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魚飛升 第54節(jié)
青崖六賢被推到明面做馬前卒,而趙虞平負責暗下黑手。 “明天怎么辦?”有人打斷他的思路,“等下一輪結束,就該觀戰(zhàn)者投票了。” 外門弟子們表情憂慮。 孟河澤剛才太兇煞,場邊觀戰(zhàn)眾人沒有一個不害怕。 武試又叫表演賽,得人心者得天下。 “路還沒有走絕。”孟河澤想了想說,“雖然這次打得不好看,如果運作得當,反而自成風格,獨樹一幟。” “什么意思?”周小蕓不解。 孟河澤忽然問:“你們有沒有想過,為什么大家覺得妙煙最美,分明我們都沒見過她,她最美的名聲從何而來?” 這個問題,宋潛機曾問過他。后來他想了很多。 眾人茫然搖頭,心想這跟妙煙仙子有什么關系。 孟河澤笑起來:“審美是可以被影響,被改變的。” 他無比自信的語氣神態(tài)影響了其他弟子,大家重新拾起希望。 “好,我們決不放棄。”周小蕓堅定道,“現在需要做什么,聽你的。” “那當然是……睡個好覺。”孟河澤說,“明月清風,不要辜負。” 明月清風,有人注定不能睡個好覺。 趙太極坐在赤水峰大殿中,神色凝重。 “半路殺出一個拿大刀的女修?”他冷冷道,“你們再說一遍。” 答話者冷汗涔涔:“的確是位女修,她本命法器是一柄金絲大環(huán)刀。刀路剛猛霸道,暴戾兇殘。起碼有金丹以上修為!” 殿中十余人,并非他赤水峰中弟子,而是趙氏本家調來的護衛(wèi)。 借登聞大會之機,他們進入華微宗,聽候趙太極差遣。 趙虞平侍立一旁,大著膽子道:“莫非是‘那個人’派了人來,暗中保護宋潛機?” 冼劍塵的人? 趙太極不是沒有這樣想過,但他很快否定了這種猜測。 冼劍塵離開華微宗后,沒有門徒,沒有朋友。 沒人效忠他,他也不需要別人效忠。他能派誰保護宋潛機? 書圣有青崖書院,棋鬼有紫云觀,琴仙有仙音門。 劍神他只有一柄劍。 他孤身來去,蹤跡飄渺不定,就連他的劍,也很久不曾示于人前。 如果他真拿宋潛機當徒弟,把人帶在身邊,總比派人貼身保護更好。 既然不是冼劍塵,那又是誰? 趙太極在心中細細推算,仍沒有頭緒。 因為修真界有名的,刀法霸道的金丹修士,沒有任何一個是女子。 摸不清對方底細。他除了憤怒,更感到一絲久違的恐懼。 他甚至想,如果時光倒流,不該在乾坤殿上出劍。 至少那必殺一劍,不該刺向宋潛機。 趙太極閉了閉眼:“如果這件事我們無法解決,我會報知家主。在此之前,先摸清楚,他身邊真的只有一位金丹嗎,還有沒有其他厲害角色?” 趙虞平心中叫苦不迭,一位金丹已經夠人受的,還敢再來? 宋潛機你這么大來頭,為什么還來華微宗當外門弟子,一當就是三年? 當年被磋磨的毫無還手之力,現在不裝了? **** 風過竹海,竹葉蕭蕭。 竹樓四面垂著白紗,月光透過飄飛的紗幔照進樓中,照在妙煙身上,將她影子斜斜拉長。 樓中百花盛放,比白日里的賞花會不遑多讓。 她面前這盆銀蓮花,也比她帶去賞花會的那盆更好。 這竟是一株并蒂銀蓮,花開兩朵,百年難見。 今日樓上斗花,各家女修所展示,無一不是手里最珍奇的花草。 妙煙沒有這樣做。 她是仙音門弟子,除去彈琴譜曲要做滿十分,其他事情類似花草、茶藝、弈棋等等,只用顯出九分,不必事事出盡風頭。 月光下,銀蓮每片花瓣閃爍微光,像無數顆細碎的星星落在水中。 ——“你若喜歡,送你可好?” ——“不必了。” 妙煙一念及此,拿起修剪花枝的金色小剪刀,指尖微動。 “喀嚓”。 一朵花墜落水中。 并蒂蓮只剩一朵,孤零零開放。 妙煙放下剪刀,轉身回到桌案前,挑燈看琴。 無論每日出門做過什么,是否疲憊,回到住處她總要練琴。 她師父望舒仙子曾說,年輕一輩的音修中,數她最刻苦專注。 但妙煙喜歡彈琴,所以不覺得痛苦。 彈琴很美妙、很輕松、很解脫。所有不能說的話,不能動的念頭,都可以借由琴聲抒發(fā)。 她低頭撫琴,直抒胸臆,一吐為快。 月照翠竹,望舒仙子隨侍女穿過竹林小徑。 望舒仙子今年一百二十歲,但修士駐容有術。 時光在她身上沒有留下絲毫痕跡,她依舊美麗動人,膚如凝脂,吹彈可破。 鳳眼長眉,云鬢高堆。舉手投足間,更有種年輕女修沒有的威儀氣派。 像她這樣地位的強者,人們已不會過多關注她容貌如何。 望舒仙子的修行已到瓶頸,晉升化神差點機緣。 但她生平最得意的兩件事,第一是拜琴仙為師,第二是收妙煙為徒。 當她走到竹樓外,便聽見泠泠琴聲,如行云流水,清泉擊石。 高山流水,知音難覓。想來妙煙心情不太好,但依然彈得很好。 她抬手示意,侍女便悄無聲息地退下去。 望舒收斂氣息,獨自登樓,靜靜聽妙煙彈完一曲,才慈愛地開口喚道: “煙兒。” 妙煙聞聲一驚,起身快步迎上,驚喜不已: “師父,您來啦!” 望舒仙子眉頭一皺:“你笑多了!” 她語氣嚴厲,目光冰冷。 妙煙腳步停下,笑容一僵,揚起的唇角稍收。 望舒仙子繞著妙煙走過一圈,上下打量:“這才對。” 她滿意之后,眉眼含笑,令人如沐春風: “為師第一次見到你,也是在這華微宗的竹樓,你還是個小姑娘,瘦的像只野猴子。一轉眼,已經這么多年過去了。” 妙煙微笑垂眸:“是,師父。” 妙煙不能大笑,否則破壞飄然如仙的意境,失去清麗出塵的氣質。 她也能不笑。因為她面相并不甜美,反而嘴角天然下垂,一旦失去笑容,便顯得臉頰消瘦,骨相突出,加上她身材高挑清瘦,整體有種清苦倔強之感。 世上不存在完美的東西,只存在完美的假象。 凡是都有代價。 “我這次來,是陪你師祖和你師伯一起來的。”望舒仙子輕輕拉過她的手,與她一同坐下說話,親熱隨和地像對待女兒。 妙煙有些驚訝:“師祖他老人家,親自來了?弟子明日去拜訪?” “不必,琴試當日,自會見到。”望舒仙子笑容淡了些:“你師伯這次出關后,也想收個徒弟,便來琴試看看,有沒有合適的苗子,你師祖是陪她一起來的。” 妙煙的師祖便是琴仙。 琴仙收過兩位親傳弟子,所以望舒仙子還有一位師姐。算輩分,便是妙煙的師伯。 但這兩位徒弟性格不合,關系冷淡。 隨琴仙年歲愈大,漸少過問仙音門諸事,兩人愈發(fā)劍拔弩張。 仙音門內部也分為兩派。 妙煙知道,師父一直相信得到琴仙的傳承,便是自身晉升化神的機緣。 這次師祖親自陪同師伯來收徒,顯得偏愛師伯,師父一定不高興。 “為師先前讓你準備一首曲子,琴試結束后彈奏,你準備好了嗎?”望舒仙子問。 “弟子盡力。”妙煙謹慎道。 “不是盡力。”望舒仙子緊緊盯著她,“要盡全力、盡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