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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蕭溢的一聲令下,衛隊立刻朝皇帝包圍過去。 皇帝負手站立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著蕭溢,沒有任何半點的震驚,仿佛料到他會有此一舉。 更像一頭自投羅網的狼。 “你確定要如此做是嗎?如果你現在把人收回,朕會當做什么都沒發生過……” 蕭溢輕哂著望向遠處,緩聲道, “淑妃的事情究竟怎樣,你很清楚。阿南的死是因為我而是的,阿珞更是死的那樣慘,阿珩被我忽略了這么多年,你覺得我還有別的路可以走嗎?” “只要你愿意回頭,什么時候都不晚。”皇帝沉聲道。 蕭溢撐膝笑了一下,說道, “今日過后,大周上下,將會翻天覆地變化,我要做什么,你們也攔不住我。” 皇帝收回目光,“你真的想殺我?” 蕭溢無可奈何,殘忍一笑,“誰讓你是坐在龍椅上的那個呢?倘若當年你沒有被擁護上去,如今這一切豈不是不會發生嗎?” “這件事,兄長總得負點責。我想來想去,只有殺了你,我才能安心。” 他也可以不殺,將之囚禁,拿到禪讓的詔書。 皇帝沒有說話。 蕭溢又道,“我蕭溢雖然有野心,但我的野心也是為了大周好。” “這么多年,北疆和南疆都還沒拿下來,竟還接受南疆的求和,最后弄成那個樣子。” “我覺得朝臣們是時候重新考慮一下到底該歸順誰了。” “只要今日出了門,南北各地我至少能集結到十萬人馬,有這么多人,足夠我掃蕩京畿了。” 文官成事最難,他一點也不怕。 皇帝望向遠處的樹木,并未回話。 半晌后他才說道, “你倒是和先帝一模一樣,都滾在權這個字眼里,仔細機關算盡,最終仍會落得一場空。” 蕭溢正色道, “權利有什么不好?當年我若是有了權利,也不至于心愛的女子轉身向你而去。” “我要有了權利,更不用汲汲營營地在萬壽觀一呆就是那么多年。” 蕭溢定望著皇帝好半晌,最后緩緩走到他的跟前, “既要殺你,也就對你實話實說了,淑妃的孩子,確實是我的,不過卻不是七皇子,他比七皇子那個蠢貨要強幾百倍……” 蕭溢的面上隱隱現出一些驕傲來, “也幸好,當年我當機立斷,沒有將孩子留在淑妃身邊,那時不過是想給自己再留一條根,倒是誤打誤撞得了個優秀的兒子……” 皇帝雙手負在身后,壓抑著怒意的聲音沉甸甸地迸出來, “你把阿珩他們兄弟當成什么了?他們難道不是你的孩子?你知道阿珩曾經多么期盼你能伸出雙手,將他從余氏身邊帶走嗎?” “你沒有,只是眼睜睜地看著他跟著余氏受苦,還要被余家那些人慢待,受他們的白眼……” “蕭溢,你到底有沒有心?” 蕭溢眼神一冷,說道, “我當年為何會將余氏那個蠢貨娶進門,不過是為了遮掩一下,能讓她生下兩個孩子,已經是天大的恩賜……” “要想做我蕭溢的孩子,就要承受常人所走不了的路,淑妃的孩子不同樣也是,他還沒能得到阿珩那煊赫的身份呢……” 皇帝雙眼漸有血絲,整個人已將怒火壓抑到極點。 他來這里之前,確實想過,只要蕭溢能夠回頭,他就放過他,哪怕他做了那樣多的錯事。 他會讓他余生在萬壽觀,為阿南夫婦,為那些被他錯待過的人祈福,將來到了地下相見時,不用被撕成粉碎。 可他沒想到,蕭溢竟然如此的冥頑不靈。 “倒沒想到,你竟是真的喜歡阿珩,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這個時候都還不忘為他討回公道。” “我是真想要你的命,不過我現在更想知道,你為了個蕭珩,你肯把命給我嗎?” 皇帝雙眸陡然一變,神色狠厲,放置在身后的手已微微顫抖。 “你對阿珩做了什么?” 蕭溢目光落在他的臂膀上,就算皇帝極力遮掩,他的肩膀微顫泄露了他的內心。 揚唇,“兄長果然是性情中人。怪不得當初那么多人擁護你。” 他微微彎腰,從桌子下面摸出一把長劍,抽出來看了眼,道, “我能對阿珩做什么?他一顆忠心都向著你,哪里還記得我是他的父親呢?” “可見兄長的教導是真的成功,為太子得了一個好的傀儡。” 適才還滿面春風的臉,倏然間寒成了凜冬, “不過我也不怕,好不容易將你引來見我,萬一你跟蕭珩里應外合,給我捅出簍子來就要多費些功夫,到底不美。” 皇帝心頭微動,“你怎知道我會來見你?難道說你猜準了今日會有這一出?你是怎么知道的?” 蕭溢勾唇,望著皇帝怒意隱現的臉,“因為你的好侄兒說要去朝會上告我,我知道他說道做到……” “那么,我不如就順著他的勢,讓皇后的毒誘發出來,皇后是你的逆鱗,觸碰了她,你肯定會生氣,必定會來見我……” 蕭溢雙手一攤,好像無可奈何,實是為自己算無遺漏表示得意。 若是阿瑯在此處,想必會恍然大悟,她一直在想,為何幕后之人會讓皇后的毒在這樣的時機下爆發出來。 目的何在。 原來,卻是為了引皇帝出宮! 只有皇帝出宮,才會有動手的機會。 …… 皇帝出宮去,蕭珩落后一步出了宮門,才剛出宮門,就看到阿瑯的馬車停在不遠處。 他將手中的韁繩扔給后頭的甲一,上了馬車。 “我要出去一趟,你先回明府去,等我回來吃飯?” “去哪兒?” “梧州突然傳來流寇作亂的消息,有兩個駐守的軍營同時出兵,占據了梧州的兩個線程。” “這兩個軍營里的駐守大統領都是蕭溢老部下,很顯然剿匪是假,呼應蕭溢是真。” “我和燕王約好在城外碰頭,去趟北疆軍,若是梧州那邊的人馬突然往京都而來,則立即發兵去阻截。” 他一邊說,一邊握住阿瑯的手,貼在唇上。 雖有這樣溫情的動作做遮掩,阿瑯也知道不是什么小事了。 她猶豫了下,任由蕭珩輕輕地在她手背弄出麻癢, “既然這樣,那我就去當日余若水說的那個鋪子里去看看,找一找那個細如雨絲的武器來源。” 她也不知道為何,就想要將這個武器的源頭找出來,哪怕她知道,當日在侯府對她出手的有可能是誰。 其實,蕭珩叫她回明府,也是為她好,朝堂上已經和蕭溢撕破了臉皮,就算蕭溢不在朝堂上,想必也該知道了。 蕭珩隨口應下,見著她一臉乖巧的樣子,想親近她一回,也只好忍住了。 只扶著她肩膀道, “去了后,若是沒有消息,你就回明府去,要等我吃飯。” 阿瑯抿唇點頭,不知道他今日這是膩歪什么,一定要等他吃飯。 蕭珩最后看了她一眼,掀開簾子跳下馬車。 阿瑯撩起車簾,見著他從甲一那里接過韁繩,翻身上馬,揚鞭而去。 等到他走遠了,忽然想起,她在皇后那邊,好像聽到說皇帝出宮去了。 皇帝是去了哪里? 皇后娘娘還在床榻上躺著,往常只要皇后娘娘有個頭疼腦熱的,皇帝老爺可是恨不得朝也不要去上,就守著皇后娘娘。 這會皇后娘娘都如此了,皇帝反而不呆著了。 她想了想,眉頭微蹙,忽然面色大變,連忙叫住外頭趕車的甲十一, “不去開始說的那個地方,往王府去,快點……” …… 王府里,蕭溢早在皇帝親自到來這里,本身就說明他的目的達到了,手段更是不錯。 “其實我也不愿殺你,畢竟我們走了那么長的路了,如果你能乖乖聽我的話,我還是能讓你帶著皇帝榮耀死去的。” “可惜,你不可能會同意,留著你似乎也沒什么用。當年,我也給過阿南機會的,讓他和我一起走。他拒絕了。也就不能怪我了。” 他一邊說,一邊后退,就在這進退之間,刀劍的爭鳴聲響起,寒光一片,往皇帝刺過來。 寒光中攜著利索狠辣,帶著一擊即中的決心。 只要這一波攻擊得手,打斗的聲音就不會傳到外面,不會驚動皇帝帶來的人手。 只是,這一波攻擊,并沒有如蕭溢想的那樣,穩準的擊殺到皇帝。 相反,劍刃刺到半路的時候,不知從哪里伸出一把軟劍,刀刃碰擊聲中,將刺過來的幾柄劍都給彈開了。 爭鳴過后,是更多的兵器交碰之聲開始不絕于耳! 半路冒出來的,竟然是說和燕王碰頭,一起去北疆軍營的蕭珩。 蕭珩將那幾柄劍彈開后,就丟出了信號,有穿著鎧甲的侍衛瞬間沖了過來。 不過,穿著鎧甲的侍衛進來時,同樣從墻外又躥下來幾個人,這次是蕭溢一伙的。 兩方纏斗在一處,蕭珩一個閃身,護著皇帝后退。 只蕭溢哪里會讓他們輕松的退場,蕭溢‘刷’的一聲,將長劍抽出,朝蕭珩和皇帝撲了過去。 到處一片狼藉,蕭珩和蕭溢的打斗你來我往,很快的,蕭溢中了蕭珩兩劍,不過蕭珩身上也披了一層血,已經分不出哪里受傷了。 蕭溢緊攥劍柄的指節有些發白, “你倒是成了一頭忠心的狼狗, 帶著色厲內荏的怒喝聲,“阿珩,你可要想清楚,為何梧州傳來匪寇的消息?是我想要給你個機會,你到底是我兒子,我不想你牽涉其中……” “我可是好心想要留你一命,將來繼續榮華富貴,你可別自掘墳墓。” “不是兒子想牽涉其中,是父親逼迫得兒子牽涉其中。” 蕭珩護在皇帝的深淺, “父親倒是打得一手好牌,同樣是你的兒子,我是養來當吸引目光的棄子,韓長風就是養來等著接手你手中一切的好兒子。” “你若讓我做一輩子的棄子,我還能對你感激不盡,如今你卻還想來挑撥一下,更是讓我回頭來替韓長風當踏板,當墊腳石! “這些都沒什么,你為什么要殺阿瑯?你已經讓她變成無父無母的孤兒,可你還是朝她下手,把她身邊的人屠殺殆盡……“ “你為了點線索,殺了那么多的人,還妄圖殺阿瑯滅口!” “那個位置,值得你做出這么多犧牲嗎?還是說淑妃母子,讓你如此的忘我?” “你就靠這種手段來證明你是個君臨天下的皇帝嗎?” 蕭珩絕沒想到過這樣片刻,蕭珩竟會以更強勢的態度來對待他。 “你懂什么。”蕭溢紅著眼睛斥道, “皇家,哪里有什么父子?我替大周賣命了那么久,我不想要妻賢子孝和樂融融嗎?我追逐淑妃那么多年,她怎么也不肯跟著我。” “我雖是王爺之尊,卻連個女人都挽不回,我得到什么了?你又有什么資格為個女人連親爹都不要?” “你們沒有一個人配坐那個位置,只有長風配!他為了那個位置,可是連想要的女人都可以眼都不眨一下地拋棄!” “就連韓家,也別他掌控在手里,怎么樣?想不到吧?當初韓大人留下一部分暗線,一部分卻是只告訴了長風呢……” 蕭珩嗤笑,“你真是瘋了!” “我瘋了?”蕭溢笑,“你確實有能力,也確實有勇氣,更甚至德仁兼備,能屈能伸,但你有弱點,你為顧云瑯做得越多,你的軟肋就越發明顯……” “我怎么可能讓你知道我要做的事情,更不會將來把江山交給你的。” 蕭珩覺得他簡直不知所謂,既阿瑯不應該那樣重,可為何他轉眼就讓小雨對他嫌棄的很呢? 慢慢的有蕭溢一伙的人被制服,蕭溢根本就不著急。 蕭珩望著他, “你那樣看重淑妃,還不是讓她轉身離你而去,你的真心,就是得不到她就強迫她?讓她給你生下孩子,設計將人帶走……” “你!”蕭溢駭然,指著他步步倒退,“你怎么知道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若不知道,豈不是被你耍得團團轉?我不就是知道了,所以才這么對你。” 蕭溢忍無可忍撲了上去,“你這個逆子……” 皇帝神色大變,“阿珩……” 話音未落,蕭珩一個回身,手中的長劍很快,直接往蕭溢當胸刺過去。 蕭溢目眥欲裂,想要躲避,奈何蕭珩的劍速度很快,風雷般往蕭溢胸前而去。 就在蕭溢覺得不甘心之時,有人比他更快。 就見斜刺里飛過來一道身影,重重地撲到皇帝身上,下一瞬,皮rou撕裂的聲音,鮮紅的血如漫天血雨。 “母親……”蕭珩驚痛交加,沒想到撲過來擋這一劍的竟然是自己的母親,余氏。 蕭溢也是驚訝的很,急忙將擋在他身前的女子輕輕放到地上,觸手可及之處都是溫熱粘稠,殷紅的血還在流淌,緩緩在女子身下開出一朵觸目驚心的花。 眼見得已經活不成了。 皇帝在蕭珩身后面色復雜地望著蕭溢,良久,嘆了口氣。 老王妃余氏恍然間慢慢地睜開眼睛,對周遭情景恍若未覺,只一位吃力地抓住蕭溢的衣袖,輕聲喚他, “六郎……” 蕭溢臉上沒有半點因為被擋住而有所感激,目光平靜的好像死海。 老王妃心中漸漸清明,“我不會讓你有事的,就算你只是為了利用我。” 蕭溢喉結滾動,復雜的情緒讓他如鯁在喉,與其說他厭憎余氏,不若所是深感屈辱。 若不是淑妃拋下他,他又何必為了好掌控,將余氏娶進門呢? 見蕭溢不說話,余氏的眼中光亮慢慢黯淡了下來,怔怔地望著蕭溢好一會,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低低道, “我救你,不過是想換你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我不想看到虛情假意的你對我笑。”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的孩子,那我也就不喜歡,他們自身自滅就好了啊。” “不被期待的孩子,不配生下來。可我太想擁有帶有你的骨血的孩子……” 體力漸漸流失,余氏的聲音也輕飄飄的。 “你看,我們都是一樣自私涼薄的人,無論什么時候,都一門心思地只為了讓自己舒坦。” 她的語氣更平常沒什么分別。 只是,慢慢地弱了下去。 她至始至終都沒有看一樣蕭珩,哪怕這一劍,來于蕭珩,也對他沒有半個眼神。 皇帝看著僵在那里的蕭珩,心里恨透了蕭溢夫婦! 他揚聲叫到,“來人,去將太醫院的太醫請來,阿珩眼看就要成親,莫要讓任何的人和事擾了他的婚事!” 這就是不允許余氏死去,就算她死了,尸體也要保存的好好的! 他不會讓阿珩去遵什么母孝三年。 余氏不配。 蕭溢緩緩地放下閉著雙眸的余氏,抬眼看向皇帝,以及木著臉的蕭珩。 他帶的人手,已經全部被擒,不過,他卻是不會認輸的。 只見蕭溢緩緩地露出一個笑容來, “兄長,你莫非以為皇后嫂嫂的毒真的被江先生給解了?” “她的毒,只要被催動,那只會讓她死的更快!” 皇帝面色大變,正要問蕭溢想要怎么樣,門口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音,“誰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