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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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思著回到警車前,抬頭對上矮胖警察譏諷的目光。 “你找到什么蛛絲馬跡了嗎?姑娘?”警察說,“就這么打眼一看,還以為你是我的同行。” “抱歉!我可能搞錯了。”韓念初說。 “搞錯了?”警察火大的說,“身份證!” 韓念初從包里翻出身份證遞給他,卻是他旁邊那個瘦瘦高高的年輕警察接過,拿著身份證在機器上刷了一下,遞給矮胖的警察,“劉隊,你看——” 劉隊接過來,將韓念初基本的信息掃了一眼,朝她掀了下眼皮,哼笑一聲,“大學本科,智商正常嘛,哪個學校畢業的?” “科大。” “喲!還是高材生!” 韓念初閉緊嘴巴。 “能考上科大,怎么是個法盲?”劉隊劈頭蓋臉一通數落,“知道報假警違法嗎?” “知道。”韓念初謙遜地垂下頭。 “知道你還報假警?耍著我們玩兒你圖啥呢?你這樣是浪費警力,浪費資源,知道不?……” “你看你騎電瓶車都不帶頭盔……” “電瓶車上牌了嗎?” …… 這時,一陣急促的警鳴聲響徹在鄉間,蓋過劉隊的訓斥和盤問。 警鳴聲嘎然而止,救護車在他們面前停下,穿著白大褂的治療員推開車門跳下來,拉出單架,十萬火急地問:“傷者在哪兒?” 劉隊的眼睛瞪得像銅鈴,“好家伙! 韓念初瞅了一眼,就抬手蓋住了眼睛,她好像給人添了很大的麻煩。 但她馬上又站了出來,低頭彎腰,態度誠懇地對治療員道歉,“對不起!是我沒有搞清楚狀況,害你們白跑一趟。” 治療員一怔,問道:“沒有傷者?” “沒有。”韓念初說。 “把費用結了吧。”治療員說完又嘀咕一句,“人活久了,還真是什么奇葩事都能遇到!” “對不起!”韓念初再次誠懇地道歉,一秒也不敢耽擱地付了款。 警車和救護車相繼駛離。 韓念初的后頸皮膚被太陽烤得火辣辣的疼,電瓶車被扣了,損失慘重的她,頂著大太陽走回叔嬸家那棟破敗的二層小樓。 韓云秋跟江臨遠去了市區,韓友德楊薈文也不在,難得在這種混亂的時候,她還能享受清靜。 回到房間,她找到一臺古董的筆記本電腦,能正常開機啟動。 這部她用獎學金和兼職工資買下的筆記本電腦,用了三年還被她帶去蘇黎世。后來凹了邊角,外殼掉漆,鍵盤上磨掉了幾個字母,不堪使用,才換了臺新的。 筆記本上最后的文件存檔時間是今天早上9點37分。 這說明即使何謹修沒有發生車禍,她的時光還是回來了。 手機鈴聲在寂靜的房間里響起,是簽證中心的電話,接通后,工作人員的語氣急促,“你怎么還沒到?領事館三點鐘下班,再晚就趕不及了。” 韓念初的手掌按在鍵盤上,沉吟一瞬,說道:“我不辦簽證了。” 那邊立即嚷了起來,“不辦了?同學,你不是去eth嗎?那是eth啊!之前你不是急得不行?” 韓念初“嗯”了一聲,“我不去了。”難不成又去讀個ph.d? 掛了電話,她調出了去年校招時準備的簡歷,拿手機自拍一張照片,將這張照片和簡歷上的照片對比,茶色的短發,冷灰色的眸子,眉目間還透著青澀和簡單。 一模一樣的年輕,和對未知的期待。 她順手打開求職網站,上搜索機器學習和算法兩個職位,排在第一的企業是多次跟她談過并購的凌云科技。 凌云科技每年都會去科大校招,韓念初大四已經拿到了mit的全獎offer,陪好友陳以正去大禮堂聽了宣講,還做了他們的考卷,通知她下一輪面試后,她不想浪費人家的資源就沒再去。 而陳以正如愿被錄用。 蘇錦后來也在凌云科技任高管。 凌云科技由凌峰集團控股,何謹修是凌峰的唯一繼承人,而蘇錦一個非名校cs專業背景的高管,背后依托的必然是何家。 她仔細回憶,七年前的凌云科技起步才幾年,眼光卻極其長遠,主要研發方向瞄準了是機器學習和自動駕駛,按說未來幾年內的每一次風口都趕上了,原本是應該是勢頭最強盛的科技公司,研發成果卻不盡人意,公司也沒有如預料中發展壯大。 后來凌峰集團也日漸式微,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她的研究成果發布后,為了給凌云科技輸血,頻繁地找她洽談,斥巨資想要收購她的公司,她必然不會去當這棵救命稻草。 她又仔細地搜索了相關凌云科技的信息,和她記憶里的信息大都能對上。 此時的凌云科技,名不見經傳,與其說是科技公司,不如說是房地產公司,凌云科技那棟45層的大廈,未來三年內價值會翻倍。 這也是凌云科技沒有一項突破性技術,卻也在行業內支撐了七年的原因。 吸引不來投資,卻有凌峰給的老本可以啃。 傍晚另外三個人陸續回來,韓云秋最后到家,一進門就大呼小叫,“媽!媽!我今天去市區看了下咱們的新房子,通風三個月,味兒都散了,咱們什么時候搬啊——” 楊薈文小心地瞄了眼坐在沙發上看書的韓念初,拿手堵了韓云秋的嘴,低聲訓斥道:“嚷嚷啥啊!” 韓念初的眼風都沒動一下,輕輕地翻著書。 “阿初!”楊薈文客氣地招呼她,“快來吃飯。” 韓念初放下書,到飯桌前坐下。 一如既往的,有她在的時候,飯菜會恰當地透出這個家的寒酸。 今天卻難得地多了盤蝦。 楊薈文一連夾了三只蝦到韓念初碗里,討好地笑,“資料都補齊了吧?” “我沒補,”韓念初把蝦撥到一邊,挑了口飯吃,“也不打算出國了。” 楊薈文臉上的笑一時收不回去,韓友德也抬頭看她,額頭的皺紋夾得死緊。 只有韓云秋興奮得像撿了錢似的,她把韓念初碗里的三只蝦一個不落地夾到自己碗里,“我就知道,你編不下去了吧?去年你說要去mit,裝模作樣,辦了那么久簽證,結果說簽證被拒。今年又說去瑞士,前段時間好像多忙似的,這時又說不去,鬼才信你——” 韓云秋擰下蝦頭,撮著手指剝蝦皮。 她的手倒是靈巧,說著話就剝出三只玉白透粉的蝦rou,放進碗里。 韓念初把剝好的蝦rou全部夾走,一起塞進嘴里,睜著大大的眼睛,望著韓云秋,嚼巴嚼巴咽了下去。 “韓念初!”韓云秋的眼睛噴火。 韓念初把一盤蝦放到韓云秋面前,眼皮往上一挑,“繼續。” 韓云秋氣得想把盤子掀了,可那是一盤蝦。 自從韓念初住到她家,逢年過節才吃得到一回。 她兩指撮住一只蝦,一邊剝,一邊防備著韓念初,連著蝦尾一口塞進嘴里,然后得意地朝韓念初哼了一鼻子。 “你出不了國,讀不了博士,還不跟我一樣是本科畢業,”韓云秋又挑起一只蝦,邊剝邊說,“我看臨遠還圍著你打轉不?” “說不定他就來圍著你打轉了。” “哼,”韓云秋佯作生氣,臉上卻浮起兩抹紅暈,“誰稀罕。” 她正害羞著,眼前飛快地晃過一道影子。 韓云秋忙抬起眼皮,韓念初已經收住手,她剛剝好的蝦又進了韓念初嘴里。 “我要打死你!”韓云秋罵完,就撲過去打韓念初。 韓念初敏捷地站起身。一七五的身高比韓云秋高了一個頭,她撿起一只蝦塞進韓云秋嘴里,“多吃點,先長長身體再說。” 韓云秋委屈得立時掉下兩行眼淚,嘴里還包著蝦rou,含混地喊道:“媽!” 楊薈文呵斥道:“阿初!你怎么當jiejie的?” “呵呵——”韓念初干笑一聲,“我就是逗她好玩兒,云秋怎么連個玩笑都開不起了?” 韓云秋愣了下,這都是她以前常說的話,欺負完韓念初就說是開玩笑,爸媽也順理成章地裝聾作啞。 而且韓念初有嚴重的缺陷,幾乎沒有情緒波動,不會告狀,也不會辯解。 因此這十多年來,在江臨遠這樣的外人看來,都是她在包容著韓念初。 這些事楊薈文怎么會不知道,此時她也只能安撫地拍著韓云秋,不輕不重地剜了韓念初一眼。 韓念初若無其事地吃著飯,慢慢說道:“我不出國的話,就要去市區找工作,住這里不方便。” 楊薈文喜逐顏開,“就是就是,上下班兩個小時呢。” “云秋不是說市區的房子都裝修好了嗎?”韓念初說,“咱們盡快搬吧。” 她的話說完,其余三個人都抬起頭盯住她看。 韓云秋先尖利地嚷了起來,“憑什么?那房子是我們的,跟你有什么關系?我們一直沒搬就是等你出國——” “云秋!“韓友德大喝一聲。 楊薈文臉色尷尬,對韓念初說道:“沒有的事,那房子還得再散散味兒。” 韓念初無所謂地聳聳肩,“最大的房間給我就行了,其余的你們隨便挑。” “想得美!”韓云秋漲紅了一張臉,朝她吼道,“你住的資格都沒有——” “不住也行,”韓念初瞥了一眼楊薈文跟韓友德,“那就請叔叔嬸嬸把我父母的憮恤金和保險賠償總計兩百三十一萬給我吧,畢竟我五年前就成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