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好了？”何萍回頭看了一眼盧姐。

    一個小水盆，里頭裝了一點水，用毛巾浸泡片刻擦一下身上，這就是她們一直以來最常用的洗澡手段了。

    盧姐穿上外衣，臉紅著把里面的衣服趕緊裝進自己的小袋子里，并放在床頭下，這才放心地起身準備把盆里的清水倒掉去。

    何萍踢著雙腿笑呵呵道：“這個月工資發下來了我們去浴池洗一下澡，以前一個月洗一次還剛剛好，現在錢得省著點花?！比缓笈郧脗葥舻?，“盧姐，你說他，現在真的改變了嗎？”

    “那不是你丈夫嗎，你自己不會看??？”盧姐笑罵道，“真要是不放心，那你就寸步不離地跟著他?！?/br>
    “嗯，”何萍想了下才說道，“我想辭職?！?/br>
    什么？

    盧姐嚇了一大跳。

    何萍想好了，如果丈夫真的改變好了，她愿意辭職一直跟在身邊。

    比起工作，她更在意自己的丈夫能不能當個好人。

    而且他現在不是要做生意嘛，自己跟著還能幫著點。

    “趕快把這個主意打消掉我告訴你，現在是什么時候？是生意起步的時候啊，你看到了，今天看得人那么多，買的人卻沒有幾個，你那點工資雖然不高，但在開局沒收入的情況下，至少你還是能供應你們兩個人的吃飯問題的，”盧姐一看何萍還很不服氣，一句話就讓她無話可說，“再說你就算辭職了跟著他但要是他沒學好你能對他怎么樣？”

    這句話讓何萍一下子頹然了。

    她想看著點丈夫。

    可是如果他不學好的話自己還真沒辦法呢。

    “放心吧，我看沈云濤現在是真的想發財，而且走的都是正路子?！北R姐羨慕道，“你說人家怎么就那么聰明呢?！?/br>
    ??？

    這你都能看出來啊？

    “傻丫頭，你不聽人家現在說的話都是什么？那都是報紙上說的，是大人物說的，咱們以前可曾聽說過？我看，你這個男人現在是憋著心思要學好，而且是要學本事，你就放心吧?！北R姐坐過去摟著何萍的肩膀安撫，“好meimei，你這份工作先拿著給你們掙萬一生意不順還能吃飽飯的錢，而且有這份工作，你也能幫上他啊?！?/br>
    怎么幫？何萍完全不懂了。

    “他腦子靈活還能有幫手開車拉貨，那我們紡織廠有些產品，比如說不合格的一些，實際上就是尺寸不合適，質量跟拿到外面賣給供銷社，還有一部分出口的完全一樣，這些你要是能幫忙，給沈云濤找一條路子，憑他手里的車子，都能拿到農村和集市上去賣掉，這可是花一半錢掙三四倍利潤的生意，你就沒想過這個？”盧姐說。

    何萍小腦瓜里頓時塞滿了那些不得不被丟掉的貨物。

    對啊。

    不過，這件事為啥你不跟你家那個男人說？

    “他名聲早就壞掉了啊，廠里不可能給他賒欠。而且，沈云濤腦子靈活，要是把這件事告訴他，我看很有可能能辦成，別忘了，他們三個人現在可是有一輛車的。最關鍵的是，咱們現在提倡勤儉節約辦廠子，這幾天正好有大領導來視察，那批貨扔在那不敢丟掉，到時候被發現了，你說廠長會怎么想？那老東西也是個滑頭，要是能憑這些不合格的毛巾啊，還有一些毛衣和一些家用產品，至少給她換來三分之一的收入的話，廠子里的小金庫都有一筆外快了。”盧姐無奈道。

    此事她當然給自己的那個男人提到過，可他根本吃不了那么苦。

    更重要的是他根本沒那個資格從廠子里拿貨。

    沈云濤現在可跟以前不一樣了。

    正說著，沈云濤回來了。

    “這么高興？說啥呢你兩?！鄙蛟茲Φ?。

    盧姐立即把這個消息說了一遍。

    沈云濤一愣，這下想起記憶中一些事情來了。

    對??！

    這也是一條出路，而且，他記著有一次去喝酒的時候，正好有個從農村來的小子，吃著好東西，喝著酒，那小子就說，要是村里的小賣鋪能有這些就好了。

    可這些東西畢竟是要通過供銷社才能正規進入村里的甚至鄉里的供銷社和小賣鋪的，如果沒門路拿不到產品的生產資格證的話你根本沒辦法推入市場去。

    沈云濤當時就動心了。

    要知道這可跟擺攤不一樣！

    擺攤那得看城里人的消費水平咋樣。

    可這些便宜還耐用的家用產品，只要你有合格的手續不讓鄉政府驅逐，你在鄉鎮集市擺攤的話，只要跟得上趕集，多得是村里人愿意購買。

    比供銷社的便宜，還要質量沒下降。

    這什么？這就是擴展市場的一次機會！

    “那那些產品到底因為什么沒通過審核？”沈云濤立即問。

    盧姐無奈道：“尺寸不合適唄，還能是因為啥。”

    不是，這跟質量有什么關系嗎？

    “廠子里原本打算買一條專門衡量尺寸大小的生產線，可那太花錢了，而且，咱們的紡織廠現在還在用人工衡量的辦法對付呢，有些老油條跟檢驗員關系好，再加上對那些不合格的產品也沒有太大的處罰態度，那當然就是過一天算一天了啊。”盧姐嘆息道，“我總感覺這么熬，早晚要被別人的工廠給取代了，尤其外國人據說特別愛挑刺兒，咱們的價格又不低，和紡織廠啊……哎?！?/br>
    沈云濤聽著連連點頭，看著盧姐的眼神都變得有些佩服了。

    在這個時代就看出了這些弊端的人，至少不是最愚昧的那群人。

    “可是有啥用，人家外國人要求就是嚴格，連尺寸不合適都不要，”何萍沮喪道，“前些天我還跟我們車間主任聊過呢，可她說只要自己能順利退休，管這些干嘛。”

    “那她是想屁吃呢，一旦工廠都倒閉了，誰給她發退休金？這些產能太落后的企業，很有可能要面臨一個巨大的問題，那就是一批工人先行下崗，”沈云濤一下子憂心忡忡了，他隨口說道，“而關于尺寸的標準問題，其實在紡織業方面解決起來難度根本就不大，可以說是輕而易舉……”

    盧姐和何萍互相看了一眼。

    難道，他真的連這個都有辦法？

    沈云濤真的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