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音樂聲嘈雜，萬濡并不覺得萬原聽見自己剛剛說了什么。

    萬濡一個勁地要他同學扶萬原進衛生間，萬原還沒想好要么脫身，就在轉角處猝不及防地撞進了齊燼的眼簾。

    其實他應當有所警惕的，這里是GAY吧，齊燼出現在這里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

    可他依然在叫出齊燼名字的同時松了口氣。

    萬原從床上坐了起來，他的鞋子不見了，床邊有一雙看起來嶄新的拖鞋，外套被掛在衣櫥旁邊的衣架上，身上蓋著一道被褥。

    房間光線昏暗，鼻息間隱約可聞檀木香。

    萬原還記得自己昨晚遇見齊燼后說過什么，他在尚還算清醒時，讓齊燼帶他一起回去。

    那這里應該是齊燼的家？

    他踩進拖鞋出了房間，外面的燈光倒是很明亮，手機還在外套口袋里，時間顯示上午八點。

    萬原眉頭剛蹙起，就見斜對面的浴室門被打開，齊燼裹著浴巾走了出來，一手還拿著毛巾在擦頭發上的水。

    兩人都愣了一下，齊燼平日里很難得起這么早，但香蕉椅面積太小，睡不舒服，便早早醒了。

    你

    齊燼的身材很好，均勻的肌rou鋪在漂亮的骨架上，一顆晶瑩的水珠從他的肩膀處滑落，經過胸肌再到腹部，一直順著人魚線劃進浴巾里。

    萬原移開了目光，抱歉地說了句：昨晚麻煩你了。

    不麻煩。齊燼挑眉，繼續擦頭發的動作：睡得香嗎？

    還不錯。

    萬原第一次在喝酒后醒來不算頭暈：房間里是有香薰嗎？

    對，檀木香。齊燼指了指自己裸露的上身，等我一下，我穿個衣服。

    其實主臥里也有浴室，但齊燼本以為萬原還要再睡一會兒，怕浴室里有水聲會吵醒他，沒想到還是醒得挺早。

    他套了件家居休閑服便出來了，屋內很暖和，齊燼也沒急著吹頭發。

    萬原本以為齊燼會問些什么，結果對方問了句不相干的問題：餓嗎？

    有點。萬原。

    拿去給我煮份水餃吧。齊燼笑瞇瞇道，水餃在冰箱。

    這倒是讓萬原萬萬沒想到。

    不過他當然不會拒絕，走到廚房里放了一鍋水燒開，問正在吹頭發的齊燼：你吃多少個？

    二十四五個。頭發干得差不多了，齊燼關掉吹風機走到萬原身邊，兩袋全下掉好了，我們吃應該剛剛好。

    萬原嗯了一聲，齊燼的廚房很干凈，沒有什么油漬，但也沒有做菜的必用調料。

    齊燼笑了聲：我平時不燒菜，只煮煮面或水餃之類的東西，大多數時候都是叫外賣。

    萬原不太贊同：外賣油水很重，也不健康。

    那怎么辦呢？齊燼攤手，我廚藝不好，炒出來的菜我自己都懶得吃。

    萬原沒再說話，等水餃全部漂浮至水面后，他輕聲道，有時間我可以教你。

    齊燼微愣，心有詫異。

    萬原看著不像是會做飯的那種人，能說出教他這種話就更難得了。

    齊燼接過萬原給自己端的水餃，勾唇一笑：看不出來你還會做飯。

    萬原也很淡地笑了一下：小時候家里就我和叔叔兩個人，后來他病重了，沒辦法處理家務，燒飯這種事便落到了我頭上。

    齊燼微怔：那昨晚那個男孩，是你叔叔的兒子？

    萬原搖頭：他是我親弟弟。

    同父異母？齊燼猶豫問，不然他想不出萬濡怎么會對親哥抱有這么大惡意。

    同父同母。萬原說的很坦然，我出生的時候上面還有一個哥哥，那時候不允許養二胎，戶口查的又不嚴，我父母便把我過繼給了叔叔。

    萬原的叔叔是個鰥夫，發妻早亡，膝下無兒無女。

    萬原的父親見弟弟執意不再娶，便想著把二兒子過繼給弟弟留著養老，剛好他和萬原母親都不用因為二胎原因丟工作，一舉兩得。

    剛出生的萬原就這么被送到了親叔叔身邊，叔叔倒是待他極好，只是不許他叫爸爸，認為他遲早要回到自己真正的家庭之中。

    于是萬原從小就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是誰，小時候他也經常見到這對夫妻，會給買這買那，但到底生分得很。

    齊燼沒想到會是這樣，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后來沒多久，我大哥出車禍死了，他們想把我認回去，我叔叔那時候身體很差，如果我走了沒人能照顧他，我就沒同意。

    齊燼了然：所以他們生下了萬濡。

    嗯萬原沉默了幾秒，這兩年他們很希望我能回家和他們一起住，我父親想讓我接替家里的生意，可能是因為這個萬濡覺得我搶了他的東西吧。

    這么小的年紀齊燼蹙眉，思想也太齷齪了些。

    不過聽事情經過，齊燼都能大概知曉萬濡昨晚想做些什么。

    都說青春期的男孩思想比廁所里的污穢還臟，但那也只是對己，稍加引導即可，可萬濡的惡意卻已經不加掩飾地波及到了身邊人。

    所以我搬出來了。萬原坦然一笑，這樣也輕松些，我有自己的工作，并不是很想和他們打交道。

    一個人自在些。齊燼咬開半只水餃，你叔叔也能接來一起。

    他去世很久了。

    齊燼一怔，他咽下口中的食物，鄭重地對萬原說了聲抱歉。

    萬原倒沒在意，他叔叔算得上是他唯一親近的長輩，叔叔去世那年他確實頹廢了很長一段時間，但經過時間的推移，傷痛已經慢慢沉淀，化為了帶著遺憾的緬懷。

    齊燼起身，給萬原倒杯牛奶，然后舉起自己的杯子跟萬原碰了下：未來會更好。

    萬原被逗笑了：未來會更好。

    聊到了這么私密的話題后，兩人之間的相處就更自然了，萬原輕嘆一聲：所以還是要趁早盡孝，他們等不得。

    他們指得自然是把自己撫養長大的長輩，不一定是父母，但父母占據了絕大部分。

    齊燼心中微動：確實。

    那你什么時候開始工作？齊燼問，萬小聽一個人在家，你可以買個自動喂食器，這樣它不會挨餓。

    暫時還不用。萬原吃掉最后一只餃子，工作要到年后才開始。

    那還有一個多月呢。齊燼微訝。

    馬上放寒假了，就不急著就任。

    你齊燼說出了一個自己不太相信的猜測，你是老師？

    沒想到萬原竟然承認了：數學老師，看著不像？

    不像。齊燼誠實道，我原以為你會是單位高管這一類型。

    萬原搖搖頭：沒那個能耐。

    齊燼搖著頭笑：老師能耐才大呢，我還有個弟弟，聽說他班主任上次被他們班幾個調皮搗蛋的男生氣進了醫院。

    萬原問：中學？

    小學。齊燼笑容淡了些。

    這個年紀的孩子確實調皮，但還能引導。萬原將碗拿去廚房。

    放著吧，等會我來。齊燼阻止了想要洗碗的萬原，你教大學嗎？

    初中。萬原否認。

    齊燼一愣，中學算是非常考驗教師，這個年紀的學生難管教，但中學階段又至關重要。

    萬原：就是旁邊的九中。

    齊燼倒是知道這個學校，說起來，他們這個小區還算是學區房呢，如果未來有孩子，就可以直接上九中。

    九中是小學初中為一體的學校，這也是近兩年附近房價高漲的原因，很多家長都徒省事，直接一條龍走完小學初中。

    何況九中的教學質量出了名的好，小學和初中也分為兩個校區，環境也不錯。

    萬原勾唇：說不定你以后結婚孩子就要經過我的手呢。

    那你怕是沒機會了。齊燼本想直說他喜歡男的，但心里的那點微妙感還未散去，便轉了話鋒，沒想要結婚。

    萬原只是頓了一秒，便說道：一個人有存款有資金來源也能過得不錯。

    萬原還是幫齊燼把碗洗了，齊燼站在一邊站了會兒，便接到了彭婉打來的電話。

    齊燼：媽有事嗎？

    萬原聞言微頓，卻沒有轉頭。

    第21章

    沒事就不能打電話了？彭婉說。

    能。齊燼一笑，這個點你不是應該在上班嗎？

    請假了，你小弟十五號生日，今天剛好周六，帶他出來買禮物。

    齊燼一頓，他倒是忘了這茬：買了什么？

    買了新衣服，還給他買了小提琴。彭婉帶著笑說，他現在拉得可好了，等你回來讓他拉給你聽。

    我聽不來這些。齊燼走到客廳陽臺處，他禮物我過兩天買，十五號應該能快遞到家。

    我打電話是讓你買禮物來著嗎？彭婉沒好氣地說，你自己想想你多久沒回家了？這次你小弟過大生日，別說你還不回來？

    我工作

    別又說工作忙，你每次都是工作忙。彭婉抱怨道，你小弟這次過整歲生日，你這個做哥哥的總不能還在外面待著吧？

    想起前面萬原說過的那些話，齊燼心里微動，他輕聲說：知道了，我過幾天回去。

    齊燼掛掉電話，手垂在腿側，今天陽光正好，不過沒什么溫度，外面的地面上依然結著厚厚的冰。

    狗不在嗎？萬原沖干凈手，像是沒看出齊燼的不對勁，聊起了其他話題。

    齊燼聞言一頓，將手機揣進口袋，回眸一笑：昨晚為了帶你回家，把齊憨憨落下了。

    陽光在齊燼半邊臉上鋪了一層薄薄的光暈，萬原忽略了心口的微跳，那你現在去接嗎？

    下午吧。齊燼看了眼時間，他們這會兒估計還沒睡醒。

    萬原點點頭：要不要去看看萬小聽？

    齊燼欣然同意：行啊，小家伙習慣新家嗎？

    萬原：看起來適應得很好。

    兩人一邊聊一邊往外走，齊燼微微側身，避開了萬原按密碼的動作。

    等大門滴得一聲解鎖，齊燼才正回目光：你是不是沒錄入指紋？

    對，我習慣用密碼。

    齊燼好笑：難怪我昨晚怎么都打不開。

    我的錯。萬原彎腰給齊燼拿了下新的拖鞋，昨晚應該說清楚。

    齊燼還是第一次走進萬原家，他們兩人的房子布局類似，客廳都帶著陽臺，三室一廳一廚兩衛。

    你昨晚是喝了多少？

    喝了一杯。

    不會吧？一杯就倒？齊燼忍笑，那萬一哪天有女孩子對你圖謀不軌，豈不是直接灌你一杯就行？

    我不和不熟的人喝酒。想到昨晚的萬濡，萬原輕嘆，昨晚是意外，我不知道那是酒。

    齊燼挑眉：那這么信任我？就不怕我圖謀不軌？

    萬原臉色微怔，半晌道：你不會。

    齊燼笑了笑，蹲下身朝窩里的萬小聽勾了勾手：來給哥抱抱。

    萬原：你是哥？

    有意見？萬小聽邁著小碎步蹭到他腳邊，齊燼捏了捏他后頸將其抱在懷里，我這么年輕，當哥不行嗎？

    行。萬原難得貧了一句，那你是我什么？

    齊燼愣了一秒反應過來，笑罵道：靠！

    萬原被齊燼用胳膊肘懟了一下，他脫了外套：你外套要不要脫？

    好。

    屋里溫度比外面搞很多，齊燼單手抱著萬小聽，楊過似的脫下外套。

    萬原將其放置到玄關的置衣架上，轉身看著黏黏糊糊的一人一貓：你要不要把它放下來，會不會掉毛？

    萬小聽軟軟地喵了幾聲，一直往齊燼懷里拱。

    齊燼沒在意：小貓一般不掉毛。

    布偶雖然是長毛貓，但萬小聽現在才兩個月，毛短且不夠密。

    等再大點你可以買個貓抓板了。齊燼看了眼萬原的沙發，齊憨憨都弄廢我三個沙發了。

    那段時間齊燼寫文遇到了瓶頸，天天窩在家里鮮少出門，齊憨憨的精力無處發散，自然就宣泄到了家具上。

    我想把那個小房間布置一下騰給他。萬原猶豫道，這樣很好打理一些，聽說布偶后期掉毛很嚴重。

    確實嚴重。齊燼眨了眨眼，比如你現在身上這間黑色毛衣，碰上一年后的萬小聽等于直接報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