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影以為宋梔梔會把頭發解了再重新梳一遍，沒想到直到宋梔梔都要去上班了，她還是沒換。

    “有點歪，你確定不重新梳？”江影坐在書房的桌子后，聽到宋梔梔準備上班之后，他還是開口提醒道。

    “你梳的呀！”宋梔梔抬手捏了捏頭頂上那個歪斜的發包，笑瞇瞇地對江影說道。

    江影一愣，看著宋梔梔毫無保留的笑容，他沉默了片刻。

    他只是隨手給她這么一梳，宋梔梔卻要認真地把它保留下來。

    “我走啦。”宋梔梔一躍跳上江影書房的窗臺，扭過頭對他說道。

    “嗯。”江影垂眸，將他手中的電子設備當前頁面關閉，他打開了一個新的網頁。

    宋梔梔飛上天空，身形融入夜色之中。

    書房里的燈亮著，江影看著自己新打開網頁上的搜索內容——

    “怎么把頭發梳得好看點。”

    江影的手指滑動著搜索結果，竟然真的開始看起了視頻教程。

    宋梔梔當然不知道她不在家的時候，江影都在偷偷看些什么，她很快飛到了便利店外，平穩降落，裝作一個普通人踱步走入店中。

    店里的燈光明亮，將貨架上的物品照得清晰，臨近下班的裴翊坐在收銀臺后看晚間新聞。

    宋梔梔把包放下，裴翊聽到了她的腳步聲，抬頭一看，看到了宋梔梔頭頂上那個歪歪扭扭的丸子頭，他撲哧一笑。

    “梔梔，你今天的頭發歪了。”裴翊提醒道。

    “我知道呀。”宋梔梔點了點頭。

    “不重新梳一下嗎？”裴翊笑著問道。

    “不了吧，我看他梳起來也挺艱難的。”宋梔梔低頭說道。

    在江影給她梳頭發的時候，他指尖的顫抖，她感受得一清二楚。

    裴翊被宋梔梔這句話弄得一頭霧水，他……他是誰？

    宋梔梔看起來就是個乖巧的單身小姑娘，天天上夜班，想來也沒時間談戀愛。

    還想再問，宋梔梔卻被電視上的新聞吸引了去。

    “江宜城的代表已經到了咱們靈祁城？”宋梔梔看著新聞視頻里被路宇護著登車的蘇菡，她只看到了蘇菡的背影，栗色的長發，纖細的腰肢，仿佛洋娃娃。

    “嗯。”裴翊抬頭盯著電視播報的內容，“她這次來，應該能促成江宜城與靈祁城的多項合作事宜吧？”

    裴翊的這句話，代表了普通市民對此次交流的美好期望，但實際上，事實卻是這樣的——

    “我覺得你們提出的這個合作方案非常不現實。”蘇菡將文書放到會議桌上，略微頷首，示意助理將合作文書中她不同意的所有地方都圈出來。

    江影坐在會議桌首席，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聽起來沒有反對，也沒有妥協的意思。

    他只是在告知蘇菡，他知道她的反對意見了，但他不在意。

    “這樣顯得我們江宜城像是戰敗來求和的一樣。”蘇菡言辭尖銳。

    “在近五年間，雙方勢力的小規模交戰摩擦中，靈祁城勝利的次數占百分之九十二。”江影繼續平靜地陳述數據，暗指江宜城確實可以算作戰敗的一方。

    “你不希望開啟戰端，我們的目的是相同的。”蘇菡盯著江影那張沒有表情的俊美臉頰，一字一頓說道，“從這個層面來說，希望維持和平的你們，也是‘求和’的一方。”

    “在我這里，沒必要展示你的外交話術，逞口舌之快對事實結果沒有好處。”江影垂下眼睫，注視著手里擬好的文件，語氣波瀾不驚。

    “我很難與你溝通，這份合作文書上的條款，有調整數據的空間。”蘇菡提出自己的訴求。

    “沒有空間。”江影簡短地回了一句。

    他不擅長在交鋒時的推拉，一開始在給江宜城一方資料的時候，他已經把靈祁城能夠接受的底線亮出，就仿佛一個商家公布了自己的底價。

    答應或不答應，買或不買，去留隨意。

    “你……”蘇菡一時語塞，她不知道該如何與江影繼續溝通，他就像一柄不知彎折的利劍，冷硬又鋒利。

    直到身邊的助理過來提醒她：“小姐，該服藥了。”

    蘇菡看了眼時間，發現還有五分鐘便是她服藥的時間，她站起身來，將文件推還給江影：“江執政官，您再考慮一下。”

    語畢，她轉身走出會議廳。

    蘇菡推開門的時候，沒有聽到翻動紙頁的聲音，她知道江影不打算考慮。

    一連幾天過去，雙方的交流就這么陷入了瓶頸，溝通沒有寸進。一個多疑，非不相信靈祁城在條款里已經做了最大的讓步；一個剛直，懶得對江宜城委婉解釋。

    蘇菡半靠在酒店里的沙發上，拿著手里的玻璃杯，將特制的藥片服下。

    “靈祁城的警衛還在酒店外面？”蘇菡瞇起眼問道。

    “是的，小姐。”助理躬身把蘇菡手里的熱水拿回來。

    “我還真怕他哪天就派那些警衛進來把我扣押了。”蘇菡輕嘲了一句，“靈祁城內就算有再多危險，也不及他們威脅大。”

    助理斂眸，不敢說話。

    蘇菡所在的酒店地勢極高，她可以輕易地看到遠處的霓虹燈光，夜晚的靈祁城，依舊繁華。

    那些街道上的熱鬧燈光映入她淡棕色的眸中，呈現出些許向往來。

    “真熱鬧啊。”蘇菡輕聲說道。

    她在江宜城時，鮮少踏出她所居住的豪華莊園，由于自幼的精英教育，加上她的體質特殊，她被一層又一層的護衛緊緊包裹著，從未按自己的想法外出走動過。

    即便蘇菡知道她之所以會被派來靈祁城，暗藏著她繼母的惡意，她也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她只是想要暫時地逃離曾經的牢籠，沒想到，到了靈祁城之后，情況依舊相同。

    “小姐，您想出去走走嗎？”助理站在她身后，忽然開口問道。

    “路宇或許沒有說錯，靈祁城可能有針對我的勢力。”蘇菡輕嘆一口氣。

    “小姐，如果我們暗中出去，那么誰也不知道您離開了酒店，畢竟，您沒有在新聞報道上露臉，誰也不認識您。”助理恭敬說道，她最懂蘇菡的心思，所以提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偷偷出去？”蘇菡瞇起了眼，這倒是個她從未有過的想法，她竟然有些向往。

    她思考了片刻，對著這位跟了自己五六年的年輕助理勾唇笑了起來：“可以。”

    “但是再過四個小時，我要服藥，你可別把藥忘記帶上了。”蘇菡提醒了一句。

    將所有必須的物品收拾好，蘇菡將自己披散著的長發梳成馬尾，簡單喬裝之后，暗中離開了酒店。

    第26章 咬二十六口   不可以死

    夜晚的燈火明亮, 從酒店里離開的兩人身影很快沒入熱鬧的人群里。

    在同一片夜色中，有人第一次感受繁華的夜生活，而有人還在上班摸魚。

    宋梔梔坐在便利店的收銀臺后, 托著腮，認真看著自己手機里播放的電視劇。

    都到了下半夜，這個時候客人稀少, 宋梔梔沒什么事做，就只能摸摸魚來排遣寂寞。

    然而過了沒多久，就在宋梔梔看著關鍵劇情入迷的時候，提醒有客來訪的門鈴聲響起。

    宋梔梔趕忙收好手機, 直起了身子，目光投向便利店的門口方向。

    此時，便利店外站著一高一矮兩位女子，兩人身上都挎滿了各種袋子, 里面裝著靈祁城的許多商品。

    其中一人的頭發是栗色的, 梳成了高高的馬尾, 較平日看上去更加俏皮些。

    “這就是便利店嗎？”蘇菡抬頭看著店門口亮起的燈牌，問身邊的助理道。

    “是的。”助理點了點頭。

    “我第一次來。”蘇菡低頭自語, “我想進去逛逛。”

    “小姐，當然可以。”助理提醒了蘇菡一句, “但是再過半個多小時，您要服藥了。”

    “正好在店里歇下來吃。”蘇菡躍躍欲試。

    她率先推開了便利店的玻璃門, 此時的宋梔梔已經伸長脖子觀察入口觀察了許久。

    宋梔梔不明白, 為什么外面兩個人進個便利店都要猶豫那么久。

    蘇菡與她的助理走了進來，兩個人在貨架上繞來繞去，也不知道買些什么。

    貨架上的膨化食品與許多包裝精美的糖被蘇菡拿了很多起來，抱在懷里, 等著待會兒一起去結賬。

    宋梔梔坐在收銀臺后暗中觀察，她注意到蘇菡懷里的東西已經要掉下來了，于是開口提醒了一句。

    “那個……在門口有購物籃。”宋梔梔的聲音脆生生的。

    “什么購物籃？”蘇菡抬頭看向收銀臺的方向，她這才發現店里竟然還有一個人。

    她的視線與宋梔梔的目光相撞，蘇菡看到她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姑娘的皮膚很白，在明亮燈光的映照下，似乎有了透明的質感。

    但隨著蘇菡扭過頭的動作，她懷里抱著的幾筒薯片嘩啦啦掉到了地上。

    身后的助理正待彎腰去拾，宋梔梔便急匆匆地跑了過來：“我來撿。”

    她彎腰把那幾筒薯片拿了起來，跑到門口去拿了一個購物籃，把東西丟進去，遞給了蘇菡。

    看到她的一系列動作，蘇菡這才注意到了門口放著的購物籃。

    “謝謝。”她禮貌地頷首，將購物籃接過來。

    一大堆她挑好的食品被放進購物籃里，蘇菡抬頭打量著宋梔梔，淺棕色的眼眸帶著一絲驚訝。

    在這姑娘靠近的時候，帶著一股淡淡的梔子花香，不似某些精心調制出的香水味道，更像自然中生長者的梔子花芬芳。

    蘇菡很喜歡這種清新的味道，甚至想要問一問她用了什么香水。

    “你……”蘇菡抬眸，正待說話。

    宋梔梔卻先扭頭望向了貨架旁的冰柜：“還有一份便當，你要不要也買了？”

    在這種時候，她還牢記著老板交代的便利店經營準則，要不遺余力地將快要超過賞味期的食品推銷出去。

    本來宋梔梔打算這最后一份便當沒人買的話她就自己買下來吃了，結果大半夜來了一個看起來什么都買得起的顧客，她馬上想到了推銷。

    “便當？”蘇菡沒吃過便利店的便當，她順著宋梔梔的目光看去，微微皺起了眉頭，“是冷的。”

    “我可以給你熱，在這里吃也可以。”宋梔梔積極推銷，“這份便當葷素搭配得當，很有營養。”

    這個話術，與她試圖說服江影吃白煮蛋的時候一模一樣。

    “也行吧，嘗嘗。”蘇菡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