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甘美
女子學堂,其實也不是沒有,上京各家,女兒家都是和男丁們一起讀書寫字的。 再往下,富戶大族,不僅僅有男子學堂,也辦女子學堂。 不過,那些學堂,只收本族或者同等門戶的女子 唯獨,沒有收教貧家女子的學堂。 就算有,也只是小部分。 韓家紫云社為什么會好像收割韭菜那樣,很容易的從貴女,貴婦中拿到捐贈的銀子。 就是因為大家都看到了這方面的缺失,想要為許多人出一份力。 不管初心是為了什么,她們想要去做。 阿瑯想要認真的去做一件事。 當然,她也想過,往后要追尋父親的足跡,走遍大周,將那本《大周風物志》完善。 甚至,她也想過要去西域,南疆,北地,再深入一些,得到更多的風土人情。 為將來大周平定各地,做一點貢獻。 蕭珩耐心地應和著阿瑯,看她展示著她的宏愿,時不時地應幾聲。 其實,自從賜婚后,也不是沒有人湊到蕭珩面前。 不等他們把禮拿出來,只湊上去跟蕭珩打招呼,恭喜一聲,蕭珩面無表情,點了下頭就過去了。 那份要送禮的心,就都涼了。 故而,原本應該轟動喜氣無比的事兒,就那么,成了一小塊石頭扔到海里,全無波瀾。 高門貴族,不敢往蕭珩面前湊,就只能往阿瑯這邊跑。 對于阿瑯的提議,蕭珩很是支持。 阿瑯想了又想,然后道,“各家的東西,最好賣了銀子交到學堂或者濟民堂里,這樣也好知道這家多少錢,那家多少錢。” 蕭珩聽得笑起來,一邊笑一邊點頭。 “好,我幫你找個懂行的人,你放心,東西盡管去賣,這上京,大約沒有哪家敢讓你吃虧。” 他抿了抿唇, “你如今在上京的人手,也就江叔那邊幾個,但都不是很熟悉上京的事物。” “不若我給你找一個,這總要防止萬一,是不是。” 阿瑯哼了一聲,這話說的,分明好像有內味了。 一定是她聽錯了,堂堂清河郡王,冷面王爺,多少年都是一個表情了,肯定不會說取笑別人的話。 蕭珩眼眸中含笑,望著阿瑯,柔聲道,“無論你想怎么做,我總是支持你的。” “即便有什么不好的,還有我呢。” 阿瑯笑顏如花。 她當然知道,若是她做出將那些人送的禮都賣錢,必然會有許多的人會有微詞。 就像她剛來上京那樣,多少人在背后指指點點。 “你在我身邊時,我能安心的睡覺,內心的做一切事。” “我希望自己能做到,有我在的時,你至少能安心的睡一會兒。” 蕭珩看著她,身后輕輕地抱住她,說, “好。” 一個字,簡單,堅定,里頭的含義卻是千山萬重。 阿瑯拉著蕭珩的手,望著外頭走過的侍從,道, “我們走在街面上,那些路人,明明每個地方都能走,可是人們就喜歡走那條被踩凹了的路。” 蕭珩,“對。” 阿瑯又說,“你再想,天底下的人,明明有些事情想做,可是只要被人一說,就不敢做了。” “明明是同一件事,換了不同的人做,得到的評價也不一樣了。” 蕭珩點頭。 阿瑯,“就如我方才說的那兩句話,若是換個人講,比如陛下,也許就被記入史書了。” 蕭珩,“……” 阿瑯亂七八糟的說了一通,蕭珩伸手拂過她的肩頭,輕輕地拍了拍。 “你想說什么?” 阿瑯微微思忖,“我就想,有些事,不管怎么說都有道理,有些道理不敢怎么講都有意義。 “而真正的道理,其實一直在我的心里了。” “我是個什么樣的人,看見什么樣的東西,就已經覺得它應該是個什么道理,是不是?” 蕭珩聽她說的拗口,但仔細品味,點頭。 “可是這些道理,根本沒什么用啊,我管他們走哪里呢?我管他們怎么評價呢?” “父親曾經說過,人言可畏,可是那人言里,有多收就是這些沒用的道理。” “我若聽從,沒什么好處,徒然叫自己難過。” “我若不聽從,他們也奈何不了我,是不是。” 蕭珩恍然,“原來你在說這個。” 阿瑯點頭,“是啊,我若是不怕別人說我,那就沒什么了啊。” 從玉縣到上京,到如今,她所經歷的人言和物事,若是她都計較,也許早就已經活不了了。 就不說別的,白熊事件后,韓明珠收買顧三夫人潑她的臟水,雖已經澄清,可私底下還是有人心中有疑慮的。 否則,這次靖安侯上下百來口人覆滅,為何上京竟還會傳出她和別人私奔的隱私來? 不就是有人抓住了這點,加以利用么? 她從來都是她,那個和父親在各處游走,心無旁騖的姑娘,她是顧云瑯。 她的過去,無可變改,她的未來,在她手中。 這世界,沒什么十全十美的事情,更沒十全十美的人。 父親常說,十全十美,到了極處。那就是九九歸一,要灰飛煙滅了。 人么,總要留一點兒不足當念想,有了念想,這人活著吧,才能有讓你盯著,誘著你的地方,才好一路往前走。 蕭珩看著她雙目明亮,誓要與日月比高的神態,笑了出來。 清河郡王府阿瑯從前不僅來過,還來住過。 不過,她那會也不敢到處去逛蕩,只是在住的院子,以及校場,廚房幾處來回走著。 今日,她才發現,除去蕭珩他住的那間院子收拾的不錯,以及鄰近他院子的兩個院子收拾出來住著小廝和護衛。 別的地方,可以說是,空空蕩蕩。 這座王府,早在皇帝登基,分封諸功臣時,就賞了下來。 只不過,那時,老郡王已經去了道觀清修,而老郡王妃,比皇后娘娘厭棄。 甚至皇帝言明,老郡王妃不允許插手蕭珩身邊的事物,若是想要在王府住著,那就偏居一隅。 而蕭珩早年時常住在宮中,后又去了軍中打拼,這王府,說到底也是形同虛設。 不過是蕭珩的一個落腳點,就如客棧一般。 兩人一路走著,說著閑話,時不時的蕭珩會問問阿瑯,這處她想用來做什么,或者想要怎么修繕。 這是為將來兩人成婚后做準備。 他還讓甲一拿了幾卷圖紙過來,讓她拿回去慢慢看,若是哪兒不好,就同甲一說一聲。 讓府里的人改一改。 阿瑯不客氣地接過圖紙,既要與他在一處,那這里,也將會是她往后的居所。 漂泊不定時,有漂泊不定時的活法。 如今,有如今的活法。 兩人走累了,到了花園一處亭臺前,阿瑯要求坐一會。 “累了嗎?”蕭珩問道。 “不是,我們倆一路走著,說說話,倒也自在,后頭他們就是枯走著。” 阿瑯坦白地回答,順帶看了看后頭的侍從,以及跟著他們的王府長史。 蕭珩微微彎腰,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認真,“你很替別人著想。” 阿瑯沒料到他會忽然靠近過來,下意識地往后微微仰了過去。 他的臉離她太近了,讓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覺得她臉都紅了。 口舌也有些干,她不禁舔了舔唇。 有風吹過,吹得她衣裳翻飛。 蕭珩微微垂眸,輕輕地一碰,柔軟甘美。 雖剛剛阿瑯的身子有后仰,這會確實沒有退開,還學著他,有樣學樣地在他唇邊微微一舔。 蕭珩頓了頓,只覺唇上微微的麻癢一路順著齒關,傳到舌尖,傳到心底,像是要在他身體深處點起一簇微小的火苗。 他喉間微一動,重新俯臉。 蕭珩覺得,這婚期,定得越早越好,看來,欽天監還要再走一趟才行。 阿瑯在王府用了晚膳,這才由著蕭珩將她送出來。 從郡王府出來,阿瑯沒有回明府,而是回了靖安侯府。 原本,蕭珩要一同去侯府的,正要上馬車時,被甲一叫住了。 “王爺,甲十三回來了。” 甲十三,是蕭珩身邊最得力的探子,辦得差事都是頂頂要緊的要務。 他這個時候回來,一定是有什么不得耽誤的事。 蕭珩頓了頓,車內阿瑯推推他,“十三定然是有要事,你快去吧,我自個回去就行。” 蕭珩不放心,問,“你一個人回去能行?” 阿瑯點頭。 又推推他,“去吧,說不定是和幕后之人有關的消息。” “那讓甲一同你一塊過去。”阿瑯的身手雖好,到底只有一個人。 這讓蕭珩心頭又多了一件事,小姑娘身邊得安排幾個可靠的人手才行。 看著阿瑯的馬車消失后,他這才折返回書房。 “什么事?”蕭珩問侍立在房中等他的甲十三。 “稟王爺,屬下一直查探郡主失蹤之事,同泰寺那邊雖被陛下派去的人清洗了一番。” “慧能大師也即將出關,但關于郡主被關在寺內的緣由,一直不曾有明確的定論。” “這些日子,小得一直盯著同泰寺,暗中查訪,發現有漏網之魚。” 蕭珩眉頭緊蹙,“這些人是怎么辦事的?” 話風冷寒如刃。 甲十三頓時縮了縮身子,躬身道, “那漏網之魚,算起來并不是同泰寺的沙彌小僧,只是附近一個去寺內幫工的短仆。” “陛下派人去抓人時,他正巧請了短假,又因是短工,不算同泰寺弟子,故而不在名冊內。” “屬下將他帶回來前,曾粗粗的審問過一番。” 蕭珩伸手揉了揉眉心,幕后之人一直不露出行藏,這讓他心頭有些焦躁。 甲十三看了書案后蕭珩一樣,忽然跪在地上,“請王爺治罪。” 蕭珩莫名,揮手讓他起身,“你何罪之有,有漏網之魚非你之責。” 甲十三搖頭,“屬下說的并非這件事,而是另有其事。” “說。” 蕭珩的語氣和緩。 “屬下曾審問過那短仆,他說,郡主被關在同泰寺那些時日里,密室出口的那間屋子不遠處,曾住進過一個居士。” “高大俊雅,人溫和得很,梳著道髻,聽主持說,是一個云游的道士。” “但屬下,仔細問過他那云游道士的形容樣貌,聽起來,像是……” “像什么?” 甲十三深深地垂下頭去,五體投地,“像在山上清修的老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