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飛看著他們：“不管你們怎么說，我已經決定了。”

    這兩年，他根本讀不進去書，唯有醫書他能看進去。jiejie說，人要活得明白，他現在很清楚自己想做什么，他想學中醫。

    陶越臉色有些不好，她看向鄭錦華，哀求道：“錦華，你幫我勸勸他。”

    鄭錦華抬頭說道：“我勸過了他不聽。”

    騰飛看著爸媽：“你們不要為難我姐了，我說了我要學中醫，我會認真學的，只要我醫術好，上不上學有什么關系？”

    莫文博看著他：“你下定決心要學醫了？”

    騰飛點頭。

    莫文博松了口氣，騰飛愿意學醫也是好事，總比他在家里什么不干強，他深吸一口氣：“好，你去學醫，不過我不認識什么中醫大夫，幫不了你什么，你既然要學醫，你自己想辦法吧。”

    他倒要看看這孩子學醫的決心有多大。

    騰飛咧開嘴笑了，看著屋里人說道：“jiejie的師父就是中醫大夫，我可以拜jiejie的師父為師。”

    鄭錦華沒好氣看他一眼：“別想了，我師父在京城呢。”

    騰飛立即道：“我去京城拜師。”

    去了京城，就不用面對爸媽，他也不用糾結怎么逃離家里了。

    陶越和莫文博同時開口：“不行。”

    兒子在家里都不聽他們話，去了京城，這個兒子心都野，今后還會是他們的兒子嗎？

    騰飛滿不在意的道：“那我就在家里當二流子吧。”

    爸媽也不是真的疼他，真疼他又怎么會讓他在家里廢著。

    陶越紅著眼眶：“騰飛，你要逼死我嗎？”

    騰飛看著她，倔強的道：“不是我在逼你，是你們在逼我。我十六歲了，就算上學，也會離開家里的，去了京城，又不是不回來了，為什么不行？”

    莫文博眼神無奈，語氣沉重的道：“去之前先問問你錦華姐，她師父收不收徒，要是收徒咱再去，要是不收徒，咱們另想辦法。”

    陶越扯扯莫文博胳膊，怒聲質問：“你咋能同意呢？”

    莫文博看著她，一臉的無奈：“那你說怎么辦？”

    兒大不由爹娘，他愿意出去闖蕩，就讓他去闖闖吧，興許能闖出一番名堂，總比在家整天跟一群無所事事的年輕人在街上混日子強，那群人打架斗毆，什么都干，他生怕哪天一覺醒來，人家告訴他，兒子進了局子。

    陶越諾諾的不吱聲了，兒子不愿上學，她沒辦法。

    騰飛一喜，看向鄭錦華：“姐，你幫我問問師父唄？”

    人家父母都同意了，鄭錦華沒再勸了，點點頭：“行，明天咱們回部隊，到了鎮上我給師父去個電話。”

    騰飛蹦起來，手舞足蹈的抱住鄭錦華：“姐，你真好。”

    莫文博看著他開心的樣子，心里有些酸，這孩子這幾年就沒這么笑過，罷了，他不愿待家里，想出去，就出去吧，不能因為自己的私心，毀了孩子。

    鄭錦華失笑的搖搖頭。

    騰飛看向爸媽，說道：“你們回去把我衣服收拾收拾，要是明天jiejie給師父去了電話，師父同意我過去，我直接跟jiejie他們一起走，錦良哥也要去京城念書，我們還可以作伴呢，你們也不用擔心我走丟了。”

    聞言，莫文博和陶越心里酸溜溜的，在兒子心里陶家莫家還有錦悅家三家加一起也沒錦華重要，心心念念的都是他錦華姐。

    他們還能怎么辦，只能同意他的意見。

    莫文博和陶越從鄭家出來，陶越無助的道：“騰飛跟錦悅不親近，我能理解，畢竟他們沒一起長大，可這孩子咋跟我們也不親呢？”

    莫文博嘆道：“不要想那么多了，兒孫自有兒孫福，都由著他吧。”

    他娘說他這輩子沒兒子命，幫他偷來一個兒子，他也留不住。只要騰飛好好的，其他的，他不強求了，認命了。

    聽他這么說，陶越精氣神都沒了，整個人都萎縮了。

    莫文博見她如此，也不忍心，說道：“要是騰飛真去了京城，那么大的城市，處處要花錢，咱們還是多掙點錢，給他寄過去吧。不管他心里對咱們如何，他都是咱們兒子，咱不能不為他考慮。”

    陶越挺直了身子：“你說得對，我們得多掙點錢，騰飛去學醫，沒錢怎么行。”

    莫文博看她沒那么頹廢了，松了口氣。

    翌日早飯后，鄭錦明從村里借了拖拉機，送他們去了鎮上。至于沈慎言，他昨晚就住過來了，免得早上趕不及。

    到了鎮上，騰飛就拉著鄭錦華去打電話。

    鄭錦華有師父辦公室電話號碼，剛巧，師父就在辦公室，電話接通后，鄭錦華直接跟師父說：“我弟弟騰飛也想學醫，師父你還收徒嗎？”

    張師父搖搖頭，想也沒想就拒絕了：“我年齡大了，把你教出來就行了，不打算收徒了。”

    一個徒弟都夠她頭疼了，再來個徒弟她得少活多少年。她是再也不收徒了。

    鄭錦華看著騰飛，搖搖頭。

    騰飛失落的垂下頭，那邊張師父又說：“不過你弟弟真想學醫的話，我可以給他介紹一位師父，前提是他能吃苦，那位大夫脾氣有點大，但帶出來的學生，醫術都很能強。”

    騰飛就在電話旁邊，也聽到了張師父的話，他猛點頭，拉著鄭錦華的手說道：“我能吃苦，我不怕挨罵。”

    鄭錦華說道：“師父，他不怕吃苦，也不怕挨罵。”

    張師父笑了：“既然不怕吃苦，就讓他來吧，我這邊房間多，來了就住我這里，還能跟我作伴，不過你得跟你弟弟說清楚，到了這里，沒有優待的，當學徒，是要干活的。”

    不管哪個孩子過來學醫，都得在醫館里干一段時間雜活，熟悉醫館里的情況了，認得藥材會抓藥了，再慢慢學其他的。

    騰飛接過電話，喜極而泣：“我不怕干活，給我碗飯吃就行了。”

    張師父聽他這么說，很滿意：“比你姐強太多了，你姐當初跟我學醫，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你可不能跟她學啊，她不是好榜樣。”

    鄭錦華朝弟弟眨眨眼，騰飛笑著道：“我不跟jiejie學。”

    張師父笑著道：“這么說就對了，千萬別跟你jiejie學。”

    鄭錦華把電話從弟弟手里拿過來：“師父，你別再騰飛面前說我了，你給我的醫書我都快背完了。錦良也要去京城念書，到時候騰飛和他一起過去，我把地址給他們了......”

    鄭錦華還沒說完，張師父打斷她的話：“買了車票跟我說一聲，到時候我派人去接他們。”

    鄭錦華笑著道：“那行。”

    掛了電話后，鄭錦華就讓騰飛回家拿行李，這幾天他穿的都是錦良的衣服。

    騰飛點頭，連忙往家里跑，路上遇到以前的玩伴，他穿著打扮流里流氣，嬉皮笑臉的看著騰飛：“這幾天去哪里了？年初二那天，想找你去縣里看電影都找不到你。”

    騰飛停下腳步，跟他說話的是他原先鄰居家的孩子嚴宇，嚴宇mama去世得早，他爸娶了后媽，生了弟弟meimei，就不怎么管他了。

    他說道：“我去我姑姑家里了，我要去京城了，嚴宇，你都十八歲了，別這么混下去了，找個事情做吧，不管家人怎么樣，咱們自己得做個明白人。”

    嚴宇嘴上笑容淡了下來，嘴里叼著煙：“我這情況，明白不起來，你去京城做什么？”

    騰飛笑著道：“我去京城學醫。”

    嚴宇看著他說道：“那你好好學，今后，我們這群人也有個能干的了。”

    騰飛想再勸勸他，又不知道該怎么勸，就說道：“到了京城，我給你寫信。”

    嚴宇靠在電線桿上，無所謂的點點頭：“行。”

    嚴宇目送騰飛離去，慢慢瞇起了眼。

    騰飛剛到陶家門口，就看到爸媽拎著東西從屋里出來。

    陶越見兒子回來了，臉色一喜，忙問道：“錦華給她師父打電話沒有？”

    她心里很復雜，既希望錦華師父不收徒，那么騰飛就不用去京城。又擔心騰飛失落難過，希望錦華師父收了騰飛為徒。

    騰飛高興的道：“打了，張師父雖然不愿收我為徒，可她說了要給我介紹一位師父。”

    陶越和莫文博心情復雜之時，又為兒子高興：“那就好，那就好。”

    騰飛往屋里看了看：“錦悅姐他們走了嗎？”

    陶越點頭：“年初二他們就回部隊了。”

    莫文博看向他：“跟你舅舅、舅媽打個招呼，咱們就走吧，免得車子走了。”

    騰飛點點頭。

    到了汽車站，莫文博拿了一個小包出來，遞給騰飛：“家里的錢都在這里了，你都拿著吧。”

    騰飛眼眶一紅：“我不要，都給我了，你們用什么？”

    陶越忙道：“我馬上就發工資了，不會沒錢用的。”

    莫文博把包塞他手里：“拿著吧，窮家富路，多帶些錢，我們也放心些。”

    騰飛把錢塞兜里，到底還是拿著了，自己手里沒錢，車費還有一路吃喝，總不能都用錦良哥的。

    車子來了，沈慎行和沈慎言把行李提上車，一行人上了車，陶越追著車，看著騰飛，流著淚喊道：“到了京城，不要忘了給家里寫信。”

    騰飛揮揮手：“我知道了。”

    坐上車，騰飛抱著勝旋坐在位置上，臉上不見絲毫不舍，全都是對未來的憧憬。

    勝旋看著他：“飛舅舅，你mama哭了，你不哭。”

    騰飛摸摸他的頭，說道：“我mama她舍不得我，時間長了，就習慣了。”

    勝旋眨眨眼：“我要mama，你不要mama，你不乖啊。”

    騰飛把他往懷里抱了抱，心想你小子懂什么？我不是不要mama，我是出門學本事的。

    沈慎言坐在旁邊捏捏他臉蛋：“你知道什么乖不乖啊？”

    勝旋哼一聲，他當然知道。

    車子很快到了市火車站，一行人提著行李下車，下了車，騰飛忽然大聲道：“嚴宇，你怎么在這里？”

    嚴宇雙手插兜，慢悠悠晃了過來：“我不能在這里嗎？”

    沈慎行和鄭錦華幾人看了過來，鄭錦華是認識嚴宇的，畢竟以前在鎮上住時，是鄰居。

    嚴宇看了眼鄭錦華，笑著喊道：“錦華姐。”

    鄭錦華點點頭，問道：“你來市里辦事？”

    嚴宇有些心虛：“我聽說騰飛要去京城，我也想去京城看看。”

    一群人意外的看著他，嚴宇說道：“你們放心，我手里有錢，到了京城就租個房子，不會沒地方住的。”

    他娘是紡織廠工人，去世時，他還年幼，不能接替她的工作。他爹娶的后媽接了他娘的工作，他小學畢業家里就沒讓他讀書了，他沒了辦法，不愿在家里看顧弟弟meimei，只能出去混日子。

    廠里家屬區有人買個工作需要三百塊錢，他知道自己家錢放哪里，拿了家里五百塊錢，還有些糧票，算是后媽買他娘工作的錢以及他日后娶媳婦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