓦奧米婭殿下那兒收到了一封信, 萊芙忽略的前面大段大段催婚的話，只提到了最后一句，人魚海域足夠安全嗎？如果想要保護什么，她們真有能力抵御來自任何存在的傷害嗎？

    足夠安全。若是人魚一族真想守護什么，即便是我，也奪不走的，她們就是有辦法。娜提雅維達道，不過，騎士小姐為何突然這么問？

    唔萊芙考慮了一會兒，是黑蛋，我覺得讓它呆在極地冰原，還是不夠安全。為了不被發現，它只能躲躲藏藏的，每天活動的空間也有限。

    它還這么小，正是喜歡玩的時候。人魚海域有它的朋友，在人魚海域生活一段時間，或許對它有好處。

    而且，我覺得瓦奧米婭殿下來信，提到要讓我托付給她的東西，所指的應該就是黑蛋吧她應該做好了照顧黑蛋的準備。

    萊芙在那封信的字里行間還讀出一個信息：如果有任何影響你們成婚的存在，請送到人魚海域來吧。

    她并沒有將黑蛋當成影響她和娜提雅維達成婚的存在，不過瓦奧米婭貌似是這樣認為的。

    萊芙回去，和小魔龍說了要和它暫時分開一段時間，又花了一會兒將它哄睡。接著，將黑蛋裝在布兜里，讓娜提雅維達帶去人魚海域。

    為了防止黑蛋跑丟，麥德拉一直同黑蛋在一起。

    這一日，發現黑蛋進了布兜睡覺之后，麥德拉鬼使神差地也跟著鉆了進去，接又睡著了。

    她醒來之后，就發現自己被帶到了海底。

    她和娜提雅維達說好了一會兒要跟著回去，趁著娜提雅維達和瓦奧米婭說話，便去偷吃普甸的食物。

    黑蛋醒來，已經從透明的樣子恢復成了黑色，它嗅來嗅去，聞不到萊芙在身邊了，于是嚶嚶地啜泣起來。小魚阿貝游過來安慰它，最后倒是被黑蛋難過的情緒感染了，也跟著嚶嚶起來。

    麥德拉一邊和普甸玩，一邊等著娜提雅維達來接她回去，沒想到娜提雅維達一聲不吭地離開了。

    這條可惡的魔龍，一定是偷聽到了她向萊芙說壞話，所以存心打擊報復，趁著支開黑蛋的機會，把她也支開了。

    一個小人，一條小魔龍，還有一條小魚一起嚶起來，瓦奧米婭不堪其擾，吹了好幾個泡泡安撫她們。

    麥德拉和阿貝都被哄好了，黑蛋依舊非常難過。

    瓦奧米婭在先前黑蛋藏身的布兜里翻了翻，翻出了一個做得和萊芙很像的羊毛人偶，除了充當左手的羊毛小球有損壞之外，這個玩偶的每個部分都漂亮而精致。

    黑蛋用兩只小爪子緊緊地將騎士人偶抱在懷里，將眼淚抹在上面。

    唉萊芙整理著東西，下意識地將手往腰間摸去，但是已經陪了她一年的黑蛋、她親手從一顆蛋孵化出來的小魔龍、那個出生不久的卻已經展現出非凡能力的幫了她許多的孩子，已經不在那兒了。

    她能感覺到黑蛋正在遙遠的地方，想念著她。

    她也同樣想念著黑蛋。

    麥德拉萊芙喚了一聲。想起小人也和黑蛋在一處，這是她知道的。

    小人的身體里有她和娜提雅維達的血，還有許多人的血。麥德拉帶著萊芙一路戰斗的記憶，像個小掛件似的一直陪著她，如影隨形地跟著她，現在也與她分開了。

    酸澀的名為不舍的情緒慢慢填滿了心頭，讓她只想沉浸在這樣的情緒中，根本無心做事。

    不過她必須得繼續下去。

    她取出一份已經得到圣殿中樞通過的提案。提案的主要內容是讓居住在圣殿中樞的守序邪巫們可以通行于圣殿中樞和白島之間萊芙考慮到守序邪巫們和半人半獸們的接觸，可以讓研究晶核配方的進度加快一些在之后，守序邪巫們活動范圍，還將繼續擴大。

    向圣殿提案往往是由居文職的神官來做的，居武職的騎士少有關注這些的。不過萊芙留意到自己有這方面的權柄，便善加利用。事實上，一個圣殿騎士能夠施加的影響力，比她原先想象得要更多。

    而如果能成為光輝圣殿騎士，恐怕能做到更多事情。

    萊芙從來不會用同輩人的成就來限制自己對于未來的構想。在她看來，既然進入騎士這一職業序列之中，以這一序列的最高點作為自己的目標，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至于達到這個位置的人數多么有限，而且其中沒有任何一位是女性，上一個達到這個位置的人是多少個百年前的人諸如此類的會讓人滿足于圣殿騎士的位置的想法，根本不在她的考慮之中。

    最厲害的騎士會被授予的光輝圣殿騎士的頭銜，而她以成為最厲害的騎士為目標，這個頭銜既然存在，她就應當爭取這個理由，就足夠了。

    萊芙不僅心中以光輝圣殿騎士為目標，而且還敢于宣之于口。她從不覺得有藏著揶著的必要，既然成了騎士，她就是沖著達成最高成就而來的。即便萬一她達不到這個位置，她也不會因為失敗而覺得羞恥，只會因為給自己設限而悔恨。

    她整理著要寄給小徒弟黛蘭的信，突然產生了一個念頭，想在信里再加上一句：既然選擇成為騎士，理當以光輝圣殿騎士為目標，因為這個成就就在那里，等著你去征服。

    將每封信都翻了幾遍，也沒有找到適合加上這句話的地方。

    萊芙惋惜了一會兒，便也釋懷了。畢竟人各有志，追求什么只能聽從自己的內心，身為師長，她只能在一旁鼓勵，偶爾幫扶一把，卻不能越俎代庖地替她選擇將來。

    她又將信瀏覽了一遍，信中除了給出指導和祝福之外，也簡略地回顧了她一路上遇到的困難。她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重新審視自己過去的經驗，默默地體會著身份轉變帶來的詭異的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