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哪里來的傻子
阿瑯跟著兩位黃門上了馬車,辭別陳夫人和裕王妃等人,在老太太要冒出火的目送下,往同泰寺而去。 一路無話,等下了馬車,兩位中官請阿瑯稍后,進去要去稟報。 待兩位中官走后,她開始仔細端詳著院子四周的壁畫。 她和養父走過很多地方,去過很多名山大川,見過許多的古剎。 她發現這壁上的菩薩回望動作和從前某次見過的頗有類似之處。 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她越看越是入神,不由得伸出手指凌空描摹壁上的畫,也許回去可以將之整理出來,和之前的比較一下異同。 忽然,背后突然一聲嗤笑, “奇怪,哪里來的綠毛東西,來寺院描摹,什么時候同泰寺阿貓阿狗都能進來了?” 聲音出自她的背后,言辭刻薄,阿瑯被人打斷,有些發怒,回頭一看,只見回廊上站著好幾個人。 為首之人穿著皇子服,被兩個小黃門攙扶著。白凈的面皮上滿是不屑。 皇子服,又是這樣的年紀,阿瑯好像知道對方是誰了,頓時心里如同吃了個蒼蠅般的惡心,忍不住冷冷道, “怪也!如今的貴人錦繡高粱里浸透的多了,不去關注蒼生百姓,卻來議論阿貓阿狗,這世道可真是變了呢。” 阿瑯不欲與這樣的人多費口舌,轉過身去,面壁。 男子被阿瑯一通排揎,還被人如此的輕視, “好個牙尖嘴利的阿貓阿狗,膽敢冒犯本……公子。” “你剛才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阿瑯雖沖動的嘲諷回去,這會也不想再生是非,壓下心頭的怒氣,神色平靜地轉身看著他,“不知足下有何指教?” 男子不由愣在那里。 他出生顯貴,自持身份,平日里不論如此的言辭刻薄,卻從不曾被人如此頂撞回來。 而對方不過是個普通的女子。 一身綠裳料子很是不錯,可通身上下,無半點釵環,倒好像哪里借來充場面的衣裳。 男子如何忍得下這口氣? 本就是個素不相識之人,根本就不了解,要找回顏面只能仗勢欺人,可男子偏生是個想要立牌坊的,壓下要自報家門的小黃門,指著阿瑯, “這是同泰寺,顯少有人進來,更別說能來此瞻仰古畫,你這女子,定然是想要偷師名家之作,對不對!” 阿瑯撫了撫耳朵,想要笑出聲來,這人莫不是傻的么? 她悶著笑,干脆的回了聲,“是。” 男子一把推開兩個小黃門,一瘸一拐的走過來, “偷竊者,當徒五百里,跟我去見官……” 律法倒是背的很好,只是腦子好像不怎么好用呢。 “貴人既然懂得律法,想必是識文斷字的,那么,請問您有沒有臨過碑帖?” “如果臨過,那么,是不是您也要徒五百里呢?” “你……”男子張口結舌。 阿瑯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憐憫地看著他。 “佛祖曰眾生平等,同樣生而為人,如果我是阿貓阿狗,那您又是什么?里頭的貴人又是什么?” 阿瑯淡淡地回問。 男子一張白凈的面皮漲得發紅,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里頭的貴人是誰,他太清楚不過了,自己豈不是把整個皇家都給罵了進去? “顧六姑娘,法會已經結束,請隨某進去面見陛下吧……”秦中官去而復返,遠遠見著阿瑯就招呼起來。 “呀,見過七殿下……”秦中官沒想到原本在宮里的人會出現在此,連忙上前見禮。 七皇子擺擺手免了秦中官的禮,抬抬下巴,傲然道,“你就是那什么六姑娘?果然是個牙尖嘴利的粗鄙之人!” 阿瑯瞟了一眼好像大公雞般的七皇子,“請恕小女子先行告退。” 秦中官看看面色不虞的七皇子,再看看阿瑯,知道自己沒來之前定然是發生了什么事。 不過七皇子最是心高氣傲,斷是不能容忍自己受氣,只希望這位六姑娘沒有太過于得罪他。 否則,可就有苦頭吃了。 秦中官心里搖搖頭,連忙上前給阿瑯帶路。 隨著秦中官進了間寬闊的禪房,抬眼間,就見一對穿著簡便袍服的男女坐在胡床上。 皇帝威嚴端肅,皇后秀美端麗。 行禮畢,皇后朝阿瑯招招手,“六娘過來,讓我仔細瞧瞧。” 阿瑯未記事時,養母病逝,跟著養父長大,被侯府接回來后,親生父母也不在人世。 是以,對于女性長輩的親近,她還有些不太適應,聞言,愣了一下。 秦中官在后頭小聲的提醒了句,阿瑯才回過神來,斂衽福了福,走到皇后身邊。 皇后握著她的手不住地稱贊她端靜嫻雅。 進來后沒被正眼瞧過的七皇子冷嗤一聲,端靜嫻雅?呵! 母后從來沒如此的稱贊過婉妤meimei,什么端靜嫻雅,粗鄙丑陋! 連婉妤meimei一根手指頭都不如。 皇后問了阿瑯好些話,一旁的皇帝出聲,“你剛剛歸家,就得了一門皇家的婚事,旁人羨慕還來不及,你為何當著眾人的面將和七皇子的婚書給撕了?” 阿瑯作為一個女子,被另一個當事人的父親如此質問,實在是有些被哽住了。 沒有抬頭,阿瑯都能感受到皇帝落在身上的視線,很遼遠,仿佛與她隔著千山萬水,讓人覺出一種永遠不能企及、只好仰望的感覺。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赫赫皇權之威。 阿瑯垂眸之時,又聽皇帝繼續問道, “朕看你年紀不小,膽子倒是不小。你當眾撕毀婚書,乃是大大得罪了皇室,就不怕朕降罪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