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捉妖司 第78節
“屬下見過明府。” 那嗓門兒,對岸都能聽到。 周澤呼出一口氣,這會兒說其他已經沒意義,碰上了總不會裝作看不見,看來今天的假期結束了。 “你怎么來了?” 薛平朝著那個跳下馬的男子,揚揚下巴。 “他來報案,說是江邊打撈上來一個尸體,看穿著像李四郎,不過臉花了無法辨認,正好碰到明府,要不請明府移步過來看看吧,這個我真的......” 薛平一臉尷尬,目光帶著祈求,周澤沒再廢話,不就是巨人觀嘛,看一眼就看一眼。 周澤下了車,那個騎馬的男子已經跑回來,一臉慌張地盯著薛平。 “薛少府,尸體已經打撈上來了,還請您過去給瞧一眼,泡的人腫脹了一倍有余,容貌就已經變形,不過褲子和手上的長命彩線都是李四郎的。” 男子語速很快,不過周澤能明顯感覺到,他似乎并不認為尸體是他口中所說的那位李四郎,只有特別親近的人才會如此。 “明府先請。” 薛平點點頭,朝著身后的周澤躬身。 “你是何人?” 騎馬男子趕緊跪倒,畢竟薛平剛才叫了明府,顯然這就是合江新來的縣令,傳聞整個合江城沒有不知道的,這個縣令那是閻羅還是判官的轉世,什么案子都能查清楚。 “回明府,草民是河對岸王家莊的王留留,大家都叫我王十二。” “你跟死者什么關系?” 王十二一聽,這明府還不知道打撈的是什么人,趕緊解釋道: “死者是路北李家莊的李四郎,我跟李四郎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今年都是二十一歲,我們自幼就一起玩耍,隔幾天就渡江相聚一次。 一個月前,李四郎大婚,我們都過來喝了喜酒,不過四日后李大娘讓人過江去找我,說是四郎出事了,頭一天夜里投了江。 大娘說,為了避諱,兩個新人在新房關了三天,沖出來就投了江,我們雇了幾艘船,找了二十多天,今日才打撈上來尸體,不過...... 我急著報官,就是覺得,一個平時開朗健談的人,為什么三天的時間,就成了這個樣子,從家里跑出來就投了江,著實讓人不解,他們說李四郎像撞鬼了,我不信這世上有鬼怪!” “避諱什么?” 王十二搖搖頭,顯然這里面是李家的安排,他并不知道。 “李家沒說。” 周澤點點頭,這人知道的有限,具體問題還要看尸體而定。 眾人邁步朝著岸邊走去,這里是官道,到岸邊有五六十米的距離,越是靠近哭聲越是慘烈,一個老太太趴在尸身面前,嚎啕大哭。 一個十七八的少年,跪在一旁扶著老太太。 他們旁邊一個紅衣女子,就那樣傻呆呆地盯著尸身,不哭不叫,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似乎悲傷過度,人都是呆呆的,那目光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一切。 “周明府來了,別哭了老嫂子!” “縣衙來人了......” “周青天來了......” 李母被少年扶起來,要給周澤跪下,周澤擺擺手。 “不是在大堂上,本官也沒穿官服,跪就免了,死者你們確認是李四郎了?” 李母身子還是有些搖晃,用力點點頭。 “是,剛剛辨認過了,這褲子是我親手縫的,褲腳繡著一對兒大雁,雖然容貌已經變形,可這個半截眉還是很顯眼,錯不了。” 還未等周澤說話,后面跪著的那個清瘦的紅衣女子就倒了下去,周邊有婦人趕緊扶住人,不斷嚷嚷著。 “不好了,你家四郎媳婦暈過去了,快救人。” 第85章 投江的新郎【求訂閱】 幾個婦人趕緊上前,七手八腳將人抬起來。 畢竟準備過來抬尸體的,木板是早早備下的,這會兒尸體是暫時不能管了,抬著女子,朝路對面的村子跑去。 “我可憐的媳婦啊,剛剛新婚第三天,就死了男人,作孽啊!” 李母嗚嗚哭了起來,看著女子離開的方向,并沒有咒罵什么喪門星之類的話,這兩句話吼出來,還是讓周澤很意外。 至少說明,李母很善良。 死者母親能確認尸體就好,省去了一些麻煩,周澤等了一會兒,李母收住悲傷才接著問道。 “本官問你,之前,李四郎可有什么不開心的事兒?” 李母想了想,搖搖頭。 “從十月開始,一直張羅婚事,他都是喜滋滋的,也沒瞧見不開心啊,天天樂呵呵的。” 王十二湊過來,跟著解釋道: “李四郎平時就喜歡笑,似乎沒什么煩惱,就因為這個才不解,他為何突然投江的。” 周澤左右看看,周圍打撈的船工還有跟著抹眼淚的,外圍看熱鬧的,也跟著唏噓,沒有什么指指點點的人,看來這是個大家族,而且品性不錯。 “誰看到他投江了?” 那個少年看向周澤,臉上有些膽怯。 “我看到的,二十七日前,那天亥時一刻,新房的木板一拆掉,四哥就沖了出來,直接把娘、我,還有幾個堂兄弟撞倒,我嚇了一跳,隨后就在后面追。 不過四哥跑的飛快,一口氣就沖到江邊,然后撲通一下傳來落水的聲音,等我跑到江邊什么都看不到,我趕緊回來叫人去打撈。” “你跟李四郎之間的距離,有多遠?” 那少年一愣,王十二在旁邊推了他一把。 “五郎,明府的意思是,你和四郎奔跑的時候,中間隔著多遠,一人身長的距離,還是更遠?” 李五郎這才恍悟,看看江邊到官道,指著說道: “我聽到撲通一聲的時候,我剛踩在官道上,沒跨過來,有點兒距離。” 周澤點點頭,官道距離岸邊有五十多米,這里也沒有照明,再者這里已經二七八天都是如此陰沉沉的,不是下雨,就是快要下雨。 就這能見度,別說五十米,五米都看不清。 “這樣吧,你們先控制一下情緒,我看一下尸體,如若沒有什么問題,就送回家中準備下葬的事宜,有問題我們再將尸體送縣衙,你們覺得可好?” 李母不斷點頭,這會兒是一點兒主意沒有,但街坊鄰居說過,新來的縣令絕對是替百姓做主的,她也沒有意見。 “一切聽明府的,能幫我們查清,他因何投江就行,我死了也能跟孩子們的父親有個交代。” 周澤點點頭,沒廢話直接走到尸體旁邊。 盯著尸體,周澤仔細觀察了一圈。 典型巨人觀,雙臂舉過頭頂握拳,頭部出現腐敗綠,已經蔓延到胸前,雙眼張開外突,舌頭也突出口外,臉部膨大,臉上都是腐敗水泡,半數已經破潰。 頭皮、耳朵和鼻子上,還有魚類啃食的痕跡,頭發顯得非常稀疏,至于軀干和四肢倒是沒有什么特別的傷痕。 唯獨在腋下有一道繩索,繩索將皮rou磨損的有些破潰,瞧著是打撈的時候,用來套尸體的。 死沉死沉這個詞,說的就是尸體,人死了身子極為重,尤其是巨人觀,不能用力拽,一拽就皮rou全掉,只能拖到江邊,人力抬上來。 周澤眉頭緊蹙,尸體腫脹成這個樣子,死亡時間已經很難判斷。 這里室外溫度很低,但不至于上凍,下雪也很快就融化,畢竟江面都沒有封凍。 按照常識推斷,冬季水中的尸體形成巨人觀需要十五至三十天,這個需要很多因素綜合分析,水溫、水深、流速、陽光照射程度、尸體脂肪含量等等。 現在只能判斷,此人死了十五至三十天,與王十二所說算是符合。 周澤直起身,朝著旁邊負責打撈的幾個船夫擺擺手。 “將人輕輕的翻過去,背后朝我,記著手腳輕點兒,不然一用力皮rou都掉了。” 幾個船夫,都是年紀不大的男子,黝黑的皮膚,身材健碩,一看就是常年日曬造成的。 船夫們聽了周澤的吩咐,倒是沒覺得咋樣。 周澤明白,江邊劃船的,大多都干過撈尸的事兒,這可比載人賺得多,自然見怪不怪。 幾人齊上手,用一塊布單裹著尸身,一用力,尸身就反過來背朝上。 突然,周澤發現,死者右側后腦枕部顳部交界的位置,有一處凹陷,皮rou外翻。 此時已經極度腫脹,無法判斷是生前傷還是死后傷,除非做骨磨片,但尸檢尤其是開顱的尸檢,死者家屬很難同意,畢竟這里不是周澤生活的世界。 朝身后伸手,這才想起來今天壓根沒帶三寶,就帶著老徐和小白出來吃燒烤釣魚。 就在這時,徐功竹走了過來,一個箱子送到周澤面前。 同時他蹲在周澤身側,壓低聲音說: “東西在這里,需要做什么我來,明府當仵作可是有點兒說不過去。” 周澤擺擺手,完全沒往心里去,又不是解剖。 “給我探針,還有鑷子,我要查看一下傷口,至少知曉是什么東西留下的傷痕。” 老徐是個細心的,上次幫著拆線,他東問西問,算是記住了各種器具,趕緊將鑷子和探針遞給周澤。 探針左右嘗試了一下,傷口內不斷有液體滲出,鑷子輕輕掀開,里面的碎骨露了出來,周澤用尺子測量了一下,這才站起身。 在本子上畫了畫,標注了尺寸。 “像磚石造成的損傷,無法判斷是生前傷還是死后傷,不過這個位置輕微的骨折也是致命的。” 周澤轉身,走回李母他們所在的位置。 “行了,現在跟本官說說,為何李五郎說拆掉木板,李四郎才沖出來跑的,這是何意?” 李五郎看向母親,臉上顯得有些尷尬,王十二也盯著李母,這里面到底發生了什么,他也不清楚,畢竟這些天一直找人,也沒細問。 薛平見李母一直不說話,有些著急,瞪眼吼道: “趕緊實話實說,到底怎么回事?難不成你們做了什么,將人逼瘋的?如此你們李家都脫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