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疼痛逼到瘋狂的怪物們，也因?yàn)檫@柄巨大的飛刀而暫時停止了手頭的動作，但是很快便繼續(xù)照著佩皮斯的命令行動起來。

    解除疼痛的希望成了一根救命稻草，由此將怪物的戰(zhàn)力擴(kuò)大到了往日的數(shù)倍。

    伊恩眼睜睜地看著牛怪粗壯多毛的拳頭向他的腦袋砸過來，驚訝之下甚至忘記了動作，但是這只拳頭最終還是沒有落下來。

    因?yàn)槿R芙白在這里。

    萊芙飛奔而來，在倉庫中穿梭著，或是手刀或是肘擊，落在怪物們的后頸。

    對圣藥的沙啞呼喚聲逐漸消失，怪物們還沒來得及傷到這些孩子，就倒了一片。在倒地之后，無意識地蜷縮起身子，繼續(xù)摳挖著腹部。

    伊恩還沒有回過神來，面前就被丟了一捆麻繩和許多索鏈。

    萊芙環(huán)顧一圈，見孩子們都全須全尾的，這才松了一口氣：先將它們捆起來，先用繩子，再加鐵索，我不信它們連鐵索也能掙斷。說著又將麥妮給她的藥給了一個少女，說，這是緩解它們疼痛的，喂它們吃了就行，接著又叮囑道，每個只需要一滴，省著點(diǎn)用。

    還好她來得不晚，但是再晚一點(diǎn)就來不及了。

    萊芙的目光轉(zhuǎn)向佩皮斯，說起來她還沒有仔細(xì)看過這個人。他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枯瘦而干癟，皮膚是詭異的青白色，像是渾身覆蓋了一層豆子發(fā)酵后的白膜，又像是在水中泡發(fā)了的皮膚又重新貼回了身上，透露著一股垂垂暮年的死氣。佩皮斯的黑袍看起和麥妮之前穿的袍子的形制很像，他給萊芙一種熟悉的毛骨悚然的感覺。這種感覺她曾在去做小人國的任務(wù)的時候在娜提雅維達(dá)身上體會過，接著又在麥妮身上體會過。

    佩皮斯的獨(dú)眼跟著她轉(zhuǎn)，這讓萊芙渾身發(fā)毛、心頭透涼，比起見到麥妮時更甚。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家伙是個貨真價實(shí)的邪巫。既非被圣殿招安的，也不像麥妮那樣分屬巫族的另一派系，更非那些未經(jīng)圣殿教化之地亦正亦邪的巫術(shù)使用者。他就是一個邪巫，是在圣殿的清剿下的漏網(wǎng)之魚。

    萊芙幾步跨到佩皮斯面前，一用力將砍刀拔了出來，被龍革鞘裹著的看似遲鈍實(shí)則鋒利的刀尖直指佩皮斯的喉結(jié)：藥在哪里？

    佩皮斯并沒有回答萊芙的提問，他的目光在那些被用繩子和鐵索捆起來的牲口怪物身上掠過，在萊芙徹底喪失耐心之前，突然道：你已經(jīng)知道了？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但是萊芙懂了佩皮斯的意思，她反問道：你是邪巫？

    伊恩將最后一個怪物捆了起來，聽到邪巫一詞后愣了愣。

    在圣殿的其余轄地，對于邪巫的管制是很嚴(yán)苛的。伊萊娜壓低聲音，不過他剛才說的是什么意思，萊芙白知道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伊恩幫著喂藥的少女掰開一個嘍啰怪物的嘴，在喂好藥之后便撒開手，靠坐到伊萊娜身邊，看了那個剛才要攻擊它的牛怪嘍啰一眼，目光又落在伊萊娜身上，不過絕頂聰明、博覽群書的第一繼承人您，難道也不知道嗎？

    我確實(shí)不知道。伊萊娜嫌棄了看了一眼伊恩，往一旁挪去。他倆每隔幾天總要掐上一次，結(jié)局算是勝負(fù)參半。揉了揉腦袋上腫痛的部位，伊萊娜齜牙咧嘴，心道此時再掐一場定要落下下風(fēng)，倒也不再出言挑釁伊恩了，不過我知道萊芙白，應(yīng)該在瞞著我們什么。

    佩皮斯不答，算是默認(rèn)了邪巫的身份，又問道：你是圣殿派來的？

    萊芙料定了再說下去，佩皮斯的回復(fù)還是牛頭不對馬嘴。分明是她要審他，他偏偏在試探。萊芙索性將刀扎在佩皮斯身旁的地上，伸手向他身上摸去。所幸他并不像麥妮一樣帶著一個什么都能掏出來的布袋。萊芙冷著臉，像在死蚌里挖珍珠似的，將佩皮斯從頭到腳翻了兩三遍，便將他帶的所有藥物都翻了出來，問題是她翻出來的東西太多了。

    佩皮斯身上帶了許多藥，在將這些藥從他身上摘下之后，這個原本就干癟枯瘦的男子，一下子又瘦了三分之一。

    是哪一瓶？萊芙問。

    你這姑娘可真不矜持。佩皮斯的眼皮抽動了一下，你是圣殿派來的。是守序的邪巫？不像。是神官？也不像。騎士女騎士可難得一見，難不成你就是最近一年來聲名鵲起的那一位

    萊芙是被邪巫的故事嚇著長大的，此時卻聽一個邪巫卻說她名聲大，此刻的感觸微妙，難以言表。她的名聲居然大到連一個成日忙著為非作歹的邪巫都知道了？萊芙腦中甚至浮現(xiàn)出邪巫一手?jǐn)囍『皇峙踔麨椤度R芙白羅曼史》的小冊子細(xì)看的畫面，幾乎難以直視佩皮斯。

    你是那個叫做內(nèi)臟的？佩皮斯篤定地說。

    噗。娜提雅維達(dá)出現(xiàn)在倉庫門口，聽到佩皮斯的話，掩唇輕笑，騎士小姐的名字，果真很獨(dú)特呢，小內(nèi)臟。

    佩皮斯看了娜提雅維達(dá)一眼，后者已經(jīng)恢復(fù)成了柔弱少女的模樣，不怎么能讓他在意。

    我叫萊芙白。萊芙出言糾正，心道佩皮斯應(yīng)當(dāng)沒看過她的羅曼史，應(yīng)該是從別的途徑聽說她的，不然肯定不至于記錯她的名字。她拔出刀來，刀尖指了指地上的藥瓶，接著指向佩皮斯的鼻子，別想轉(zhuǎn)移話題，是哪一瓶？

    你已經(jīng)知道了？佩皮斯只在刀尖刺過來的時候瞇了瞇眼，接著便不在意了似的，看向萊芙身后的那些孩子們，但是他們并不知道。

    他又看著倒在萊芙腳下的一個怪物，是因?yàn)槟阒懒耍圆畔胱屗鼈兓钪Ｄ闳羰遣恢溃€會想讓它們活著嗎？

    她和佩皮斯的對話又回到了開頭，萊芙心思飛轉(zhuǎn)。若是讓佩皮斯繼續(xù)說下去，他恐怕會將這些怪物的真實(shí)身份在這些孩子面前抖落出來。這人又和玩家有關(guān)，他說話天馬行空，完全無法把控，她若是繼續(xù)問下去，最怕和玩家相關(guān)的事他也會說出來，那就糟糕了。

    我要同他單獨(dú)談。萊芙道，你們先出去。收拾一下東西，準(zhǔn)備一會兒離開。

    孩子們雖有疑問，但是見萊芙語氣嚴(yán)肅，便聽話地陸續(xù)從倉庫中走出去。

    騎士小姐，娜提雅維達(dá)跟著人流往外走，出了倉庫的門之后，又走了幾步，突然回過頭來，可憐地扒著門框，我可以聽嗎？

    萊芙內(nèi)心掙扎了一會兒。佩皮斯也許會招出玩家相關(guān)的事來。對于她在另一個世界的事，她既覺得有必要有與娜提雅維達(dá)坦白，但又覺得這樣做又害無益，而且cao之過急。

    騎士小姐娜提雅維達(dá)拖長了調(diào)子，撒嬌道，您讓我走嗎？

    萊芙既沒有說進(jìn)來，卻也沒有趕娜提雅維達(dá)離開。

    娜提雅維達(dá)便繼續(xù)站在門口。

    哦，萊芙白，我記得確實(shí)是這個名字，被圣殿寄予厚望的騎士。佩皮斯點(diǎn)了點(diǎn)頭，刀尖差點(diǎn)就要戳傷他僅剩的一只眼睛，他看起來卻并不畏懼，你知道了它們曾經(jīng)是人，所以想要救它們。所以你剛才進(jìn)來的時候那樣緊張，這是因?yàn)槟阍诤ε拢愫ε氯羰悄銇淼猛砹艘徊剑屗鼈儽晃铱刂浦鴤松踔翚⒘诉@些貴族子女，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責(zé)，它們就不得不死了。

    佩皮斯凝視著萊芙，你依舊將它們當(dāng)成人，想給它們活著的機(jī)會，但是別人未必這樣想。若是它們顯露出危險(xiǎn)的跡象，那些人就會像拍死惱人的蚊蟲一樣，將它們?nèi)砍簟Ｋ鼈兎铝司Ш耍呀?jīng)成了被詛咒的生靈，有一萬個要死的理由，可是你偏偏要給它們找出一線生機(jī)

    我沒猜錯，你剛才就是故意的，你知道逃脫不了，就想要制造混亂，讓這些半人半獸殺人。它們的手上沾了血，便不會被人類接受。萊芙道，但它們不是被詛咒的生靈，它們只是惡意的無辜受害者。它們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并不是它們所選擇的告訴我是哪瓶藥？

    如此義正辭言地聲討惡，那么你定以為自己是善了，小騎士。你之所以不想讓那些孩子知道，也只是不想讓他們面對世間的殘忍吧。你可真是個大好人。佩皮斯語帶譏諷，咳嗽了幾聲，將咳出來的血液吞咽下去，臉色又白了幾分，執(zhí)行圣殿意志的人總是自詡為善，自以為能區(qū)分善惡，能決定什么該活，而什么該死。

    是哪瓶？萊芙收刀，扯住佩皮斯的領(lǐng)子，將他拎到自己的面前。她的砍刀太鋒利，一刀下去佩皮斯就沒命了，這種時候還是拳腳更加適用。

    我知道我已經(jīng)輸了，注定要死。但是我不會背叛指揮官大人，更不會將藥給你。即便是我死了，也不會讓你如愿的。佩皮斯的臉上泛起青色，嘴角滲出血絲，我的確是被圣殿稱為邪巫的人咳我的祖上，我的父母都是邪巫。邪巫生來就是圣殿所謂的惡，除非甘為其鷹犬，否則便不配活著。在清剿之中，我的族人被焚燒咳圣殿奪去我一只眼睛的時候，我尚且年幼，那時候可沒有人問我有沒有得選只因我邪巫一族生來便受到詛咒，注定該死

    你不會是想說，你當(dāng)時本想改邪歸正的，但是圣殿沒有給你這個機(jī)會，所以你要報(bào)復(fù)吧。萊芙只是將佩皮斯提在手里，拳頭還沒有落下去，他身上除了胸口被牛小姐踩過一腳之外并別的傷口，但是他已經(jīng)半死不活了，我姑且問你一句，你若是有得選，會選什么？

    在臨死之跡，看到這個代表圣殿的騎士道貌岸然的模樣，一些過往的記憶襲來，他心思難平，不吐不快。

    我怎樣選？哈哈我選的路就是邪巫的路，使用黑巫術(shù)，制造圣殿所不允許的黑巫藥，讓那些受到圣殿庇護(hù)的無辜者也吃吃苦頭這不是很有趣嗎？佩皮斯道，唯有利奧波特指揮官才能理解我的價值，他贊許我的才能，認(rèn)同我的創(chuàng)造所以我絕對不會背叛他

    聽明白了，你的確是一個該死的壞胚。若是真不想背叛，那你應(yīng)該少說幾句才是。萊芙撇了撇嘴，你的上司叫利奧波特是吧？你稱他為指揮官。若是他命喪我手，我會告訴他多虧了佩皮斯的情報(bào)。

    你佩皮斯聽了萊芙的話，噎了一會兒，突然吐出一口血。

    要么痛快地給藥，萊芙說，要么繼續(xù)抖落情報(bào)也成。我手頭的止痛藥劑雖然不如你的，但也可以支撐一會兒我有耐心得很

    真是牙尖嘴利。即便我命喪于此，你也無需得意，終有一天，舊的秩序會被推翻，新的秩序會被建立此時的惡將被命名為善，此時的善被解讀為惡，邪巫會活在陽光下，圣者才該受焚燒咳善惡、真假、美丑將會被重新定義佩皮斯的瞳孔開始渙散，到了那一日咳你是腐敗的鷹犬，我才是才是殉教的圣徒

    萊芙拈起粘在佩皮斯嘴角的血的，用指尖碾了碾，其中有破碎的rou塊。她掰開佩皮斯的嘴，發(fā)現(xiàn)舌頭中央破出一個孔洞，洞中塞有一個丸狀的東西，但是不知什么時候被咬開了，只剩下一個空殼。

    你服了毒藥？萊芙道。

    只有死人才能對指揮官大人忠誠佩皮斯勾起唇，斯坦利和艾德文并不知道藥方咳只要我死了你終究還是問不出來知道一個名字又有又有什么用

    擔(dān)心泄露秘密，就用死將自己的嘴堵上嗎？萊芙將佩皮斯放下，擦了擦手，你的忠誠值得佩服，可惜我不會讓你如愿的麥德拉，給他把命續(xù)上。

    第148章

    在偷吃魔龍蛋未遂之后, 麥德拉頗為心虛，生怕被娜提雅維達(dá)看穿了心思，因此不敢露面。她偷偷跟著萊芙進(jìn)了柜子, 來到這兒之后，怕被發(fā)現(xiàn), 甚至可憐巴巴地啃了幾天草, 萊芙?jīng)]有注意到她。她便去偷吃面包，膽子稍大之后, 又開始偷吃麥妮拿出來的東西，可是萊芙依舊當(dāng)她不存在一樣。

    終于被點(diǎn)了名，麥德拉興沖沖地提著裙子踩著草葉向萊芙奔去，跑到半路上突然鼻子一酸，沿著萊芙的腿爬上去, 一路爬上肩頭，抱著萊芙的耳朵，哭出聲來：萊芙嗚嗚嗚我還以為你有了龍蛋就不要我了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