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九霄神色淡淡：我不是要你監視他的行蹤，我是要你盯住他身邊的人。魔道之事我會親自去一趟，你不必在那邊費工夫。

    鳳千醒緊皺眉頭：你一個人能做什么？

    元九霄：我已經決定了，你照做就可以。

    鳳千醒的娃娃臉頓時變得嚴肅了：儲主的話我會照做，我只擔心此事被宗主得知，恐怕對你不利。

    元九霄不在意的擺了擺手，他既然已經做了選擇，就不會害怕后果，更別說這樣的事情本就不可能瞞得住宇珩真人。

    **

    玉無極建議大家一起去觀賞宿江峽谷的日落，此刻霧靄已經重新籠罩了巫山頂峰，但還沒擴散到整個峽谷。

    邀月宮的名字很美，宮中的修士們也很美，但她們好不容易盼回來了完整的功法，心心念念的都是修煉，無人有心于風花雪月。

    玉無極暗嘆滿宮的美人兒，竟然一點詩情畫意都無，只能把期待的目光投向秦倦，他含情脈脈的盯著秦倦看了片刻，才想起來這大美人已經瞎了。

    玉無極這個右護法沒什么實權，呆在駐地無事可做，他又不喜修煉，便一人去觀賞日落。

    日落固然很美，但如斯美景卻只有他一人欣賞，正魔兩道的修士要么忙著計算得失，要么忙著修煉。他一想到這些，頓覺無趣，眼前美景也變得干巴巴的，無甚動人。

    輕微的音爆聲從身后傳來，這是急速御劍時破開空氣的聲音。

    玉無極回過頭，意外又不意外的看見了元九霄。

    元師侄？

    元九霄挑了挑眉。

    玉無極笑道：我和秦倦平輩論交，算起來你該叫我一聲師伯。

    元九霄勾了勾嘴角，笑意浮在臉上，師伯，我有個問題。

    玉無極：愛過。

    元九霄臉黑了。

    玉無極笑道：怎么？對這個答案不滿意？

    元九霄神情冷淡：我想知道你的目的。

    玉無極眨了眨眼睛，突然覺得自己的無聊有了打發的地方，他溫柔的笑著說：你想知道阿倦的眼睛是怎么瞎的嗎？

    元九霄瞇起眼睛：阿倦？

    玉無極不在意他身上殺氣凌然，仍是笑著：阿倦肯定告訴過你，這是成為邀月宮宮主的代價，但你知道他為什么非做邀月宮宮主不可嗎？

    元九霄已經察覺到玉無極接下來說的話不會讓自己高興，但玉無極顯然已經決定，無論他想不想聽，都要把這些話說完。

    他有點想把玉無極的臉打爛，可他一絲戾氣也沒有露出來，臉色平淡的說：愿聞其詳。

    阿倦之所以非做邀月宮主，是因為他成了邀月仙宮的主人。可他為什么會成為邀月仙宮的主人呢？

    元九霄合作的問：為什么？等摸清魔修的底細，就把他做成靈力傀儡去給師尊守門。

    玉無極放聲大笑：這事兒和我脫不了干系。是我把他逼進邀月仙宮的。當時我和他大戰一場，他打穿了我的胸口，我要了他大半條命。他沒命的逃呀逃呀，就逃進仙宮了，我在外面足足守了他五年，才把人守了出來。

    哦？這么說，元九霄摸了摸左手的虎口，漫不經心地說：我非得殺你不可了。

    玉無極撫掌大笑：師侄可真貼心，你怎么知道我想死。你別急，我還沒說完。

    你說他好端端的，為什么非和我拼命不可，說起來，還不是因為你。

    他的聲音溫柔繾綣，語氣就像在和情人噥噥細語，這樣做作的語調擺明是為了惡心人。元九霄眼皮也不抬，掛著毫無變化的微笑道：是嗎？師尊一向疼我。

    可不是！玉無極一拍手掌，當初我缺一具靈力傀儡，想抓個品質上佳的修士做底料，恰巧我在大荒遇到一個叫宋青云的飯桶。他人雖蠢，倒是個熱心腸，向我推薦了你，說你天資難得樣貌英俊，若是做成傀儡，一定能合我心意。我聽他說得天花亂墜，就動了心。可是不巧，我們的話恰恰被你師尊聽見。阿倦多疼你，一聽說我想對你動手，拼了這條命不要也要殺我。他倒也厲害，明明只是元嬰，就能把我打成重傷，可他也沒討了好，要不是他運氣好掉進邀月仙宮，如今你就該見不到你的師尊了。

    師侄，你的臉色怎么那么差。你既是愛吃醋，聽到阿倦這么疼你，怎么一點高興地樣子都沒有，可不像很在乎阿倦的樣子。

    第60章

    元九霄的神情變得極為可怕，瞧見他這副忍不住要殺人的樣子，玉無極樂得心肝都在發顫。

    我聽說玉無極故意頓了頓，前幾天你把阿倦拒之門外，他送你傷藥你也不要，還扔地下了，我還以為你想和阿倦劃清關系，怎么現在又來關心他了？后悔了？

    玉無極樂從喉嚨里憋出一陣悶笑。

    師侄，你不用擔心我害他。阿倦魅力非凡，如今我對他死心塌地，我連人都是他的，他讓我往東，我絕不敢往西。

    元九霄身上卷起滔天殺意。

    玉無極微微瞇起眼睛，有如實質的殺意讓他皮膚表面泛起一陣刺痛，這是神識極為強大之人在情緒劇烈波動釋放出的無差別攻擊，再進一步就是神識化形，可以將神識當做一件真正的武器來運用。

    既能攻擊對方的神識，摧毀一個修士的心智，又能像實際的靈器一樣給予□□上的殺傷。

    直到此刻，玉無極才正視了元九霄，他的笑容越綻越大：阿倦知道你這么了得，一定會很高興。

    樂子已經瞧得夠了，也該回去瞧美人了。玉無極轉身就想走，然而心底里卻有一絲膽怯在不受控制的升起。

    太像了，這么執拗的性情，這么強大的神識，讓所有人仰望的天賦。

    元九霄冷冷的說：別以為我不會殺你。

    玉無極一聽就咧開了嘴，笑瞇瞇地說：你這孩子怎么聽不懂長輩說話，你要是能殺我，師伯我感激不盡。

    一陣煙霧飄了過來，化作秦倦的身形，落在玉無極身邊。他聞見熟悉的香味，疑惑地皺起眉：你怎么也在？

    這煙遁之法比尋常御劍不知快了多少倍，還很難察覺，元九霄握緊劍柄，帶了笑音，臉上卻什么表情都沒有：聽說這里的日落很美，就來看看。

    玉無極笑道：我還以為得一個人看日落，孤獨得在心里做了七八十首詩，阿倦看不見也愿意過來陪我，還是你知道疼人。

    秦倦笑了：胡說什么？我又沒全瞎，顏色還是分得清的，我就不能看日落嗎？

    玉無極溫柔笑道：能。怎么不能，你干什么都行。

    元九霄突然道：無極真人說他對師尊你情根深種，師尊一向最厭惡被人糾纏，沒想到卻與無極真人如此投緣。

    秦倦挑了下眉，突然走近幾步，戳了戳元九霄的臉頰：生氣了？

    我身為弟子，哪有資格生氣師尊的氣，生死之仇師尊都能將人留在身邊，難怪我如此冒犯師尊，師尊也不當回事，元九霄陰陽怪氣的說完，冷冰冰的笑，師尊仁義寬容，非常人可比。師尊觀賞日落吧，弟子告退。

    秦倦沒有留人，等他飛遠，秦倦先開口道；他來找你做什么？

    玉無極：瞧出來了？

    秦倦笑了笑，以前我總是把他當孩子，他說什么都相信，后來才發現他騙人比誰都厲害。說著，秦倦細細嘆了口氣，他知道你是魔修了。

    玉無極：嗯，來威脅我呢。

    秦倦：看樣子你沒吃虧。

    玉無極：我可是狠狠往他心上扎了幾刀，宮主，好阿倦，你不會為了他罰我吧？

    秦倦：你先說說怎么扎的？

    玉無極把兩人的對話描述了一遍，秦倦聽得哈哈大笑。這家伙被你扎完還和我陰陽怪氣，我看他這教訓沒吃夠。得想辦法讓他更心疼一點才好。

    玉無極在旁邊冷眼看著，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喜歡元九霄？

    不行嗎？秦倦坦然得很，所謂的師徒倫理并不被他放在心上，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不能喜歡的。

    玉無極：我還以為養徒弟當爐鼎那套是魔修才搞的。

    秦倦皺眉：誰拿他當爐鼎？

    玉無極：那你就是單純喜歡元九霄咯？

    你這話問得奇怪，我是什么人，我喜歡誰，還要夾雜些目的不成？秦倦這話說得霸氣，卻不讓人覺得狂妄，以他如今的本事，已經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就算是渡劫修士也沒本事殺他，天下有哪里去不得。

    玉無極笑道：你倒干脆，你也知道我在各派都有化身，想不想聽八卦？

    秦倦在玉無極面前也不拿喬，果斷道：想。然后抬手，等一下。

    他從仙宮里拿出一張桌子，兩把小凳，一盤松子仁兒，一壺百花釀，安排好了才道：說吧。

    玉無極坐下嘿嘿一笑，拿眼斜看秦倦，打量了幾番，才道：我聽說宙臣真人想把元妙芳嫁給元九霄，被元九霄拒絕了，說他心有所屬。元氏的人都猜測，那個人就是月真真。

    秦倦恍然，哦。

    玉無極看他神情平淡，不滿的說：你就這反應？

    秦倦面無表情：那要我怎么樣，嚎啕大哭？

    就算不哭，多少也得難過一下，我當年發現咳咳，玉無極露出狼狽的神色，我是說，哪有聽見心上人喜歡別人還淡然自若的。

    他和真真之間什么都沒有。秦倦對此非常篤定，要是連愛情和兄妹之情都看不出來的話，他也太蠢了，我現在還沒心情想這些。無論是危在旦夕的邀月宮，還是元九霄那頻繁走火入魔的身體，都是他心頭大患。元九霄如今這么難搞，想和他修成正果不知要費多少力氣，暫時還沒那個時間。

    遠處的天空紅色已經轉做灰紫，淡淡的飄在天際，夜很快就要來了。

    秦倦飲下杯中百花釀，他對花釀的效果不敏感，喝多少也不見醉，頂天也就是微醺。秦倦忽的想起了元妖的小木杯中的信息，又想起了宇珩真人。他對這個遮遮掩掩的前輩總是有些額外的掛心，

    秦倦用拇指緩緩摩挲酒杯的圈口，蹙眉道：我想去魔道走一遭。

    玉無極很快領會：萬象宗？

    秦倦點了點頭：其實各宗之中，萬象宗反而是最不需要這場戰爭的，偏偏是他們被安排來打頭陣，豈不蹊蹺？

    在原著里，從未正面講述過仙魔之戰的緣由，當時秦倦也沒有在意。畢竟在修真仙俠文這個分類里，仙魔兩道打一架實屬平常，已經和穿越一樣成了默認的設定，作者根本不需要花太多筆墨去講具體的因由。

    秦倦穿越來此處后，也一直沒有深入思考過為什么仙魔兩道要全面開戰。直到他在仙宮五年，窮極無聊看了許多仙宮中的記錄，又看了宋弦歌本人遺留的日記，這才明白，其實這場看似不需要解釋的仙魔之戰，是有非常充分的開戰理由的。

    說白了，此戰無關意識形態，無關仙魔之分，歸根結底，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若不是宋弦歌直接在日記中寫明，秦倦竟然一直沒有意識到，在《傲世九霄》全文的時間線里飛升人數為零，就連男主元九霄也是瘋魔滅世的結局，沒有白日飛升。

    這個世界已知的最后一個飛升修士就是元妖，自他之后，已經有五六千年沒人飛升了。這些修士無法飛升和修為、天賦無關。而是因為天地間靈力不足，無法降下天劫。

    說起天地間靈力稀薄這件事，其罪魁禍首也可以說是元妖，正是他改良了基礎功決，讓修煉者的數量大大增加，大家修煉到更高等級變得相對容易，用靈力的人變多了，死的人變少了，這才讓天地間的靈力入不敷出，日益稀薄。

    從化神到渡劫，所需靈力何止千倍之差，如今世上有六個渡劫修士，并非只有這六人有這個資質，而是這天地只容得下六個渡劫修士。

    如今魔道十宗中萬象宗崛起的年份最短，是個新宗門，門人都很年輕，換句話說，飛升雖好，但他們最不急著飛升。冥宗、合歡宗的兩位渡劫聽說都已逾五千歲，壽元將盡。

    雖說這個世界有轉世重修的說法，但只有神識化形的人能轉世重修，然而即便是渡劫修士，神識也未必強大到能化形。因此這些壽元將盡的人若不飛升，就只有身死道消一條路。留給渡劫修士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因此他們火急火燎，想狠狠燒一潑春草給自己做養料。

    秦倦沾了酒液在桌上畫圈：如今天下六個渡劫修士，仙道有宇珩真人、龍湖觀的龍湖尊者，任意門的蘇茵茵。魔道有你兄弟那個老狗逼，合歡宗的朧月真人，冥宗的冥王。這些人中除了宇珩真人，恐怕個個都盼著天下修士死個七八成，好成全他們飛升做仙君。

    阿倦你這話也太武斷了，你怎么知道宇珩真人沒那心思？玉無極道。

    秦倦一怔，他對宇珩真人的確有種發自內心的信任。那就算他有。其他宗門雖然沒有渡劫修士，但只要知道靈力與境界、飛升的關系，那些個卡在化神的宗主們豈有不動心的。

    玉無極：你這不就回答了你方才的疑問，萬象宗雖然不著急，但多死些修士的確對萬象宗的宗主有好處，打個頭陣而已，對付的還是邀月這樣堪稱仙門十宗之恥的弱小宗門。他何樂而不為。

    秦倦搖了搖頭，道：你這是只知其一。萬象宗的功法有缺陷，修不到渡劫期。削減修士數量對他意義不大。

    玉無極蹙眉看他，像是第一次認識秦倦，我在萬象宗有兩個元嬰化身，他們修煉的可都是萬象大法，我都不知道萬象大法有此隱秘，你怎么會知道？

    他能怎么知道？他當然是看原著知道的。

    萬俟幻是魔道圣女，后來成了萬象宗的副宗主，他作為本書兩大女主之一，和男主元九霄互動多多。若非元九霄解決了萬象宗的功法無法修煉到渡劫期這一大問題，這個宗門怎么肯投靠男主，就憑萬俟幻喜歡他嗎？

    元九霄就是靠著這許多手段，一步步收服人心，成了此界第一個、可能也是最后一個仙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