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哪里來的二公子
阿瑯神色如常地將箱子里的東西一一拿出來。 有她繡的錦帕,做的書簽,折的方勝…… 最下面,壓著幾頁信箋。 一如那人,上面的筆跡溫和有力,是那樣的熟悉。 初見時,他是住在隔壁,以賣畫為生的落魄書生。 他最是精通山水畫,很多他沒去過的地方,他也能畫得栩栩如生。 這讓去過實地的她很是驚訝。 原本,他們早就要離開那里去往下處,沒想到,父親忽然說有事要留下。 從她能記事起,父親就一直帶著母親在四處游歷。 那時的一家人,跟著父親翻山越嶺,雖然辛苦,卻無比快樂。 后來,母親懷胎,最后血崩而亡,就連弟弟,也沒能救下,跟著母親一起去了。 父親悲痛欲絕,恨不能立刻隨母親而去。 可是為了她,最后打起精神。 終究不復當年意氣風發的模樣。 他們鮮少在一個地方停留過久。 像這樣一留就是一年的,除了母親去世那會就沒有過。 那一年的時光,起先他們隔著墻說話,后來一起作畫,習字。 他天資超群,讀書過目不忘,從她的只言片語里,就能繪出與真實差不離的畫作。 他的光芒是那樣的耀眼。 就是父親,也對他贊不絕口。 如果父親沒有病倒,沒有匆匆帶著她離開那里,回到玉縣,想必…… 想到原本好好的父親,忽然病倒,就連醫術高明的江叔都沒能救回他。 阿瑯眼眶不禁微熱,一滴清淚滴落在信箋之上,慢慢的將墨水洇開…… 頭天沒有去城東的宅子,第二日總是要去的。 誰知,阿瑯剛要出門,卻見一個侯府的小廝突然跑了過來。 沖著阿瑯尖聲說: “姑娘,求你救救少爺吧。” 阿瑯一聽,有些反應不過來。 救少爺? 哪個少爺? 見阿瑯沒反應,小廝跪在地上,給她磕頭, “姑娘,雖然少爺剛回來那天對您有些不敬,冒犯了您,可是,他一點也不嫉恨您。” 聞言,阿瑯反應過來,哦,原來是那天被他打了一把掌的少爺。 “你起來吧,你們少爺發生什么事,要我去救他?” “我又拿什么救他?” “我又為什么要救他?” 小廝還在磕頭,帶著哭腔, “少爺和小的說過,就算您打了他,您也是好人。是他不該那樣對您。” 阿瑯撫額,好人? 這個府里,可沒人覺得她是好人。 昨日婉妤還說她是回來報仇的呢。 小廝抹了一把臉,從地上爬起來,哭唧唧的, “少爺今日在書院里和丞相府的二公子打起來了。” 小廝瞥了阿瑯一眼,小聲地說, “韓二公子說姑娘您是帶著土腥味的村姑,沒見過世面,把個金頭面插得滿頭都是……” “他和旁人說的時候,少爺正巧路過,聽了,一拳打在韓二公子的鼻子上……” 阿瑯蹙眉,哦,原來上京里的貴公子也和鄉下的長舌婦沒什么區別。 簡直可恥又可笑。 打架就打架呀,男子有幾個沒打過架的,為何要她去救? “你們少爺打架輸了?所以想找個幫手?那你找錯人了吧?” “要找幫手,這府里輪來輪去也輪不到我呀。” 阿瑯懶洋洋地說道。 小廝急忙回, “不是,少爺的武藝可是和侯爺學的,哪里會輸,是韓二公子不服氣,找少爺盲賭……” 如今府里亂的很,他也不想找六姑娘,可七姑娘如今在老太太跟前服侍。 他哪里敢去找哦,萬一被老太太知道,那可就不得了。 少爺沒事,他們這些侍候的下人就要先掉命。 這些日子,少爺可沒少說六姑娘的好話,而且,少爺和韓公子起沖突那也是為了六姑娘呀。 不找六姑娘,還能找誰? “盲賭?”阿瑯更疑惑了。 她在宮里,倒是知道‘盲射’‘盲投’,‘盲賭’是什么? 看小廝這么著急忙慌的,是危及性命的? “韓二公子和少爺如今在城北的一處老宅的屋頂,要和少爺兩個比著跳樓,不許運功,和平常人一樣往下跳,生死自負……” 阿瑯:????? 城里人可真會玩。 好好的人不做,想去做鬼。 “那你想讓我怎么去救?賭約是你們少爺和韓二公子下的。” “我又不認識韓二公子,也沒法讓他們收回賭約,更不能去打韓二公子一頓。” 她掃了一眼小廝,“你想讓我代替你們少爺去和二公子盲賭嗎?” 小廝又是‘撲通’一聲,跪下,“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只是想讓姑娘去勸勸咱們少爺,別賭。” “韓二公子根本就不安好心,詭計多端,就是咱們少爺真的跳,他也不會跳。” 阿瑯笑笑,看來,這樣的事情,這位顧少爺沒少做。 否則,小廝哪里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可惜了靖安侯夫婦用命換來的富貴。 就顧瑞照那樣的貨色,看樣子惹是生非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老太太還妄圖用婉妤去換取更大的富貴。 說不定沒等老太太把富貴換來,這個家已經覆滅了。 到底是幫還是不幫? 阿瑯掀了掀眼皮,眼尾瀉出一點冷光,盯著小廝看了會, “你帶路吧,我隨你去是可以,可別到時候人沒救下,你們反倒把事情推到我的身上。” 小廝見阿瑯愿意去,立刻賠笑, “不會的,來得及,來得及,他們如今正在讓風水先生看時辰呢。” 阿瑯:…… 挑個良辰吉日死嗎? 這個玩法可真稀奇。 阿瑯跟著小廝乘著馬車到了城北的老宅前。 這宅子年久失修,好些年沒人住了,雜草叢生,老鼠四處亂竄。 “顧瑞照在哪里?”阿瑯進門直截了當地問守在門口的人。 靖安侯府赫赫有名,無人不知,顧瑞照的名字當然也格外響亮。 門口的人聞言愣了下,立刻反應過來,說, “在里面……” “你是顧六姑娘……吧?” “是。” 阿瑯這些日子,在上京的名聲同樣響亮,雖說嫌少在人前。 可顧瑞照的小廝帶來的人,定然是顧家的,不是顧婉妤,那就是新回府的姑娘了。 不過,這位姑娘怎么會來這里? 帶路的人壓下心頭的疑惑,到了一棟破爛的樓前,停下腳步, “他們在里面……不過,你還是不要進去吧,他們的事,別人管不了。” 阿瑯微笑,點頭,“多謝。” 說完,她推開歪歪斜斜的門,走了進去。 身后的人用力地抿了下唇。 好像這位姑娘,和上京的那些閨秀都不同呢。 就是顧瑞照原先的那位jiejie,也沒這個人難搞。 反正,這些貴公子玩的把戲,也不是他能管的。 帶路的人說服自己轉身離開,越是說服自己,越是忍不住去想。 這位姑娘就那樣進去,知道里頭多危險嗎? 顧瑞照背靠著欄柱,坐在腐朽的欄桿上,一腿架起,一腿懸在欄桿外晃悠。 下邊風水先生正在算時辰,韓二公子和他的狐朋狗友湊在一處說話,時不時的看看這邊。 顧瑞照閉了閉眼,沒什么,反正他這樣的日子也過得夠了,不想再過了。 只可惜了二伯對他的教導了。 反正去地府也總是能見到的吧?到時候給他賠罪就是了。 顧瑞照閉了下眼,再睜開。 反正,他是不會給二伯丟臉的。 他深吸一口氣,突然間,背后突然傳來一股力道。 顧瑞照被人一把推了下去。 他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往下墜,心跳瞬間升到頂點。 艸,韓二那個癟三,竟然背后下黑手。 這樣死了,他可真冤。 二伯會不會一腳把他從陰間踢回陽間啊! 沒等他想完,感覺他的身子被東西給揪住,然后一提。 顧瑞照感覺自己好像一只小雞仔,被老鷹給抓住了。 對方也跟著跳了下來。 風聲呼呼……然后,好像落地了。 顧瑞照好半晌,才艱難地睜開眼,別過頭去。 白皙秀麗的面容…… “顧……六……姐……” 顧瑞照覺得自己心都被梗住了! 她怎么敢? 跟在阿瑯身后進來的那個帶路人,瞇著眼看向阿瑯的背影…… 剛剛她帶著顧瑞照跳下來的時候,肆意,大膽,美的過分,好像一只翻飛的蝶。 他覺得自己的心跳驟然加快。 “嘿,韓七,那是誰?不是讓你別讓閑人進來嗎?” 韓七沒有去看邊上的人。 閑人?誰是閑人? 顧瑞照緊緊的捏著拳頭,腦子里嗡嗡作響。 “你為什么把我推下來,又跟著我一起跳下來。”顧瑞照的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 阿瑯把身上的繩結給解開,扔在地上, “你的小廝說你想跳樓,所以我來送你一程,把你推下來了。” “后來想想,你這樣死了,也太便宜了,就跟著你跳下來了。” 阿瑯的口吻毫無感情起伏,仿佛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顧瑞照:回去一定要把這個報信的小廝給打死! 阿瑯扔掉繩子,好像想起什么,又將繩子給撿了回來, “還想要跳嗎?” “再來跳一次?” 顧瑞照:…… 他賭氣,“好啊。” 來就來,誰怕誰? 好像誰會認輸一樣的。 有本事別在腰間綁繩子,直接跳。 “行,那就多跳幾次,一次不死,跳兩次,兩次死不了,跳三次,一次跳個夠。” “哦,如果覺得這樓不夠高,可以去同泰寺的佛塔,死了正好讓大師超度一下。” 顧瑞照,“我不玩了……” 阿瑯似笑非笑,“真的不玩嗎?可別下次又和人來什么盲賭,賭什么賭,直接跳就是了啊。 “干脆利落。” 一邊大氣也不敢出的小廝戰戰兢兢的上前,要幫顧瑞照整理衣裳。 一個和顧瑞照年紀差不多的少年,快步走過來,開口就是譏諷, “怎么著,顧瑞照,你這是想反悔?有膽子下賭約,沒膽子做了是嗎?” “可真給靖安侯丟臉,明天可別來書院了,和你那渾身土腥味的jiejie在家呆著吧。” 原本垂著頭讓小廝整理衣裳的顧瑞照一把推開小廝,舉起拳頭, “韓二,你想死嗎?” “來,你有本事打我,你……”韓二高昂著脖子,嘴角掛著囂張的笑。 他的身后,站著一排人。 “噼啪”一聲脆響,在韓二的腳邊響起。 韓二嚇得跳起來往后退,臉上囂張之色褪盡,被身后之人扶著,驚魂未定地看向阿瑯。 “你誰啊。”韓二面色難看地看向阿瑯。 他覺得眼前的女人看上去有點眼熟,但怎么也不知道對方是誰。 “顧六,他jiejie。” 阿瑯扔掉手中的繩子,淡然地看著韓二。 韓二愣了愣,聲音驚詫,“你就是那個渾身土腥味的村姑?” “顧瑞照,你們靖安侯可真是沒人了,竟然讓個村姑來救你。” 韓二指著阿瑯哈哈大笑。 阿瑯看著笑得前仰后合的韓二,緩緩說道, “怎么?你們韓家家大業大,怎么不見一個人來理會你?很值得驕傲嗎?” 韓二看看四周,表情一僵。 顧瑞照扯了扯嘴角,帶出一點暢快的笑來。 原來,這位六姐,不僅僅會打人,會嚇人,還會噎人呀。 韓二到底不是官場老油子,年輕著呢,想要反駁阿瑯,半天也擠不出一句話來。 阿瑯看向顧瑞照, “你是還想繼續賭約,還是跟著我走?” 顧瑞照不自覺地攥了攥指尖,心底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顧瑞照,你搞什么?賭約是你自己下的,怎么,想做縮頭烏龜了是嗎?” “今日你敢走,明日你膽小鬼的名聲就能傳遍上京。” 韓二說不過阿瑯,只能把氣發在顧瑞照的身上。 阿瑯轉過身去看韓二,忽然笑了起來,朝他招手, “二公子,剛剛家祖母派我來時,讓我態度一定要好,不如,咱們到一邊去說說話。” 韓二聞言,心想侯府真是沒人了,派個姑娘出來拋頭露面,還想低聲下氣的和他道歉。 本來他還想讓阿瑯當著大家的面把要說的說出來。 只見到阿瑯那誠懇的模樣,想著到底自己是男人,不能丟了男人的骨氣。 只要這位六姑娘把話說好聽了,今日這個賭約不繼續也沒什么。 反正他也沒想跳。 他跟在阿瑯的身后到了邊上一間屋子里。 他接觸過的姑娘都是和他jiejie韓明珠一樣的貴女,渾身上下帶著貴氣,不可侵犯。 還從來沒有過像顧六姑娘這樣的。 何況,顧六姑娘完全不像外界傳聞的那樣啊。 韓二有些好奇。 這位顧六姑娘會如何的給他道歉。 新鮮!稀奇! 剛進門,還沒等他開口,阿瑯突然將手中的繩子好像一條游蛇,從他的身上往上滑,滑到他的脖頸,最后落在背上。 韓二疼得‘嗷嗚’一聲,剎那間,他被這一下給抽得神魂顛倒。 他連忙要往外跑,怒道, “你這個村姑,敢打我!” 跟在后面進來的顧瑞照也是驚呆了,莫名的想起那次被阿瑯掌摑的經歷。 原來這位六姐,讓人道一邊來,是為了更好的下手打人啊? 剛才他還誤以為六姐是要給韓二道歉,丟侯府的面子呢。 顧瑞照一邊看,一邊躲,光看著,就覺得疼。 六姐……真厲害! 韓二被打的嗷嗷叫,想要逃,可繩子啪得打在他的狡辯,擋住了他前進的路。 “別打了,痛死老子了。” “顧六,小心我去陛下那里告你……” “死了爹娘的孩子就是……” “哎呀……別打了,我錯了,痛痛痛,顧六,顧姑娘,顧jiejie……” 阿瑯冷淡地看著韓二求饒。 “也好,那就去陛下那里吧。” 韓二聽到阿瑯真要去陛下那里,頓時把嘴里的話給咽回去了。 真要去陛下那里,他沒被陛下懲罰前,就先被他爹給打死了。 “顧jiejie,我錯了。你能停手嗎?” 韓二咬牙切齒。 雖然說這樣求饒很丟臉,可是好男兒那是能屈能伸的,他怕自己沒到皇帝面前,就先被打死了。 他爹對他行家法,那都是用板子,棍子。 原來還有一種東西打人比這些都還要疼。 他的背上火辣辣的,好像骨rou都要分離開了,這簡直比刑部大牢審訊犯人的刑罰還要厲害啊。 韓二覺得,他不是慫。 阿瑯捏著麻繩,看向韓二,慢吞吞地, “道歉。” 韓二見繩子終于沒再落在自己的身上,抬起頭去看阿瑯。 “道歉?我為什么道歉?”一邊說,眼睛看向阿瑯手中的繩子好像動了動。 他連忙大叫,“我道歉,我道歉,可我怎么道歉啊?我不會啊……” 韓二公子韓嘉年,從出生就長在蜜罐子里,還真沒給人道過歉。 是真的不知道。 阿瑯將麻繩繞在手上,淡淡地,“你今天都說了些什么,腦子動起來,好好想想。” 韓二懂了,這是知道他為何同顧瑞照打架的事了。 他立刻道,“對不起,我不該那樣說你,不該冒犯您,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就那么順嘴一說。” “顧jiejie,你不是村姑,你是女英雄。我錯了,真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他把哄自家祖母的功力全使了出來,好話一套套的,說得是嘴干舌燥的,也不見阿瑯有所動。 “還不行嗎?”韓二小聲問。 顧瑞照在邊上聽得目瞪口呆,真沒想到,韓二竟然是這樣的人。 太不要臉了。 剛剛就應該讓他也試一試從樓上被推下來的滋味。 阿瑯看著韓二,“二公子,以后你應該會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的,對不對?” 韓二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知道的,我以后絕對只說好話,不說壞話……” 阿瑯終于露出滿意的笑來, 韓二齜牙咧嘴的問,“那我能走了嗎?” “你走吧。”阿瑯看也沒看他一眼。 韓二抿著唇,推開門出去。 這個顧六姑娘,太彪悍了,不愧是在外頭長大的。 偏偏,他挨了一頓打,還不敢出去說。 說什么?自己被一個女人打么? 那丟的不是自己的面子,還有老韓家的面子。 而且,他絕對不能被家里人知道,尤其是父親。 要是被父親知道,他連個女人都打不過,別說月錢,就是飯也要沒得吃。 等著餓死吧! 這宅子本就是年久的老宅,里頭的聲音一清二楚,噼噼啪啪的。 外頭的人想要進去,都被韓七給攔住了。 “你們知道我二哥的脾氣,到時候可別說我沒提醒。” 韓二的這伙狐朋狗友,都是附庸在韓家,聽從家里人的吩咐,奉承著韓二的。 大家都深知韓二的脾氣。 被韓七一說,就不敢進去了,心驚rou跳地聽著里頭的聲音。 見著韓二出來,立刻迎了上去, “二公子,沒事吧?” 韓二本來背上被打的疼死了,走路縮著肩,見著眾人,立刻挺直了背脊,‘嘶’了聲, “沒事,老子沒事,走走走……” 韓七上去試探地問,“二哥,那姑娘和你道歉了嗎?” 韓二,“道歉?她為什么要道歉?別說了,顧家姑娘挺好的,以后大家都不許說她村姑。” “她一點也不村。” 眾人:“……完了,完了,二公子這傻了!” 韓二帶著一伙人呼啦啦地走了,風水先生拿著算好的時辰上前, “二公子,今日這個時辰最好……” 韓二拿過黃表紙,一把揉了,“這個時辰最好,那你就自己用了吧。” 風水先生:他還想多賺點錢養家糊口呢,哪里有這些貴公子的玩法多? 屋內,房頂的灰塵撲簌簌落下來,老鼠在角落里竄來竄去。 顧瑞照這個時候才敢去看阿瑯。 “六……六姐,你放心,韓家要上門來,我會說是我的打的,不會牽連你的……” 就在顧瑞照絞盡腦汁想著該怎么不連累阿瑯時,‘啪’的一聲,他的背上也被打了一下。 顧瑞照覺得,剛才他不該看韓二的笑話。 真疼! 比死了還疼! 他咬牙,狠狠地看著阿瑯,敢怒不敢言。 “我打你,是因為你太沒用,你都打贏了,還中了別人的激將法。” “侯爺不會只教你武藝,沒教你兵法吧?” “就你這樣,確實不應該繼承侯府的爵位。” 靖安侯夫婦常年征戰,據說只生了她和婉妤這對雙胞胎。 偏偏,顧家也不知怎么了,顧大老爺也只得兒女,幸好三老爺家有這根獨苗。 靖安侯沒去世還好,夫婦倆都年輕,生活安定下來,可以再生孩子。 偏偏,兩人去得早,皇帝沒說把爵位收回,讓顧家過繼孩子來繼承。 從前靖安侯就把顧瑞照帶在身邊教導,去過繼旁支的孩子,還不如親弟弟的孩子。 靖安侯已經死了,就算過繼,還是顧,還會不叫三老爺夫婦做爹娘? 三老爺自然是千肯萬肯。 沒想到,原本靖安侯在時還乖乖巧巧的孩子,等他一死,就變得不著四六了。 偏生,顧家就這一根獨苗。 老太太又是寶貝得心肝rou一樣。 久而久之,顧瑞照越發不成樣。 顧瑞照被阿瑯說得臉上燒了起來。 “你為什么要來這里,你為什么要把我推下樓?”顧瑞照問。 阿瑯,“不是說了么?你想死,就讓你體會下死的感覺。” 顧瑞照呼吸滯了滯。 “當然,還想看看,顧家的傻子是怎么給顧家丟臉的。” 顧瑞照覺得,自己五臟六腑都是空蕩蕩的。 “你要找死的方式很多,不給別人添麻煩是最基本的。” “你若是覺得生命無趣,那就去找有趣的,不過,不是你這樣找的。” “你這個樣子,也許有一天,你真的會死在哪個犄角旮旯里,沒有人會緬懷你,沒有人同情你,這是你想要的嗎?” “有些人死了,他們稱得上是活過,可有些人死了,那就只是死了。” “除去顧家,靖安侯府這個名頭,你算個什么呢?” 阿瑯的聲音不急不緩,填充著顧瑞照空蕩蕩的心。 他慢慢地消化著阿瑯的話,那空蕩的心是被填滿了,可身上卻密密麻麻的刺痛。 是啊,他算什么呢? 承受著靖安侯余蔭的紈绔而已。 他蹲在地上,他也想和二伯教導他的那樣,去做個好人。 可是,二伯走了之后,祖母害怕靖安侯府就這樣沒落,想了很多法子,要重振靖安侯府。 這些法子里,就包括把家里的女孩兒到各處去聯姻。 那女孩兒去聯姻,這是高門里都會做的。 就是普通人家,男孩娶不上媳婦,把家里的女孩賣了為奴,那也是常事,更有拿去換親的。 可他不想這樣,他不能心安理得的去享受這些。 他可以和二伯一樣去從軍,可祖母哪里會同意? 從軍代表著流血和死亡。 他不想讓家里的姑娘去聯姻,不想去吃她們的血rou。 那他就沉淪自己,讓自己墮落,徹底斷了祖母想要振興靖安侯府的念頭。 阿瑯聽了顧瑞照的想法,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無疑,顧瑞照的想法是好的,只是,他做的卻是錯事。 她也能明白顧瑞照的心。 只是,想要找到活下去的意義,那靠的是顧瑞照自己。 “你如果不想讓家里的女孩去聯姻,那就更應該自己強大,告訴老太太,無需聯姻,你也能撐起侯府。” “你現在做的是什么呢?沉淪墮落,只會讓老太太越發的要拿那些女孩去換去好處給你。” 顧瑞照抹了把臉。 清河郡王府,蕭珩聽著阿瑯今日的所謂,慢慢地飲著手中的名茶,然后道, “疊山書院那邊,讓山長把顧瑞照的先生給換了。換嚴厲些的。“ 那人聽了,領命出去了。 蕭珩放下手中茶盞,打開暗格,拿出里頭的畫軸,展開。 一雙眸子專注地看著畫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