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倦看見相似的靈力波紋在鮫人身上蕩漾開來，與陣法頂端傳來的波紋相撞，而后秦倦看見了經典的波的干涉圖像。

    在靈力波紋不能維持原有形狀后，恐懼效果迅速解除了。

    鳳千醒驚喜萬分，敬仰的看著秦倦道：秦真人這鮫魂用的是什么術法？

    秦倦淡然道：中學物理。

    陣法頂端，玉無極看似有些擔心：兄長，會不會出岔子？

    玉無涯面無表情道：不用擔心，我一定會帶你飛升。

    玉無極側頭看向他，微微笑了笑，笑容中盡是苦澀。玉無涯似是察覺到了什么，看著下方如螻蟻一般蠕動的修士們，冷漠的說：等你飛升后，就會懂得我的苦心。只要你身在此界，就永遠不得自由。只有從此界超脫，飛升仙界，才能得到真正的自在。

    玉無極看向他眼底，輕聲道：若我們飛升仙界后，發現仙界也不自由呢？

    玉無涯皺眉：你想得太多了，先做好眼前事。

    玉無極笑著稱是。縱然下方的修士只如一個小點，他也能知道秦倦在哪個方向，只是稍稍把目光看朝秦倦在的地方，玉無極心里就會好受許多。

    **

    在秦倦瓦解了恐懼法術后，人群稍稍安靜下來。

    他們的腦子逐漸恢復了正常思考的功能，虛假的恐懼退去，真實的恐懼襲上心頭。因為幾乎所有人都發現了一件事，玉無涯的陣法并不只是要把他們困在其中。

    這個陣法正在煉化所有人。

    忽然間，天邊數道光華飛馳而來，在陣法上驚天動地的一碰，天幕大陣像瓷盤一樣脆裂開來。修士們不約而同心神一松。

    渡劫修士到了。元九霄沉聲道。

    鳳千醒見他神情越發緊張，疑惑道：來得不好嗎？

    秦倦淡笑：你不是好奇過嗎？渡劫修士想要飛升的話，直接把他們之外的修士都殺了豈不更快，為何他們不這么做，非要在此界憋上這么多年，然后曲里拐彎的靠仙魔之戰來削減修士的數量？又或者，當初他們發現靈力與飛升有關的時候，就可以命令門下停止收徒，以他們的壽命，耗個一千年就能把渡劫以外的修士耗死，自然沒人和他們搶靈力，為什么他們也沒有這么做？

    為什么？鳳千醒見秦倦不僅沒有控制音量，反而讓他的話清清楚楚的飄到每個人的耳朵里，不由對這手不動聲色控制傳音的本事大為佩服。

    修士們的注意力從天外飛仙似出現的渡劫修士們身上轉移開來。

    秦倦看向分立大陣四周的三個渡劫修士，冷笑道：因為心魔劫。

    宇珩真人繼任之初，便要求元氏修士主動保護凡人，當時元氏內部便有許多人持有異議，當然了，這些人在元妖飛升前，被元妖一勺燴了，宇珩真人的命令得以推行。奇怪的是，后來的大小宗門也紛紛效仿，這種習慣沿襲至今，以至于所有修士都把保護凡人的安全當成了一種天經地義的事情。一旦一件事情成了傳統和習慣，從小就被耳提面命它的重要性，大家就懶得再去想，我為什么要這么做。

    宇珩真人他人帥心善也就罷了，為什么連合歡宗這樣的宗門也愿意踐行守護凡人，封印陰魂陣之事？

    秦倦說至此處，元九霄適時看向面色不一的幾個渡劫修士，盡職做了捧哏：為什么？

    五年前我和你還有無極在萬象宗封印了陰魂陣，救了萬象宗百萬凡人，但最后因果卻落在萬象宗的修士身上。元妖飛升后修士激增，不僅僅是因為修煉的難度變低了，更是因為走火入魔和心魔劫發生的幾率大大減少，而減少的原因，就是凡人。

    明白了嗎？凡人看起來在被修士護佑，但他們的存在也護佑了修士。修士存在時間越長，牽扯越深。我們救了萬象宗的凡人，所以成了萬象宗的債主。所以這些宗門領袖發現一件事，他們進入了一個怪圈。

    秦倦的聲音如清泉潺潺，卻在人們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被渡劫修士撞碎的大陣只是表象，修士們自以為可以逃出生天，屏氣凝神的聽著秦倦講故事，秦倦卻能看見靈力符文仍舊籠罩著除玉氏兄弟和三個渡劫外的所有人。

    那三個渡劫分別是冥宗的冥王，任意門的蘇茵茵，還有合歡宗的風月上人。

    他們分離三處，接默然不語，有種隱隱的默契。鳳千醒不住的往上瞄，總覺得這仨人不像來救命的，倒像把他們包圍了，可元九霄和秦倦都不太在意似的，他也只能安慰自己，天塌下來有儲主頂著，他區區一介元嬰不配發愁。

    這是在干什么？玉無極不解的問，怎么大家都一副很沉得住氣的樣子。

    玉無涯淡淡瞥了一眼，道：他們在等宇珩真人。

    在大陣中，秦倦接著道：想渡劫，想飛升，就要削減修士的數量，以增加靈力濃度，但若是削減本門修士的數量，因果就會降臨其身，過往被凡人庇護而免受的心魔劫與走火入魔，說不得一次就會還回來。所以這些大能修士、一宗之主們，想殺人，又不敢殺人。殺了別宗的，難免被找上頭來。這仙魔之戰，打了這么久，先消耗的是散修，而后是小宗門，大宗弟子，特別是有渡劫修士的宗門，傷亡幾可不計。

    不過嘛，死這么點人哪夠，為免彼此殺戮傷了和氣，如同仙魔兩道在幾年前不約而同的把我邀月宮視為犧牲者，如今，已經又選定了虛靈山，將元氏這許多人一起葬送。我說的對嗎？否則，為什么數年前你們就要偷偷對宇珩真人下手呢？

    秦倦笑了起來，我說，薅羊毛也別盡逮著我家的行不行？你們好歹考慮一下殺別人。

    他說得輕描淡寫，虛靈山之人卻彷如旱地憑空劈下一個雷來，都有種后怕與一言難盡混搭的感覺。元氏是天下第一宗門，虛靈山威名赫赫，他們當了這么多年老大，頭回聽說這種被所有人算計的故事，不由驚怒交加，又有些不太相信其他宗門膽子居然這么大。

    元九霄微微蹙眉，此事為真？

    鳳千醒：儲主也不知道嗎？

    秦倦笑著說：風月，蘇茵茵，冥王，你們仨當了這么久門神，也該動一動了，放心，我爹當年被你們暗算受了重傷，來不了了。不過我這個當兒子不還在嗎？別嫌棄我修為低微，咱們好好比試比試。

    我爹？修士們紛紛八卦起來。怎么聽，都覺得這個爹叫的是宇珩真人，可這合理嗎？

    在其他修士眼里已經被三個渡劫修士撞碎的大陣忽然間重現崢嶸，將冥宗，任意門和合歡宗所在之處包了起來。

    這三個宗門駐扎的位置本就相近，在天幕消失后，更是連成一片。

    其他宗門之人后知后覺，陣法師更是在第一時間看出來這三個宗門已經進了防護法陣，而他們仍然被包圍在煉化陣法之中。

    玉無涯不必再施加恐懼術法，恐慌就卷土重來了。

    修士們沒頭蒼蠅似的，試圖用攻擊手段解開讓法陣超過可以承受的極限，但這都是徒勞。

    秦倦朗聲道：六合魔尊不知策劃了多久，現在這個法陣是天幕和地底的陰魂陣為材料扭曲而來，若是你們的攻擊破壞了法陣，那陰魂陣也會連帶著碎裂，大家大可想一想，除卻化神和渡劫修士，到時候你們怎么跑得過地下源源不斷的惡鬼。

    玉無涯雙眼微瞇，你告訴他的？

    玉無極搖頭，我什么都沒說。

    第85章

    玉無涯不擔心秦倦做出對他不利的事情，畢竟他們之間已經有天道契約束縛，彼此的目的尚未達成，秦倦不會在這個時候背叛契約。

    至于秦倦此時的舉動，對玉無涯的計劃影響不大，反正他本來也沒想著要把所有修士一網打盡。只是對玉無極感嘆一聲：秦倦這個人就敗在了心軟上，否則你未必有機會。

    沉默不語觀望著形勢的三個渡劫修士同時聽到了玉無涯的傳音：看來宇珩真人確實來不了了，動手吧。

    秦倦看到困住修士們的大陣靈力光芒頓時變得濃郁，不由得冷笑，搞了半天，原來是三塊干電池。

    他身形微微閃動，便到了陣外，足尖一踏，整個人和冥王的距離頓時拉近。

    這三個渡劫的作用便如秦倦所說，主要是用來給大陣提供靈力支持，以盡快煉化。陣中修士察覺到自己元神被侵蝕的速度變快了，不由得越發恐慌。

    一直沒什么行動的元九霄忽然輕聲道：起。

    萬千藤蔓從地下蜂擁而出，編織出一個巨型鳥籠似的東西，將冥宗、任意門、合歡宗外的所有修士籠罩其中。他們神魂上被蟲蟻噬咬的感覺頓時減輕了。

    鳳千醒大喜：儲主，這又是什么玩意兒，你怎么弄出來的？

    元九霄淡淡瞥了他一眼，道：不想死的，便將靈力輸入身邊藤蔓。

    他聲音聽著不大，但卻清清楚楚的在每個人的耳邊響起。

    玉無極站在高處，帶了點笑意道：這是阿倦在上神遺跡里得到的伴生妖靈，元九霄當真聰明，此妖的藤蔓可以蔓延千里，而且藤蔓柔軟，天生可以彎折成各種形狀，他便以藤蔓曲成靈力符文，不用一個一個去畫，省心省力。

    玉無涯便也點了點頭：他有如此之才，你不必擔憂秦倦轉生后不能飛升。

    與此同時，冥王看著近在咫尺的秦倦，目露譏誚：我雖不知你如何從大陣中脫逃，但你區區一介化神，也想奈何我么？

    秦倦微微一笑，手中黑傘撐開，鮫魂再次脫出，這次并未尖嘯，而是緩緩的在空中繞著圈，唱起一首歌謠。

    那或許是鮫人的語言，無人聽得懂其中意思，歌聲飄邈，似乎是從很久很久之前傳來的嘆息，讓人聽了后止不住的心軟。

    冥王黑鐵一般的臉上露出片刻的迷茫，如同被歌聲勾起了傷懷往事，但那樣的神情僅僅停留了片刻，就在他的臉上消散得干干凈凈。

    秦倦沒有拔劍，他手中出現一塊小小白白的東西，像是一塊有棱角的玉石，秦倦直接把石頭擲了出去。冥王話說得輕忽，但不敢真的不把秦倦當回事，他漫不經心的一擋，其實已經把大半心神靈力都用來對付秦倦這隨手扔出的石塊。

    一聲巨響。

    冥王鐵塔似的身軀和小小石塊撞擊出了堪稱夸張的氣浪，然后眾人看著冥王被小小石塊撞飛，倒退十里從停下。

    煉化陣法與藤蔓防護陣的平衡之勢頓時被打破。

    元九霄cao控藤蔓，一點點攀上合歡宗的防護法陣，他不需要過去也能用藤蔓探查清楚，這三個宗門的防護法陣都是由煉化陣法變形而來，將原本的煉化效果做了扭轉，根基仍然是煉化陣法。

    此刻煉化陣法的威力變弱，他們的防護也就變弱了，雖然這些修士未必知道他們宗主和玉無涯之間的謀劃，但這并不影響元九霄的決定。

    藤蔓有如武器攻擊著三個宗派的防護陣法，如果控制蒼雪的人不是元九霄而是秦倦的話，可能破陣的速度會更快一些。

    秦倦的眼睛能直接看破陣法的破綻，所以他才能直接從煉化陣法中出去，不過他只懂得破壞，不懂得建設，沒有辦法用蒼雪建造這么大的防護陣，護住這么多人，所以他才把這個重要的任務交給了元九霄，自己出去和三個渡劫修士硬碰硬。

    冥王被秦倦砸出老遠，又立刻飛了回來，他莫名其妙吃了個虧，盯著秦倦手中白色石塊，陰晴不定道：這是什么？

    秦倦晃了晃手，可以見到石塊懸浮空中，笑道：你說這個么？

    冥王瞳眸緊縮，他明白這是什么了。只見石塊迎風而漲，變成一座仙氣裊裊的巨大宮殿。

    這便是孟清純返回下界時留給邀月的仙宮，它本來是一件世上最好的防護類法器，但秦倦另辟蹊徑，利用它堅不可摧的特性，直接把仙宮當成武器來砸人。

    這誰受得了？

    不是，關鍵是，誰會拿這種東西砸人？

    便是連下方那些本來為自己的姓名憂心忡忡的修士們，也不由自主露出了譴責的神情。

    像破天劍宗孫判，鬼王宗二太子這些和秦倦在氣運之爭中有過淵源的人，更是想起了當時如天仙降臨凡塵的秦倦拿出一柄大錘砸人的情形。

    出過飛升修士的宗門幾乎都有一兩件仙器，誰家不是當成寶貝，恨不得供起來，平時都舍不得用，瞧見秦倦控制著仙宮在空中追著冥王砸來砸去的，頓時生出一種仙宮都不仙氣的感覺。

    冥王領教過仙宮有多硬，自是不想硬碰硬，若不是還顧惜渡劫修士的臉面，不想飛升后成為仙界笑柄，實在很想說一句：不然我們不用武器再打過。

    若論真實修為，秦倦自然打不過他，可這仙宮本身就是天底下最強的防護類法器，秦倦甚至可以在仙宮里面控制仙宮砸他，冥王橫行千年，第一次憋屈成這樣，識海都快氣得沸騰起來了。

    下方修士們除了給防護藤蔓法陣輸送靈力，也干不了太多事情，只能扯著嗓子大罵冥王等人。

    冥王大喝道：玉無涯，你看熱鬧看夠了吧。

    事到如今，事情的來龍去脈已然清晰。

    渡劫修士想飛升，既需要殺人又不能殺自己人，他們和玉無涯一起設局，宇珩真人這樣修為高深的修士率先被排除出局，畢竟飛升消耗的靈力和修士本身的修為和天賦息息相關，宇珩真人本就是修為最高的那個，他們可不想辛辛苦苦殺半天人，好不容易等靈力濃度恢復了，又被宇珩真人一耗而空。

    五年前他們以秦倦為餌，誘宇珩真人入彀，本想趁機滅殺宇珩真人，不料先是元九霄超常發揮，以凌云為箭射下龍湖道人大號頭顱。

    冥王和蘇茵茵兩人不敵宇珩真人一人，只得重傷退走。就連秦倦也沒死在冥王那個無往不利的困人仙器中。

    元氏修士眾多，修為又高，本來就是他們的滅殺對象，可因為元九霄的強勢崛起，且元九霄不僅僅是一個大能修士，更是陣法天才，導致在正風門前線打了這么幾年，多番針對虛靈山，卻一次都沒能討到好。

    這些人本想再慢慢消耗各宗修士，但天上突然降下紙片，其上包含的信息讓仙魔兩道的修士們不愿意再打下去。

    大家都是修士，目的都是飛升，憑什么他們修為差一點天賦第一點就要做大能修士的燃料呢？修士守護凡人已經成了某種絕對正確的綱領，但卻沒必要保護別的修士。

    前線不再發生戰斗，就沒有傷亡，于是玉無涯他們果斷轉換了方法，直接用天幕轉換的煉化法陣把眾人包了餃子。

    秦倦指揮著仙宮一通狂砸，冥王不得不和風月上人交換了位置，風月上人身法輕靈，更適合對付秦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