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韓叁一只腳已經邁出了大門，看到莊莊那雙疑惑的眼睛，試圖從顧位分析的角度著手思考問題：如果關卡主能隨意驅使少年犯沖出牢房主動攻擊闖關者，為什么他還要從外面拉一群囚犯進來，再費盡心思設一個困住我們的局呢？

    這問題問到了關鍵點上。

    李林躍直接找這些戰斗力強悍的少年犯多方便？

    關卡主沒有這么做，顯然在他看來，從外面找來的囚犯更容易控制。

    胡韓叁緊接著道：如果關卡主能隨意cao控這些少年犯，那么他完全沒必要開啟這個所謂的千層門把我們送到少年犯面前。他直接cao控少年犯主動攻擊我們不是更省力嗎？

    莊莊看著胡韓叁。總覺得經過這一趟，大家都變成了推理高手。

    哦，莊莊想了想道，是這樣沒錯。之前在血月之城時，人面花有求于關卡主鄒臨，才說從今往后為他效勞。

    胡韓叁一愣。原來那么早系統就已經給出了這個信息。

    這一舉動泄露出來的信息是：關卡主并不能隨意驅使NPC。

    他們之間存在許多旁人弄不清的規則。而關卡主和NPC之間存在的這一條鐵律

    胡韓叁看向身旁的顧位，他應該一早就發現了。顧位回回那么優哉游哉，看上去漫不經心，其實是心中有數。

    所以血月之城鄒臨被關悅奪去注意力時，顧位立即提醒鄒臨要用人面花，輕松達到了借力打力的目的。而昨晚上，顧位一定是一早就已經猜到了李林躍和少年犯之間的牽扯關系，知道少年犯不會主動砸鎖沖進來攻擊。只要闖關者不出去，就不會有危險，所以才放心去休息。

    這些信息，昨晚上顧位就已經全部理清楚了。別人問，他心情好就解釋一句，不問就跟著他走。

    胡韓叁看著顧位，瞬間只剩驚嘆：這人心中有一張網，一張從不輕易外露的網。如果他想，他可以網羅任何人。

    幸虧他們是并肩戰斗的伙伴。

    四人雙腳落到地上，三扇紅門就擋在了面前。監獄帶著早晨和陽光一并消失了。

    這什么意思？莊莊道，我們現在必須推開另外兩扇門，把這三扇門都過一遍才能出去嗎？

    莊莊看向顧位。

    接話的卻是韓二月，她搖搖頭：都過一遍那是運氣好的情況下，運氣不好的話，我們只能過其中的兩扇門。

    昨天晚上三扇一模一樣的紅門就在他們眼前，按照左、中、右排列。

    現在天亮了，三扇紅門仍舊這么排列，也仍舊在他們面前。無論他們朝著哪個方向站，三扇紅門永遠面向闖關者。

    昨晚他們選了中間那扇紅門，那么今天可以選左邊也可以選右邊。但是下一次出來，運氣不好就會選中重復的門。

    因為左邊和右邊無法區分。

    推開重復的門是會回到之前見過的場景還是會怎樣，一切未知。

    就在其他三人內心各種沉思凝重時，顧位快步上前站在了左邊的門前，輕笑一聲道：挺有意思。

    您是不是對挺有意思這幾個字有什么誤解？

    三人緊跟在顧位身后，顧位卻伸手一指：你們去推右邊的門。

    ？

    哦！莊莊突然道，我明白了，剛才設想的情況只會發生在我們一起行動時，如果我們分開就能過全三扇門了。

    確實，如果分開的話，就沒有過不全、或者過重紅門的困擾了。

    顧位手指敲著門：也不一定。也許我過完這扇門之后還得再去過你們剛過的門，或者我再一次進來這扇門都有可能。

    換言之，這樣做還是有可能會出現之前推斷的情況。

    聽了這種可能性，莊莊下意識道：那我們為什么還要分開？

    顧位道：嘖。只是一種可能性而已。

    不能因為一種可能性就放棄這種過關方式。正因為一切未知就要從開始盡量顧慮周全。

    胡韓叁和韓二月已經站在右邊的門前了，莊莊低垂著腦袋，仍舊沒挪腳步。他小聲道：哥，要不咱倆過這扇門？

    顧位看著莊莊。

    顧位第一次見莊莊時，他縮在經紀人背后，就像現在這樣垂著頭，像一條被人遺棄的小狗狗。

    這條小狗還特別重感情，這在爾虞我詐的娛樂圈極少見。后來顧位才知道，莊莊是個孤兒，出道掙錢后一直往孤兒院寄錢。掙一塊就要給八毛的那種。

    顧位曾跟著莊莊去過孤兒院。一進門莊莊就被一群小孩子們圍在中間，一個個哥哥、哥哥地喊著，眼巴巴地望著他，等著他給發零食和玩具。

    小孩子們很喜歡莊莊，有幾個被領養的小崽子哭天搶地死活不走，生怕再也見不到莊莊。

    莊莊把那些同他一樣的小孤兒們當親人，他笑著說：我領著他們去哪里都跟著走，賣了也挺樂呵。

    后來有一天，莊莊突然對正在打游戲的顧位說：哥，我現在特別能體會大狗二狗對我的依賴了。我跟你在一起就從來不帶腦子。

    顧位抬起頭，莊莊的雙眼正在冒泡泡，看上去好像特別幸福的樣子。

    顧位沒有兄弟姐妹，頭一回體驗這種感情，還挺新鮮。

    從來不用帶腦子啊，原來感情也可以這么表達，挺新奇的說法。

    若想快速過關，最快的辦法就是把人分開去收集關卡信息。顧位收回思緒，對捏手指的莊莊道：他們兩個特別需要你助一臂之力。

    莊莊一聽這話就明白什么意思。

    因為他喊顧位一聲哥，就自動收獲了許多闖關者明里暗里的善意。

    連胡韓叁、焦流、韓二月、張平等人都受到玩家們的關注，更別提和顧位關系最近的他了。

    只要莊莊在，大家默認顧位一定會在。一旦莊莊有危險，大家默認顧位必定會去救他。

    換言之，如果顧位不在，有莊莊在的地方，那也是安全的。

    顧位道：有什么事通訊工具聯系。言外之意我不會不管你。

    莊莊仰起頭：那個哥，其實我是怕你遇到危險。

    ？

    顧位失笑：哦，這倒也是，我盡力保證不把自己再一次困在電梯里吧。

    得了保證的莊莊歡快地走向了胡韓叁和韓二月：哥你有危險一定要給我發信息，可不能像上回一樣忘記了。

    這話聽得顧位多少有些心虛。

    兩扇紅門同時打開，四個人一齊消失在門后。

    紅門嘎吱一聲關閉。

    下一瞬，顧位就進入了一所學校。叮鈴鈴，上課鈴響了。

    通訊工具上顯示的時間是早上8點，上午第一節 課。門里世界的時間流速不正常。

    這是一所中學。

    學校不大，顧位繞著走了幾圈，初一、初二、初三三個年級都在上課。整個校園靜悄悄的。

    他經過窗戶外邊，隔著光禿禿的樹枝往教室里望。老師和學生們都挺認真，沒一個人朝外張望。

    沿路碰見幾個去洗手間的教師，和一個打掃衛生的保潔。顧位仰起頭，攝像頭密密麻麻掛滿了整所學校。

    如果不是這些讓人出戲的攝像頭，還真的挺像一所正常學校。

    逛了一圈，沒發覺哪里有異常。顧位抬腳正要走，隱隱約約聽見了說話聲。他停住腳步，聲音是從前方拐角處傳來的。

    傳來聲音的地方是一個類似三角形的死角地帶。走近了，聲音聽得就真切多了。目測墻壁挺高，顧位助跑了幾步，一躍身輕如燕地坐在了墻頭上。

    底下三五個學生模樣的男生，校服穿得規規矩矩，正蹲在地上抽煙。

    幾人圍了一圈，把一個身形單薄的男生給圍在了三角形角落里。

    被圍住的男生背對著幾人，貼著墻壁站著。

    距離他最遠的一個頭發染成奶奶白的男生扔掉煙頭，用教訓人的口氣道：站好了啊，不到放學一步都不能離開。

    幾個男生扔下這么一句話就走了。顧位的目光隨著幾人一路望出去老遠。

    強哥，你為什么那么討厭他？

    能有什么原因？他活著就挺讓人討厭。長得也惡心，礙眼。

    幾人的身影漸漸遠去。

    顧位又望回角落里，單薄身影一動不動。別人讓他站著別動他還就真不動。

    顧位也坐在墻頭上沒動。

    下課鈴響了，上課鈴響了顧位都坐困了，那道身影依舊一動不動，跟長在了地上似的。期間有幾撥學生來這兒圍觀，他們指指點點嘲笑被罰站的男生。

    男生那被煙頭燙了幾個洞的校服又被圓珠筆劃了幾道，一道一道，亂七八糟。

    自己的校服被糟蹋得不能看，可男生仍舊站得筆直，一動不動。

    有幾個施暴的學生看見了顧位，仰頭嬉皮笑臉威脅：大哥哥，你少管閑事哦。

    顧位坐到下午五點，中間坐墻頭上吃了一頓午飯。整個過程里，那男生一動不動。也沒老師來看一下。

    顧位伸了個懶腰，看得挺沒意思，正要跳下墻頭，墻下傳來了一道聲音：喂，別看了。他真的能站到下午放學。

    顧位低頭。

    站在墻下的是一個年紀大約二十六七歲的青年，一張苦兮兮的臉，一頭卷發。

    卷發成功吸引到顧位的注意力：我觀察你老半天了，你也是闖關者？

    顧位點點頭。

    卷發激動地道：哎呦可算是讓我等到活人了。不瞞你說，我來這里好幾天了。曾遇見過幾個疑似闖關者的人，只有你沒有搭理這個世界里的人。我這才敢跟你說話。

    顧位看了他一眼。

    卷發見顧位仍舊在看那少年，熱情貢獻他獲取到的信息：我這幾天一直跟著他，就一直看他被罰站。也不反抗。

    卷發頗有些感慨：你說他撕囚犯臉時多能唬人？現在卻慫成這樣。

    顧位望向墻角的少年，身形高挑、單薄。垂著頭，面朝角落，看不見表情。

    卷發竹筒倒豆子一樣：我快憋死了，這幾天就沒遇見過一個同伴。光跟著他瞎轉悠，完全摸不著頭緒。也不知道怎么過關。

    顧位跳下墻頭，因為李林躍動了。放學鈴聲敲響，李林躍這才離開角落。

    卷發道：我記得我上學那會兒被欺負，那都是一拳頭揍回去，打不過也得打。

    顧位打斷卷發的絮絮叨叨：他沒告訴老師？

    告訴了啊。卷發回答，剛才染發那小子全校第一，老師根本不信。同學們也幫著那壞小子瞞著老師呢。那小子在學校里幾乎一手遮天。

    他爸媽呢？

    卷發一聽這個可興奮了：他現在就要回家，跟著回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第85章 一層門碎

    李林躍背著書包穿著臟污的校服走出校門。

    他家在長長的胡同盡頭，下了公交車還得步行十幾分鐘。

    公交車上，兩個大媽指著李林躍校服上那明顯煙頭燒開的洞開聊了。

    現在的學生真沒個學生樣兒。

    就是。小小年紀不學好，學大人抽煙。

    這要是我家孩子，他敢把衣服禍禍成這個樣子，我一定拿雞毛撣子打得他屁股開花。

    抓著扶手的李林躍隨著公交車的行進左搖右晃。他低垂著頭，一言不發。

    太多人喜歡就雙眼看到的片面現象妄下評判了。大多數人根本不關心那背后還隱藏著什么，更不會在意被議論的人聽到會有什么感覺，只是圖嘴巴一時爽快而已。

    旁邊的卷發道：就整他那壞小子，不是染發了嗎？學校不允許染發，可那小子騙老師說他們家族遺傳血液病，他天生少白頭，他要是黑發那才是真染發了。

    卷發一副智商受到了侮辱的模樣：這話一般人能信？可那小子憑借年級第一的身份愣是讓老師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李林躍告訴老師他受到了同學的欺負，老師不信。

    我那天就在窗戶外面，卷發都給氣笑了，老師苦口婆心勸李林躍：你要好好跟同學相處。尤其多跟張立強同學學習，想想怎么提升一下成績。張立強同學怎么可能欺負你呢！？嫉妒你？你成績又沒人家好。

    顧位沒說話。

    因為天色暗下來了。

    卷發突然一拍大腿驚訝道：哎呦這里的時間可終于正常了啊！我來這兒好幾天都是白天，就沒見過晚上，今兒終于要黑天了。

    卷發開心地道：你一來時間就正常了，我覺得你是個福星。

    是嗎？顧位笑得很邪性，我也這么認為。

    認為就認為，干嗎這么笑？

    卷發莫名有點兒冷。

    公交車到站，兩人遠遠跟著李林躍。站牌處人來人往，擠開人群，顧位停頓了一下。

    卷發見他沒跟上來，疑惑地道：怎么了？

    一一和大胖子、焦流、張平等人被拉入了黑門里。就在剛才，一一向顧位傳遞信息：黑門情況太復雜，李林躍反抗后被打得奄奄一息，我們就被困在這里體驗關卡主曾經感受過的這種感覺。我們被許多張牙舞爪的張立強給圍住，暫時出不去。我無法趕去紅門里幫助莊莊。

    其實和莊莊分開后，考慮到通訊工具可能會因為進入不同的世界而無法發揮作用，顧位就已經叮囑一一趕去關照莊莊了。

    顧位挑眉：反抗？

    李林躍反抗過？

    一一 一板一眼回答：是。最初李林躍遭受張立強孤立，往座位上涂抹強力膠，撕毀課本后，他找張立強打了一架。

    一一情緒平直：但是對手太囂張，太強大。張立強得了老師的偏愛，同學的包庇，李林躍一個人根本無法對抗。反抗反而讓他被打得更慘了。

    連動輒喜歡動刀子的機器人一一都認為李林躍被打得太慘了，那一定挺慘。

    一一用毫無感情的語調道：劉三橫看得暴跳如雷。焦流覺得很憋屈，其他人都想要為李林躍討回公道，因為太沖動，大家都被困在里面了。我自顧不暇，抱歉，無法完成你交代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