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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烈要求正常師尊待遇/我就知道做師尊沒好下

    玉無涯心口的痛在這個時刻,細微的擴大了,但也只是一點點,就像被榨干的水果,用力的擠壓,也只能再多一滴。

    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臉上沒有慌亂,沒有痛楚,沒有被玉無極徹底背叛的難過,讓玉無極的終極報復頓時顯得不夠痛快。

    秦倦,我死了,你也活不了。玉無涯冷靜的說,祂不會放過任何違反契約的人。

    秦倦臉色和玉無涯一樣平靜,我知道,但我不后悔。

    元九霄為這沒頭沒腦的話顫了肝膽,師尊,他是誰?你不是說你是異世之人,天道契約無法束縛你?

    玉無涯看向玉無極,嘴唇微動,卻什么也沒說,只是輕輕的嘆了口氣,隨著這最后一次的呼吸,玉無涯被噬心蠱吃干凈了所有神魂。

    秦倦握著元九霄的手:清塵,你要相信我,我是不會離開你。

    這即像承諾,又像詛咒的話剛說到最后一個字,秦倦就倒了下去,元九霄茫然的想接住師尊的身軀,但只接住了那件他多年前在午月節送給秦倦的寶衣。

    ***

    天幕一戰后,各地陰魂陣突然集體破裂,裂縫或大或小,修士們左支右絀,每日睜眼惡鬼閉眼守城,過得苦不堪言。

    元九霄研制出了可以隨身攜帶的大型修復陣盤,花了大約半年時間,漸漸壓制住了陰魂陣破裂引起的大規模惡鬼攻城。

    沉甸甸的因果壓了下來,元九霄成了天底下修士的最大債主,聲望一時無兩。

    自秦倦去后,元九霄每日神色如常,研究陣盤,安排宗務,絲毫看不出來死了師尊。

    外人不知如何作想,虛靈山之人都見識過元九霄對秦倦的感情有多深厚。心中難免惴惴不安,擔心他們宗主哪一天就殉情了。

    沒錯,如今元九霄已經成了宗主。宇珩真人早在天幕之戰前就壽元耗盡,死在了閉關之所。

    又過了半年,陰魂陣被徹底修復,天地間重回清明,元九霄在所有宗門的推舉下成為仙帝,登基之所就在大荒。

    ***

    明天我就能兌現承諾。元九霄坐在空曠的宮殿內,語中帶笑,你說想要我做仙帝,如今我做到了。師尊,你開不開心?

    四周的侍女和侍衛恍若未聞,已經習慣了元九霄時不時的自言自語,只是難免心酸。

    殿外走進一個侍衛,宗主,月真真求見。

    元九霄點了點頭。侍衛會意離去,少傾,月真真跑了進來,直直沖到元九霄面前,把他抱住了。

    哥哥。

    元九霄從前總和她斗氣,如今卻是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鬢發。

    月真真:哥哥,看在前輩的面子上,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元九霄:什么事?

    月真真:登基大典后你不要急著自殺,能不能先見我一面再死。我怕明天和你說的話,你死得太快了,來不及。

    殿下站著的侍女侍衛們一起失語。隨即悚然心驚,宗主不太正常他們知道,卻沒想到,宗主居然謀劃著在登基大典后自殺。可若他想追隨秦真人而去,又何必非要等到登基大典,難道是為了那個所謂的承諾?

    元九霄臉色不變,仍舊淡淡笑著,你時隔一年來見我,就為了說這個?

    月真真點點頭:前輩讓我在你登基大典后告訴你。

    元九霄微笑著道:他的話我就非聽不可嗎?我答應他的事情,每一件都做到了,他卻一直騙我,死前還在騙我。我沒有興趣再聽了。

    月真真抓著他的手,那你聽聽這個。

    元九霄手里多了一枚傳訊符,他臉上的笑頑固的掛著,像某時月真真曾經見過的,凡人供奉的河神,巨大的雕像屹立在千仞斷崖邊,日復一日的,對著川流不息的江水露出別無二致的笑容。

    那樣的虛假。

    元九霄手里慢慢把玩著傳訊符,遲遲不敢打開。又怕自己這副模樣在meimei面前露怯,那他方才放出的豪言便徹底失卻作用。

    這世上也沒幾個人能讓他交心,月真真躲了他一年,他本想說幾句刺心的話,傷害她的同時,間接傷害秦倦,縱然秦倦已經死了,但若如凡人相信一般,世間有靈,看到月真真難過垂淚,秦倦想必也要皺眉,罵他過分,不懂得體貼meimei。

    月真真趴在他座位旁,手抱著他的膝頭,臉貼著胳膊,低聲道:我不敢來見你,我怕早來一日,看見你難過,我就把前輩安排好的話提前對你說了。萬一壞了他的打算怎么辦?

    元九霄捏著白玉傳訊符,給冰冷的玉符染上了熾熱溫度:你倒聽話。

    四下里所有默默無言的侍者們,忽然不約而同的小心翼翼呼出一口熱氣。自從秦倦身亡,他們宗主一直是這副溫文爾雅,沉穩可靠的模樣,一絲活氣都無。如今居然能冷笑著說話了,實在讓人感動。

    你好意思說我,你要是不聽話,為什么還要一臉生無可戀的做這勞什子仙帝,月真真冷哼一聲,猶豫的斟酌著用詞,哥,我相信前輩不會騙你的。

    元九霄瞇起眼睛:你都知道些什么?

    月真真扛住了他詰問的目光,等你做了仙帝,我全都告訴你。

    她扒著元九霄的腿起身,皺著眉道:我家里給我做的飛舟上面有幅畫,畫的就是小女兒承歡膝下的情景,我以前看著,心里十分羨慕。今天才知道這姿勢有多別扭。

    元九霄給她拍了拍身上沾的土,我到時候再和你算賬。

    月真真朝他做了個鬼臉,直接跑了,心里卻在說,你哪有空和我算賬。若秦倦不能復生,元九霄哪有心思和她算賬。若是秦倦復生,元九霄更沒心思和她算賬。

    元九霄屏退左右,盯著那枚玉符看了半日,手抖得像九十歲凡人老翁,其實打開玉符也不用手,神識一掃就成,但他就是克制不住。

    他一直看著玉符,看到天色將明,鳳千醒過來請他更換登基用的禮服,才緊緊抿著嘴唇,將玉符打開。

    里面只有一句話。

    清塵,稍微頓了頓,我喜歡你。

    第87章

    祭天大典的的氣氛不可思議的凝重,仿佛元九霄不是登基,而是出殯。

    不過這也難怪,元妙芳、玉無極等人無一不清楚元九霄對秦倦的感情有多深,如果元九霄在秦倦死后崩潰失落發瘋,這倒算人之常情。

    偏偏元九霄表現得無懈可擊,甚至不像從前一樣冷漠,而是時時帶笑,一派沉穩溫柔,讓這些同他相識多年的人心里直嘀咕。

    事出反常必有妖,元九霄這一年來表現得如此正常,很難不讓他們懷疑,元九霄正憋著干點什么大事。

    這種感覺就像你明知道蠱師給你下了蠱,這種蠱很可能是致命的,但你卻不知道蠱師什么時候會讓蠱毒發作,而祭天大典,看起來就是一個合適的契機。

    元九霄一步步走上祭臺,他感知敏銳,察覺到了祭天大典四周布滿了傳送陣法。他掃了一眼分離臺下的人群,元妙芳和玉無極神情淡然,只是身體稍微緊繃,泄露了內心的緊張。

    元九霄頗覺好笑,他不是不懂這些人在擔憂什么,可這些人畢竟錯判了形勢,今天如果真的有人會死,那也只是完成了要做仙帝這個承諾的元九霄而已。

    如此看來,究竟還是真真最了解他。

    師尊也了解他。

    元九霄站在祭桌前,向天道獻祭了十珍十酒,有一個凡人儒生打扮的修士上來念祭詞,把他夸成古往今來第一人。

    仿佛當初力挽狂瀾的人不是秦倦,而是他。這些人也不是健忘,只是太想討好他了而已。師尊啊,你拼上性命救回來的,就是這些不知感恩的豬狗罷了。

    他回頭去看,只有玉無極蹙眉盯著那個修士,似乎在盤算等祭祀結束后,要從哪兒下刀。元妙芳則神情緊張,帶著一點警惕看著他,眉尾和嘴角都向下,是個難過的模樣。

    元九霄什么也沒做,雖然的確有一個瞬間,他心中涌出一種把所有人都殺掉的渴望,想毀掉別人也毀掉自己的瘋狂,但那畢竟只是一閃而逝的念頭,做不得真。如同兒童受了欺負,發狠說希望全世界的人都死掉,下一刻小伙伴找他出去釣魚,他就把這惡毒的豪情盡數忘掉。

    祭天大典之后便是登基之禮,元九霄很想知道秦倦通過月真真留給他什么信息,但他沒有刻意加快典禮的進程,按部就班的走完流程,做了這個世界里第一個仙帝。

    他在典禮后的筵席上露了面,喝了一盅酒。元妙芳和玉無極沒來得及為今日無事發生而歡欣雀躍,遲來的擔憂起元九霄今天如此合作,沒有對任何得罪他的人甩冷臉,莫不是有著別的想法。

    只是他們沒來得及想出來別的想法是什么,元九霄就離開了大荒中的宮殿。

    ***

    元九霄站在樹林中,樹上嵌著半透明的晶體,發出淡淡的光彩。這是傳承寶器里那片小樹林。

    就是這個地方嗎?月真真好奇的問,前輩在這里違背天道契約,卻沒有被懲罰的地方。

    元九霄點了點頭,他說他乃異世之魂,不受天道管轄。他在我面前許下天道誓言又違背契約,卻沒有被天道懲罰,我便信以為真。

    他記得師尊當時這么說:玉無涯知道我是宇珩真人的孩子。宗主需要飛升,玉無涯兄弟也需要,我們的利益是一致的。我和他立下天道誓約,他一定會相信我。

    秦倦在立約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要背叛誓約,因為他不可能放過玉無涯。他騙了玉無涯,讓玉無涯以為他為了元九霄會死心塌地和自己合作。也騙了元九霄,讓元九霄以為秦倦不會因為違約受天道懲罰,同時隱瞞了和玉無涯交換的條件并不是宇珩真人的飛升,而是讓元九霄成為真正的人。

    元九霄的痛苦在秦倦死后的那個瞬間就結束了,剩下的只是一具完成師尊的愿望后就可以解脫的行尸走rou,可月真真帶來了希望,于是他重新感覺到了強烈的痛楚,和心臟泵出的鮮血一起流向四肢百骸。

    現在你可以說了嗎?元九霄屏息道。

    月真真點點頭,前輩是在天幕之戰前找到我的,他留給我三樣東西,讓我在你當上仙帝后交給你。而且他強調過,我給你東西的地點一定得是這個地方。

    第一件我提前給你了,就是那枚玉符。我擔心你當上仙帝后死得太快,現在你可是天底下唯一的渡劫修士,要是你想死,我肯定沒辦法阻止,所以我提前一天給你了。

    月真真說著,又拿出兩個小錦囊。元九霄迫不及待的搶了過去。

    打開一看,一個錦囊里放的是一片從人身上削下來的皮rou,看著還很新鮮。另一個錦囊里放的是一本書《搖花送風錄》

    這片rou是元九霄小時候聽過一些秦倦講的床邊故事,里面就有一根頭發一片rou就能復活的富江,一滴血就能重生的巫師,這是師尊的?

    月真真搖頭:這是玉無涯的。我仔細檢查過,它看起來很像人rou,其實不是。

    不是?元九霄仔細掃過這片皮rou,居然在里面發現了極其微小的法陣,而這種法陣常常用在靈力傀儡身上。

    你也發現了吧,月真真擰眉說,我從小學習煉器,對法陣很熟悉,這就是靈力傀儡的法陣。平常做傀儡無非兩種方法,一種用人,一種用材料。前者看著更像活人,但威力往往不足,后者威力比較大,但很難做出和人一樣的外形,更別說連皮膚肌rou血管都處理得這么細致,就像用材料捏了一個活人出來一樣,我覺得世上沒人能做到這一點,再厲害的人也不行。

    元九霄立刻明白meimei的意思,這并不是說從無到有的造出一個人困難到無法完成,而是天道根本不可能允許人掌握這樣的權柄。

    玉無涯奪舍他失敗后,很快就給自己找到了新的軀殼,修為也迅速回歸到渡劫巔峰,他一直覺得很奇怪,既然玉無涯能迅速找到不遜于他的軀殼,為什么還要在他身邊潛伏那么多年。

    后來他稍微了解了玉無極和玉無涯之間的故事,便以為玉無涯的奪舍是為了讓玉無極能毫無障礙的占有他的軀殼,畢竟玉無極為人軟弱,很難成功奪舍元九霄這樣的人。

    這片皮rou又讓他對這個奪舍的故事有了新的疑惑,既然玉無涯后來的軀殼并非奪舍而來,而是一具和常人無疑的傀儡,那他為何不干脆把傀儡給玉無極用呢?豈不省卻許多麻煩。

    元九霄帶著滿滿的不解,打開了《搖花送風錄》

    這是一本游記,由兩個人記述而成,這二人是師兄弟,一個人的字跡放肆張狂,一個人的自己端正清秀,讓元九霄無端想起元妖和宇珩真人。

    此刻他們身處的銅鏡上寫著一個宋字,而另一面秦倦留下的銅鏡寫著一個耀字。

    搖花送風元九霄輕聲道,原來師尊的父親叫做元宋。他和元妖把名字嵌進了這本游記的名字。

    秦前輩讓我告訴你,一定要好好看這本書,但他沒有說要你看哪一頁。

    元九霄隨手翻開,只見在其中一頁上寫著兩段話。

    上面的狂放字跡寫的是:

    四澤有大妖。東澤九尾,西澤鮫人,南澤青鳥,北澤麒麟。傳說九尾善魅,常因此惹來禍患,修行越深則魅惑內斂,擁有未卜先知之能。鮫人無論雌雄皆可產子,善陣法,常以鮫綃結陣。青鳥麒麟皆為瑞獸,已逾千年未現人世。傳說青鳥棲于鳳凰木,麒麟居于暖玉臺,我與師兄曾于此二處尋訪,連根鳥毛兒都沒見著,恐怕四澤大妖之說也只是杜撰。

    下面那段端正字跡寫的是:

    師弟棄我而去已有十載,又過鳳凰樹,尋得青鳥尾羽。鳳凰木如舊,人事兩非。

    在這兩段之外,有一行寫得非常認真的同時非常丑的字跡,寫的是:

    老公傻逼怎么辦,多半是欠揍,捆起來打一頓就好了。爹,下次找男人不要光看臉,也看看腦子。

    元九霄:

    月真真:這是呃,前輩寫的。

    元九霄:我看出來了他一腔惆悵的柔情痛楚,被這說它是狗爬都侮辱了狗的字體沖淡了一分。

    月真真閑扯:前輩和宇珩真人不大像,元妖肯定很好看。

    秦倦的批注非常隨心所欲,十句里有八句都在罵元妖,元九霄驀然想起玉無涯曾經把他和元妖相提并論,被錐心刻骨之痛侵占的rou身竟然還能分出一點精力來感到羞恥。

    秦倦罵的每一句,他都心虛的覺得是在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