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情身體還很虛弱，稍微進食了些液態(tài)食物過后又繼續(xù)休息了，這過年對她來說無關(guān)緊要，反而因為蔣琛中午的那一鬧，讓她下午的覺睡得極其不安穩(wěn)，夢里的畫面越來越清晰了，依舊蔣琛帶著秦保義來看她，隨后有人送上不知名的盒子，里面是那只被砍下來的手。

    還有童年時期的一些關(guān)于“秦風(fēng)”的記憶，原本她都要徹底忘記了，只因秦保義的出現(xiàn)，又將她腦海中的那些陰暗記憶盡數(shù)勾了起來。

    夢境如此循環(huán)往復(fù)，她像是被陷入泥潭沼澤之中，無論如何做都逃不開。

    直到最后，好像有只無形的手拉了她一把，周圍的夢境開始破裂，意識也逐漸回籠。女人悠悠睜開眼，只見自己床邊站了個人。

    那人身著白大褂，臉上帶著口罩，此刻也正注視著她，一雙漆黑的眸子看不出太多情緒，但能感受到那人格外的冷淡。

    雖然看不太清男人的面容，但風(fēng)情知道他是誰。

    “林煒.....”女人開口，滿是嘶啞，甚至似牽動了全身上下的傷口一般，只是艱難地叫了個名字，身體就疼得要命。

    “嗯。”男人應(yīng)了聲，隨后看向女人的眼睛，繼續(xù)道：“我聽說你要找我？什么事？”

    女人艱難開口：“我想.....見嚴(yán)昭。”

    最開始她見到嚴(yán)昭就是從林煒那邊知道的，他們倆似乎有什么往來，應(yīng)該同是身為醫(yī)生的原因，在生意上有聯(lián)系。

    自從之前的夢醒之后她就隱隱有些不安，原本夢里的場景就讓她覺得格外真實，中午蔣琛把秦保義帶過來更是重現(xiàn)了夢里的場景。她真的很怕下一秒真的會有人給她送個盒子過來，里面裝著的是蘇陌的手。

    她原本想，蘇陌若是待在他哥哥旁邊或許會安全一些，可現(xiàn)在看來，蔣琛那個人連她的親生父親都能挖出來送到她面前，還有什么事是他不能做的？

    要不是現(xiàn)在根本就下不了床，她肯定要去找嚴(yán)昭上門求藥。就現(xiàn)在她身上的這個傷勢起碼得休息個十來天才能勉強下床，別說十天了，就是叁天，就夠蔣琛那個人整出一系列的幺蛾子出來了。

    林煒不為所動，一臉冷淡道：“你知道的，要去找嚴(yán)昭問藥得自己上門親自去要，我?guī)筒涣四恪！?/br>
    “不......”風(fēng)情不顧手上的劇烈疼痛，伸出去有氣無力地捏著林煒的衣角：“我.....求你......我時間不夠.....求你......”

    “你是為了那個叫蘇陌的男人？”林煒突然問。

    風(fēng)情只是愣了一秒，隨后輕微點了點頭。

    由于手上的動作，身上的傷口似乎被牽扯到又開始痛了起來，但女人握著衣角的手并沒有松開。

    “呵......”林煒冷笑，“你倒是對他情深義重......”

    “求你......不管.....什么代價都可以......”

    女人輕聲祈求，她知道問嚴(yán)昭求藥是要付出一定代價的，反正自己這副身軀已是千瘡百孔，她自己也沒什么好失去的了，只要蘇陌能好好的，她什么都肯付出，只要……能讓她把最后的事情都給完成。

    女人還想再說些什么，可突如其來的困意不由得讓她閉上了眼，面前男人的身形也逐漸模糊，直到自己昏睡過去之前，她聽到男人極輕的一句：“‘什么代價都可以’......這句話最好還是不要輕易說出口為好。”

    *

    女人再次轉(zhuǎn)醒時，是被窗外的煙花爆炸聲給吵醒的，她的病房窗戶正對著不遠處的一棟小區(qū)，此刻不知是幾點，外面的天已經(jīng)全部黑透了，絢爛的煙花在夜空里綻放出刺眼的色彩。

    病房里只開了個微暗的壁燈，她感覺自己的右手被人輕輕握著，以為是花花，勉強轉(zhuǎn)過頭來看時，竟是蘇陌。

    他身上穿著一件米黃色的風(fēng)衣，顯得人比平時瘦削一些。此刻他正趴在床邊，一只手輕握著自己的手，另一只手枕著腦袋正在小憩，微暗的壁燈照在他蒼白的臉上，顯得莫名有一股破碎感。

    風(fēng)情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不然怎么能在這里看見他。

    腦袋里的意識逐漸回籠，她這才反應(yīng)過來花花之前似乎告訴過她蘇陌在她昏迷的這幾天，從來醫(yī)院看望過自己，只是那時她一直陷入昏迷沒醒，不清楚事情的情況。

    可現(xiàn)在眼前的場景，真就如夢似幻，讓人分不清現(xiàn)實與虛無。

    就像剛才......她現(xiàn)在都有些不清楚剛才見到林煒的事究竟是夢還是真實的，不過今日是除夕，他大抵是不在醫(yī)院的，應(yīng)當(dāng)是夢。

    那現(xiàn)在呢？

    女人想使些力氣握住蘇陌的手，想感受現(xiàn)在他那手是否真實存在，可在回握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原本的劇痛似乎轉(zhuǎn)輕了些。不再是稍微動彈一下全身上下到處都疼的狀態(tài)，現(xiàn)在的感覺像是被打了麻藥一般，對那痛感似乎有些無知覺，但反應(yīng)過來后還是伴隨著些微痛楚。

    不過無論怎么說，要比之前好一些，現(xiàn)在自己的身體機能正在緩慢恢復(fù)。

    蘇陌睡眠原本就淺，加上今日是除夕，外面的鞭炮聲和人的說話聲一直綿延不絕，略微有些嘈雜的喧嘩聲在耳邊縈繞不去，根本就沒怎么睡著。

    只是這幾天為了蘇衍的事情跑東跑西，沒怎么闔過眼，現(xiàn)在哪怕是閉著眼睛也算是休息了。今日來醫(yī)院也是下午早些吃了年夜飯后，確認(rèn)蘇衍的身體情況暫時并無大礙之后才來看看風(fēng)情的。

    他來時風(fēng)情仍是睡著，花花則在一旁看護，見自己進入病房便把照料的東西留了下來，只說了一句：“你照顧好我姐。”

    聽說風(fēng)情中途醒過一回，只要醒了就沒什么大礙，剩下的日子好好在醫(yī)院修養(yǎng)著便是。

    感受到手里的異樣，男人睜開眼，入眼的便是此刻正看著他的女人。

    蘇陌連忙松手起身查看她的情況：“醒了？有沒有感覺到有什么不適？需要我喊醫(yī)生過來嗎？”

    見風(fēng)情輕輕搖了搖頭，男人才勉強松了一口氣，隨后又重新坐回位子上。

    風(fēng)情手指微動，想要握著蘇陌的手，感受他真實的手的觸感，蘇陌任她所為，并輕聲道：“你的傷有些重，該好好休養(yǎng)著才是。”

    這一次她受的傷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嚴(yán)重，上次猜測住院的人可能是風(fēng)情后他就想盡辦法來打探情況，知曉了風(fēng)情所在病房，也知道了她的傷勢，除了一顆子彈離心臟比較近之外，其余的都沒打中關(guān)鍵部位，只是那么多子彈下來，身體表面所承受的傷害也是不可逆的。

    風(fēng)情聽著男人的叮囑，輕輕點了點頭，但握著男人的手始終沒松開。

    他的手還在......這不是夢。

    隨后便是一段較為長久的沉默。

    窗外煙花一陣接著一陣，絢爛的光彩透過玻璃照射在房內(nèi)，一閃一閃地映照在人的臉上，大概過了一兩分鐘，外面的喧鬧才漸漸沉寂下去。

    “現(xiàn)在幾點了？”女人輕聲問，帶著一絲沙啞。

    蘇陌拿起旁邊桌子上放著的手機看了眼，道：“剛過十二點沒幾分鐘。”

    “怪不得......”外面那么熱鬧。

    蘇陌看著女人蒼白毫無血色的臉，關(guān)切問道：“還困嗎？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不，我想.....跟你說會話。”風(fēng)情看著面前的男人，道：“最近你可能會很危險，要注意安全......”

    如果不是自己現(xiàn)在受了傷，肯定要想辦法把蘇陌移到安全的地方去，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只要是涉及到蘇陌的事，她不能馬虎。

    可現(xiàn)在她這個樣子，別說保護了，不給他拖后腿都算是好事。

    “嗯。”

    蘇陌拿起一邊的毛巾給女人擦臉上的薄汗，道：“是因為你的上司知道了我是蘇衍弟弟的身份嗎？”

    風(fēng)情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問：“你怎么知道？”

    “我見過他，”蘇陌毫不避諱，直接向女人坦白道：“前幾天我陪我哥來醫(yī)院檢查他的病情時，碰見你meimei花花跟一個男人來這，那男人說有個下屬生病了，當(dāng)時我就猜到可能是你。”

    聽聞蘇陌描繪此番場景，風(fēng)情猜當(dāng)時蔣琛應(yīng)該是故意把自己受傷了消息透露給他，便問：“那人當(dāng)時有沒有跟你說過什么話？”

    “沒有，”蘇陌道：“他是我哥生意上的伙伴，原本就只是跟我哥說話的，我以為他只與我哥往來，并不認(rèn)識我。但后來我來看你時，經(jīng)過花花的提醒我才明白自己好像已經(jīng)被他給盯上了。所以這幾日來看你的時間不多，怕被那人看出端倪，再加上最近我哥的事.....”

    說到此處，男人垂眸不語，風(fēng)情不怎么喜歡聽蘇衍的事，蘇衍對她的事也是一樣，就沒多說，只道：“這兩天是我比較忙，沒顧得上你，抱歉。”

    女人苦笑了一下，輕聲道：“你對我有什么好抱歉的，只要你好好的，對我來說就是好事。”

    “你放心，”男人輕輕拍了拍風(fēng)情的手背，安慰道:“我哥的身份擺在那，他不敢隨便亂來的。”

    盡管那層身份對他來說有時是一份潛在的屈辱，可有時確實能保證自己的安全，也能讓自己輕而易舉地得到被人或許努力了一輩子都得不到的東西。.......只是也伴隨著潛在的危險，現(xiàn)在蘇衍就已深陷其中了，他不知自己以后能否脫身。

    風(fēng)情臉上的情緒不見半分緩和，只是緊緊握著男人的手，語重心長道：“但愿吧......”

    但愿.....那真的是一個夢。

    永遠、永遠都不會實現(xiàn)的夢。

    話音剛落，窗外又是一陣煙花炸裂，許是哪一家忘記時間了，現(xiàn)在才開始想著要來慶祝新年。

    二人一致看著窗外，不算太刺眼的光一閃一閃，影射在玻璃上。風(fēng)情看著此番景象，突然道：“所以盡管我們現(xiàn)在身在醫(yī)院，這次的新年我們還是在一起度過了，是嗎？”

    聽到女人如此說，蘇陌沉寂許久的臉上久違地露出一絲笑容：“是的。”

    “那么......”女人轉(zhuǎn)過頭來，定眼看著蘇陌，眼里波光流轉(zhuǎn)，輕聲道：“新的一年請多指教啊，蘇先生。”

    既然現(xiàn)在沒什么要緊事了，不如好好珍惜當(dāng)下，趁蘇陌還在這里，還能度過一段比較快樂的時光。

    話音剛落，坐在床邊的男人突然起身，風(fēng)情以為他有什么事要解決，想松開手，卻被他反握住。

    男人沒走，就在床邊站著，彎腰之際，大片的陰影從頭頂落下來，隨后在風(fēng)情的額頭上落下輕輕一吻。

    “風(fēng)情，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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