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魚飛升 第197節
“若非同困此地, 我等決不會與這些女子有半分接觸!” “荒唐, 女修自當端莊得體,豈能如此輕浮。” 話雖如此說,仍忍不住回頭望群芳。 “宋道友這次怎么去了這么久, 沒被蠱惑吧?”箐齋道拿出一張符,“道友快戴上。” 宋潛機目光清明, 只納悶道:“清心符?我要此物作甚?” 書生們面皮薄, 支支吾吾說不清楚。宋潛機抱著刀走了。 梓墨追上去,深吸一口氣:“道友的私事, 我們本不該管!但是你不能、不能穿著師兄的衣服,佩著師兄的刀,在外面行不莊重之事!以后被那些女修傳出去, 影響師兄聲譽……” 話沒說完, 宋潛機已走進仙音門的居所。 待他們蹤影消失, 花溪女修們嬌媚冶艷的眼神一齊冷淡下來, 反而顯出嘲弄之意。 “那些小子怕什么, 跑得還挺快。jiejie我口味也很挑剔,誰樂意采補普通貨色。” “哈,名門正派真沒意思,要么心里貪慕好顏色,嘴上還說‘色即是空’,要么就是子夜文殊那種,為了練勞什子功法,練得七情六欲缺損。那是尊冷冰冰的神像,可不是全頭全尾的活人。” “這宋尋不一樣,愛花惜花,既不齷齪,也不冰冷,既不道貌岸然,也不盲目自信。” “是了,他雖比子夜文殊討人喜歡,卻實在呆頭呆腦,怕是靠不住。” 花掌門淡淡道:“今晚守夜之時,找人跟他一起去。” …… 仙音門的冰洞前垂著一簾卷云紗,潔白無瑕,縹緲如煙。 宋潛機走近,它便無風自動,向兩邊分開。 梓墨見宋潛機竟然大咧咧直接進去,急忙道了聲失禮。 仙音門女修魚貫而出,手中提著碧紗燈,行走間裙擺如蓮。 一陣清雅的淡淡馨香撲面而來,眾書生頓時精神一震: “各位仙子,多有叨擾。” “不知妙煙仙子可方便一見?” 在一盞盞碧紗燈照耀下,冰面反射淡金光彩,如同純凈琉璃。 燈芯熾熱,冷熱沖撞激發陣陣白霧,提燈的仙子們頭戴冪籬,身形被云霧籠罩,似真似幻。 青崖書生們這次沒有走,還險些將宋潛機擠到后面。 他們互相使眼色傳音: “方才見了許多妖魔鬼怪,來了仙子們這里,才是真從盤絲洞到神仙宮了。” “此地清雅整潔,才是修士該呆的地方。” “宋道友好。”一聲柔麗聲音響起。 聲音清泠泠如泉水擊石,美人撥弦。 青崖書生們循聲看去,只見素色屏風映出一道窈窕人影,清貴出塵。 越是看不見,越想看真切,眾書生齊齊盯著屏風。 箐齋撞了撞宋潛機的胳膊,低聲道:“你發什么怔,那便是妙煙仙子了!” 宋潛機沒有發呆,他身上一直沒反應的珠子,直到進入此間才閃爍光彩。 而后失去感應,再無動靜。 宋潛機站在原地點頭:“妙煙仙子。” 他目光掠過屏風,掃視場間。 眾女修戴著隔絕探查的特制冪籬,從頭到腳又被衣衫遮住,一雙手都不露出來。 宋潛機看不見臉,更分不清人,一時怔然。 這打扮讓他想起初識的何青青。仙音門以前喜歡四處露臉,卻不知何時流行擋臉了。 無相這分身,竟扮作女修,他不會覺得別扭嗎? 他前世就算逃命,扮乞丐扮傻子也不敢扮女修士。因為接觸少,扮不像,反而會引人注意。 屏風后的身影動了,瞬間抓住所有人目光。 千呼萬喚始出來,一張絕美容顏,如明月照耀冰洞。 千嬌百媚,萬紫千紅頃刻失色。 眾書生怔了怔,才想起打招呼。 縱然近年關于”妙煙到底是不是最美”“如果妙煙不是最美,什么才是女修美的標準”以及“美該不該有標準”的爭執辯論層出不窮,更有人為了伸張觀點,將妙煙仙子貶低得一文不值,但當妙煙真正站在眼前時,眾青崖書生還是表現出親近、殷勤之意。 除了箐齋、梓墨,和幾位隨子夜文殊赴過華微宴會的修士,他們聽過妙煙彈琵琶,看過她狼狽之態,再看她便覺得沒那般迷人。 宋潛機微微皺眉。 不對,笑容的弧度不對。合該唇笑眼不笑,才是妙煙。 再細看,此人面容與妙煙無異,動作卻不如妙煙輕盈流麗,氣質也有微妙的違和感。 只是照貓畫虎的模仿妙煙,不得其神。 宋潛機走近,近到“妙煙”不得不后退一步,輕聲道:“道友有事?” “宋道友,你干什么!”梓墨拉他,“不得放肆。” “初見仙子,想仔細看看。”宋潛機說完轉身,問“妙煙”身邊另一位戴冪籬的女修: “仙子可否讓我看看?” 那女修疑惑不解,遲疑片刻才揭開面紗,臉色微紅:“宋道友想看我?” 真奇怪,看完天下第一美人妙煙,還有心情想看其他人? 自古綠葉襯紅花,見過紅花,誰還愛看綠葉。 “得罪了。多謝。” 宋潛機看罷,又問下一位女修同樣的問題。 他語氣認真,雖只看一眼,卻是認真地看,看過便退開。 青崖書生們阻攔不住,只能崩潰傳音: “完了!院監師兄的名聲徹底完了!” “宋尋,你這是何意!”那“妙煙”召出琴,冷聲打斷。 “我好奇。”宋潛機道。 “假妙煙”不是無相,他也不能確定哪個才是無相分身。 已經殺過一次的人,宋潛機倒也不急。此人寧愿扮女修也要潛入此地,且看他想干什么。 前世冰洞內沒有仙音門一行,更沒有妙煙,沒有無相。 幸好自己來了,宋潛機想。 只憑一個子夜文殊,一柄雪刃刀,斬得盡秘境魑魅魍魎,殺不破人世欲壑貪網。 妙煙頓了頓,拂袖道:”道友失禮在先,恕我仙音門不能再接待道友。送客。” 青崖書生們見妙煙生氣,紛紛道歉,急忙拉著宋潛機告辭。 等他們走遠,“假妙煙”神色變得恭順,走到另一位女修身前行禮。 那女修才開口:“這個宋尋,不對勁。” 竟也是妙煙的聲音。 其他女修紛紛圍上前:“師姐,哪里不對?” “眼神。”妙煙道。 “他雖行止奇怪了些,但眼神清正,不似狂徒啊。”假扮妙煙的女修說。 “你不懂。”妙煙淡淡笑起來。即使頂著另一張臉,她的笑容一樣完美無瑕,令人眩暈, “子夜文殊雖冰冷,他看活人便是看活人。這宋尋好似溫和,他看你的眼神,卻像看這盞漂亮的碧紗燈,你懂嗎?” “師姐,我確實不懂。不如今夜隨他一起去,再仔細看看他。” 妙煙沉默片刻,似在思索,眾女修靜靜等待。 “你獨自去,恐怕危險。”她最后說,“我親自陪你去。” “多謝師姐。”假扮妙煙的女修大為感動,“師門變故,才讓師姐來這秘境受此委屈。相信望舒師伯一定能撥亂反正,這世道終究邪不勝正!” “不錯。”另一人附和,“只要這次成功,那絳云師徒再不能作威作福!” “等咱們離開秘境,就再不用看見她們師徒。不知望舒師伯會做到哪一步,何青青養的那群外門狗,也要統統打殺了才好!” 妙煙不語,神色冷淡。 眾人察言觀色,不再說了。 ………… 冰洞不是一盤散沙,而是一艘航行在暴風怒海上的船。 子夜文殊掌著船舵,除了應對風浪海獸,還要對付四個船艙里作風、邏輯各異,試圖爭搶淡水、試圖砸船的隊友。 而隨著宋尋上船,不管各方有何想法,出于什么目的,都默契地認為該派人同他一起去守夜。 夜色深了。 銀色月光斜斜照入洞口,洞外呼嘯來去的風聲里,又響起精魅的歌聲。 宋潛機背著黑刀,閑庭信步般踱出。 青崖書生們目送他背影消失,想起先前的慘烈戰斗,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顫。 這洞內修士們如今能動能說,但身上都帶著或輕或重的暗傷。 “宋道友說不用咱們過去。”梓墨忐忑道,“咱們真就不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