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7)
說到底,宿白微不想牽連厲衡。 還不等厲衡說什么,交警卻一改剛才的客氣,看著宿白微這副猶豫不決的樣子,便立刻抬高音量呵斥道: 這是強制要求,你們必須執(zhí)行。又不是小孩兒過家家你讓我一下我讓你一下,都下車! 另一個交警側過頭對自己的同事說:市公安那邊的支援已經(jīng)快到了。 宿白微聽到了,于是身子驟然繃緊。 緊張什么呢。 厲衡見宿白微的嘴唇有些慘白,靠了過去,突然伸手輕輕揉了揉他的頭發(fā),安撫性地說, 你沒做壞事,警察叔叔不抓你。 我不是小孩子。 宿白微有些埋怨和緊迫地看著厲衡。 他很想告訴厲衡,自己有可能已經(jīng)被人設計陷害了,就算他沒有做那些違法亂紀的事,今天也很難全身而退。 知道,你不是小孩子,所以別害怕。 厲衡的手順著他的發(fā)梢緩緩撫至耳尖他已經(jīng)這么想了很久了。 從剛才開始宿白微的耳尖就紅得仿佛要滴血,厲衡想知道,摸上去會不會很燙? 于是這會兒他趁機輕輕揉了揉,在宿白微要推開他以前,厲衡又低聲說: 配合他們檢查,不會有事的。 目光接觸到厲衡眼中的笑意時,宿白微混亂的心跳突然好像找回了節(jié)奏。 他甚至忘了要扯開厲衡那只作亂的手,就那么任由厲衡捏了捏自己的耳朵。 宿白微發(fā)現(xiàn)厲衡的表情從容不迫氣定神閑,這樣子仿佛有著鎮(zhèn)定人心的作用,連帶著讓宿白微也慢慢平靜了下來。 于是在怔愣中,他鬼使神差地就點了點頭: 好 記者們今天的目標,原本是為了把風城三大家族齊聚盛陽酒店為宿老爺子祝壽的宏大場面給報道出來,但人群中不知道是誰突然說了一句: 宿三少爺毒駕被交警攔下了,就在馬路對面! 一瞬間,在酒店門口拍了一下午無聊畫面的記者都抬起頭往對面看去 果不其然,宿白微的車就停在街邊,他和另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車旁,又兩名交警似乎正在盤問著什么。 于是,沒有人去查看剛才說話的人是誰,大家就像瞅準了獵物的山鷹一般,迅速而果決地扛著機器就跑,生怕錯過了這一大新聞: 老爺子壽宴當天,宿三少爺毒駕被抓。 光是這個新聞標題,就能掀起風城的一陣腥風血雨了,誰要是拿到第一手資料,誰就不枉此行! 由于宿白微表現(xiàn)出了不希望厲衡下車的意愿,而交警又拿出了讓他們必須服從的架勢,僵持不下之際,厲衡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了口罩和帽子,在做完了酒精測試后老老實實戴上了。 他對著宿白微挑挑眉,說:夠嚴實了吧? 宿白微嘆了口氣,心中仍然沒有完全松懈,他認為接下來應當是場惡戰(zhàn),可惜厲衡似乎沒辦法離開。 你待會兒別說話,我來就好。因為已經(jīng)確信自己在劫難逃,宿白微有些自暴自棄,想要至少保下厲衡。 就在這時,記者已經(jīng)風風火火踩著一路灰塵涌到馬路這邊。 宿三少爺,有人說你因為毒駕被攔下,這是真的?! 宿家宴席就在盛陽大酒店舉辦,您卻當街被交警截停,請問這件事您會選擇通過宿家的關系來解決嗎? 我看到警車過來,是已經(jīng)坐實了毒駕的事嗎 記者們話里夾槍帶棒,步步緊逼,宿白微往日裝出來的那份一無所懼突然就碎了個口子,心跳猛然加速,失控地往后退了一步。 只是下一刻,一只手攔在他的背上,撐著他。 厲衡的聲音低沉在口罩后悶悶地響起:別怕,別后退,我陪著你。 那聲音仿佛是某種咒語,讓剛才還驚慌失措的宿白微慢慢冷靜了下來。 宿白微突然想到,他現(xiàn)在境地雖然尷尬,可畢竟一切還沒有結論,如果這時候心虛或退縮,只會讓人更加窮追猛打。 于是宿白微挺直了脊背,迎著那些攝像頭和話筒,像過去面對大型記者發(fā)布會或商業(yè)座談演講一樣,風度翩翩,沉穩(wěn)自若盡管是裝出來的。 交警同志只是讓我做例行檢查,這是我們每一個公民的義務,即便我是宿家的人,也應該積極配合。還請諸位不要偏聽偏信、妄加揣測。 宿白微說完,壓著那些還在提問的記者的聲音,又補充道, 今天是我爺爺?shù)木攀髩郏蚁嘈鸥魑幻襟w朋友來到這里,也是為了和我們一同慶賀,總不會是專程來陪我做檢查吧? 他輕笑了一聲,說,別讓我這種小插曲耽誤了各位的正事,還是請回吧。 宿白微不緊不慢的聲音,倒是唬住了一些人,但要他們離開卻沒那么容易。 宿三少爺,您身邊的人也是宿家的旁支嗎?還是您的朋友?請問他是您的毒友嗎? 宿白微臉上的笑有一絲僵滯這些記者根本就是想看他倒霉,這樣回去才有東西可寫。連毒友都出來了,誹謗張嘴就來。 但宿白微不敢讓他們把火燒到厲衡身上,立刻便繞了個話題: 今天來參加壽宴的各方朋友都很多,如果大家好奇或感興趣,可以等到宴會后的采訪會逐一認識。至于其他宿氏對于所有沒有證據(jù)的報道都將采取法律手段進行名譽的維護,還望大家理解。 厲衡藏在口罩后面輕輕笑了笑。 系統(tǒng)問他:【您在笑什么?】 厲衡說:【笑他,明明怕死了,裝得還挺像那么回事兒。】 就在這時,一輛警車駛了過來,記者們又是一陣喧嘩。宿白微的背也繃得僵硬。 交警走過去和前來支援的警察簡單說了一下情況,厲衡便趁著大家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的時候,悄悄對宿白微說: 你做得很好。 宿白微咬了咬嘴唇,并不受用他這句夸贊,有些焦急地說:你現(xiàn)在趕緊離開,別湊熱鬧了。 然而厲衡偏偏扶著他的背,還一下一下地往下順著安撫他:不經(jīng)夸,怎么又開始慌了。 宿白微正想再趕他走,就看見警察牽著一條戴著止咬器的警犬往車那邊走。他的手指突然不自覺地抖了抖,抬腳想要走過去,結果被記者圍作一團 警察來了,三少爺,這還是例行檢查嗎? 毒/品是嚴重違禁品,請問宿三少爺是否是知法犯法!? 如今三大家族在風城權勢滔天,難道說,已經(jīng)可以枉顧國家法律了?還是說,宿三少爺抱著僥幸心理,認為自己并不會被抓? 宿白微一聽,臉色黑沉,想要往外走,卻沒有路。 而這時,人群外突然有人打斷,女人尖利刻薄的聲音帶著笑響了起來: 記者朋友們說話還是應當注意分寸。如今法治社會,絕對不可以有任何所謂的組織和勢力凌駕于法律之上。什么三大家族,也不過只是大家私底下的戲稱罷了。倘若我們家族中真有人藐視法律,那當家的老爺子肯定第一個不放過他了。我們宿家的人,包括我在內,都會全力支持將違法亂紀的人懲處約束,絕不可助長這種為非作歹的風氣。 大家聽著聲,給來人讓了個道,這時才看清,說話的竟然是曾經(jīng)的宿家大房的夫人。后來因為一些豪門秘辛不可對外說的原因,離開了宿家。 如今連臻的大公子也是繼承人的最有力的競爭者,因此連臻也跟著重新回到了公眾視線。 記者來之前都已經(jīng)做了功課,自然知道連臻和宿白微之間尷尬的關系原配和私生子,這又是一出多么熱鬧的好戲! 媒體的設備大多是攝影機,但也有兩個網(wǎng)絡信息平臺采用的是直播的形式,把現(xiàn)場所有情況都收錄。 連臻也是知道這一點,所以故意趁著這個時機,要步步緊逼,不依不饒,一點退路都不給宿白微。 她走近人群中又說到:老三,警察把你攔下來,肯定是有什么問題。現(xiàn)在晚宴在即,你可別讓爺爺?shù)膲鄢浇o你弄得亂七八糟的。 連臻笑著越過了幾個記者,對不遠處正準備檢查車輛的警察說: 警察同志,如果真的有什么問題,我一定會全力配合你們調查。 她這話說出來,宿白微的手心滲出了汗 很明顯,連臻一定是有備而來,她絕對在車上動了手腳。 那頭的警察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只是把緝毒犬牽到車前。 狗的止咬器一去,立刻叫了起來,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而旁邊的警察也馬上戒備起來:緝毒犬的這種反應,說明一定聞到了違禁品! 他牽著緝毒犬往車上帶,只是很奇怪,緝毒犬似乎并不想上車,它在門口逡巡了會兒,被警察命令后才跳上了車。 那一瞬間,記者們倒抽一口冷氣,連臻表現(xiàn)得很興奮,而宿白微整張臉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他下意識地抓住旁邊厲衡的手,極其小聲地說:快走 厲衡看著他那副模樣,有些心下不忍,但是又不可能告訴宿白微實話,只能不斷安撫:不會有事,相信我。 哎呀,這不是 連臻突然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了厲衡,她指了一下,但突然想起,宿烽告訴他厲衡似乎和云愿安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于是她忍了一嘴,只說, 老三,你在爺爺?shù)膲垩邕€敢?guī)y七八糟的人來,也真的挺厲害了。不過我想,今天你們兩個,恐怕都沒機會回去了吧? 連臻對宿白微的恨由來已久,如今終于要看到他倒霉,自然興奮無比。 快看!緝毒犬下來了 有記者大喊: 他們過來了,有沒有看到手上拿著東西? 好像沒有,怎么回事? 喂,那條狗,還在叫啊!快快快,快讓開!! 人群轟然散開,有些記者連攝影機都差點沒端穩(wěn),踉踉蹌蹌地給警察讓開一條路。 連臻眼睛里的興奮還沒散去,張口就問:警察同志,查到了嗎?他車上是不是有啊啊啊!! 她話還沒說完,緝毒犬突然撲了上來,把她整個人按到在地。 在連臻的尖叫聲中,緝毒犬咬住了她的包,瘋狂拉扯下來,對著警察搖尾巴。 這一幕嚇到了不少人,連之前的交警執(zhí)勤人員和來支援的幾個警察都愣住了。 其中一民警員趕緊沖上去拿過了包,把東西全部倒了出來 在一堆東西里,有一小袋雖然不顯眼但是卻讓人不得不注意的透明包裝。里面裝著白色粉末狀物品。 連臻還在被狗嚇到的驚魂未定中,對著前來扶她的助理大喊:立刻叫我的律師,我要起訴!你們警察是瘋了嗎?放任你們的狗這樣亂撲咬?! 只是沒有人愿意回應她的憤怒。 警察拿著小包裝袋,抬起頭來,眼神冷冽嚴厲地看向她,說:這位女士,你確實可以馬上聯(lián)系你的律師,因為我們現(xiàn)在要立刻帶你回去做更進一步的調查! 什什么?!連臻這才驚懼地看見他手上的東西,不是不是,那不是我的! 剛才還一直等著要報道宿白微的記者立刻如被風刮倒的墻頭草,敏銳地瞅準時機,瘋狂拍攝并留下視頻和相片,七嘴八舌地提出比剛才還要刻薄和兇殘的問題。 連女士,請問你身上為什么會攜帶毒品?! 此前有人稱宿大少爺流連夜店,難道他也沾染了毒/癮嗎請您回答! 連夫人,作為宿家繼承候選人的母親,你的這種做法,宿家其他人是否知情?您有什么想說的嗎? 連臻哪里能想到自己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這時已經(jīng)慌得不行,只知道不斷重復著:我沒有!我兒子也沒有吸/毒!你們不許胡亂報道,否則我會一個一個起訴你們! 警察上前要帶她走,記者這時只想抓更多的料,還在不斷提出問題。 只是這一次,警察非常威嚴地大聲斥責道:散開!否則全部視為影響公務,一應拘留! 連臻掙扎喊叫著被帶走,另一邊,其他幾名警察包括剛才的交警立刻把一直被記者圍攻的宿白微隔開,并拿出了端正的態(tài)度,說: 宿先生,作為警務人員,我們接到匿名舉報后對你進行檢查,這是職責所在,希望你能理解。由于在你的車上沒有檢查出違禁品,駕駛人員也沒有醉酒行為,我們初步判定,你和你的朋友是無辜的。 宿白微在經(jīng)歷剛才的一波三折后,整個人都有些懵,說:我理解,那請問,現(xiàn)在我們可以走了嗎? 當然,畢竟宿老先生大壽,我們也不愿意耽誤二位時間。但也請配合我們,在24小時以內,到市公安局做一次尿檢,也算徹底還宿先生你一個清白。他說完后,看了厲衡一眼,說,按照規(guī)定,這位先生也需要一起來。 宿白微的呼吸終于穩(wěn)下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確定自己已經(jīng)邁過了一劫,又看到連臻正被帶上警車,那副大吼大叫有失優(yōu)雅的樣子,看得宿白微有些怔愣。 看到他沒說話,厲衡輕輕抓著他的手掌捏了捏:警察問你話。 宿白微這才把視線從連臻和警車上收回,下意識抓緊了厲衡的手,對警察道: 我們會積極配合工作,麻煩你們了。 記者最后被趕走,不敢逗留,便回了酒店繼續(xù)等候入場,而坐回車上的宿白微仿佛驚魂未定一般做了兩個深呼吸。 然后他謹慎地轉頭看向厲衡,突然問: 你知道? 剛取下帽子和口罩的厲衡一臉迷茫地看著他:我知道什么? 宿白微抿了抿唇,說:你一直在叫我不要擔心,你是不是知道 他說到一半停住,因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問什么。連臻有沒有害他是一回事,但是明明要檢查的是他的車,最后卻從連臻的包里找出違禁品,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