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司原正熟練地剖開魚頭，拿了鹽、料酒和胡椒粉去腥，他切的蔥姜蒜，刀工比她的還好。

    “呵呵，小瞧我了吧？”季司原揚(yáng)眉，這下終于找回場子，沒了剛才在菜市場的尷尬。

    周如葉也笑，她放下手里洗好的卷心菜，把手在旁邊干凈的洗碗布上擦了擦，走到他身側(cè)。

    “你等會兒，我?guī)湍惆研渥釉偻煲幌隆！?/br>
    她指指季司原的右手，長袖已經(jīng)掉到他的胳膊肘下方。

    季司原停下手，站直身子讓她卷袖子。

    她動作輕柔，一點(diǎn)點(diǎn)把袖子卷上他的大臂，將折痕熨帖平整，隨后退了一步，仰頭看他：“好了。”

    “……”季司原喉頭動了動，“謝謝。”

    他見她鬢邊有發(fā)絲垂下，指尖微動，想抬手替她將碎發(fā)攏到耳后。

    “這有什么好謝的，你怎么也變得這么客氣了？”

    周如葉沒在意，順手將長發(fā)挽到腦后，轉(zhuǎn)身接著洗菜。

    ……

    季司原動作一空，看著自己的掌心，暗自勾了勾唇。

    是啊，他怎么也變得這么客氣了？

    剛才一瞬間，微渺而輕柔，大概是雨露斜風(fēng)吹過磐石，卻莫名有一處簌簌坍塌。

    第31章 三一逆向玫瑰

    半小時(shí)后，三黃雞出鍋，魚頭也腌制好了。

    魚頭蒸上，周如葉把剛撕好的卷心菜過水，季司原重新熱好鍋，撒上蒜末、干辣椒和花椒粒，很快香味就在廚房內(nèi)彌漫開來。

    她將菜葉遞過去，他開了大火炒，動作行云流水，配合自然。

    排氣扇呼呼地轉(zhuǎn)，鍋中油噼啪地響，周如葉一時(shí)無所事事，只能干站在旁邊看著。

    “我好久沒在廚房這么閑過了。”周如葉說。

    “什么？”季司原聽不清她說什么，油鍋內(nèi)翻炒的聲響完全蓋住了她的音量。

    “我說…”周如葉稍提高了聲調(diào)，“我好久沒在廚房這么閑過了，兩個(gè)人做菜比一個(gè)人輕松很多！”

    “哦，”季司原終于聽清，他點(diǎn)點(diǎn)頭，把火關(guān)小些。“你一個(gè)人住還好點(diǎn)，就做一個(gè)人的飯，家里人多的話還是挺累的。”

    周如葉眨眨眼，突然又想到母親。

    “畫雨絲織”入不敷出的那段日子，家里把保姆都辭退了，那時(shí)候她高三學(xué)業(yè)緊張，母親只能自己親自下廚。

    周褚強(qiáng)偶爾會回家吃飯，萬雨就逼著他一起去廚房做飯，明明周褚強(qiáng)在外應(yīng)酬已經(jīng)很累了，她還是不依不饒一定要他在廚房待著，哪怕什么都不做遞個(gè)醬油瓶子也行。

    萬雨說，他們年輕的時(shí)候，周褚強(qiáng)是很有耐心為她做飯的，她也不奢望周褚強(qiáng)現(xiàn)在還為這個(gè)家辛苦做餐飯，但好歹幫幫她，讓她沒那么累。

    這話落到周褚強(qiáng)耳朵里，被他理解成萬雨抱怨做飯累，所以他再不回家吃飯。

    這話落到周如葉耳朵里，她以為是自己幫不上萬雨反而拖累她，所以一鼓作氣考出笛城從此獨(dú)立生活。

    ……

    周如葉靠著廚房的瓷磚墻，心里不住嘆氣。

    她情商有時(shí)候真是有夠低的。

    順了順呼吸，空氣里的辣子猛地堵在嗓子眼兒，她連忙轉(zhuǎn)過身，捂著嘴咳了兩聲，直嗆得雙眼溢出淚花。

    “怎么了？煙熏到眼睛了？”

    菜出鍋，季司原轉(zhuǎn)頭看到周如葉眼眶微紅。

    “沒事，我先把做好的菜端出去。”周如葉搖頭，上前去端盤子。

    “這個(gè)挺燙。”季司原皺眉，沒來得及阻止，周如葉已經(jīng)端起盤子。

    ……

    季司原看了眼周如葉，她搖搖頭表示她不覺得燙，然后咬著牙端了出去。

    盤子一放上桌，她就暗自捏了捏拳頭。其實(shí)哪里不燙？指尖都燒的疼了。

    餐廳里，黃躍謙已經(jīng)坐的端端正正，雙層蛋糕擺在正中央，上面插著數(shù)字“18”的蠟燭。

    “周妹子，你們做了什么菜啊這么香？”黃躍謙見她出來，使勁揉了揉亂叫的肚子。

    周如葉擺好菜，又?jǐn)[好餐具，“有魚rou雞rou豆腐包菜，你餓了先吃吧。”

    “哎，不行不行，先得等你吹蠟燭！”黃躍謙掏出打火機(jī)，把蠟燭點(diǎn)燃，“等季哥出來，我就去關(guān)燈。”

    周如葉這才轉(zhuǎn)頭看到那個(gè)“18”字樣的蠟燭，哭笑不得：“…好吧，謝謝你的蛋糕。”

    等季司原坐到周如葉旁邊，黃躍謙“啪”地關(guān)上所有燈，餐廳內(nèi)只有微弱的燭光映在周如葉臉上。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祝你年年十八，祝你越來越美！”

    黃躍謙扯著嗓子高歌。

    “好了好了，周妹子你快許愿吧！”黃躍謙的烏黑瞳仁中倒映出明亮的燭火。

    “……”

    周如葉猶豫了一下，不忍黃躍謙失望，還是雙手合十做了個(gè)樣子。

    她從不許愿，因?yàn)樾r(shí)候許的愿沒有一個(gè)靈的。

    比如，父母健健康康、長命百歲。

    周如葉起身吹滅蠟燭，三人終于可以放開胃去吃了。

    “嘖，你還是把這帽兒取了吧，頭發(fā)剃都剃了還怕人看？”

    季司原拿筷子敲敲瓷盤，他對面的黃躍謙正和尖頂毛線帽作著激烈斗爭。

    黃躍謙一低頭扒飯，尖頂毛線帽也跟著“低頭”，頂端的毛線球就快掉到他碗里了。

    季司原覺得黃躍謙這人特逗，季初雨給他留了那么多好資源，他非挑個(gè)要剃頭的。

    這算什么？女孩兒失戀剪短發(fā)告別過去，黃躍謙失戀也要來個(gè)剃頭儀式？

    “唔…”黃躍謙妥協(xié)，摘了毛線帽，光溜溜的腦袋一接觸空氣，冷得他抖了三抖。

    “呵呵，挺好看的。”季司原極不走心地安慰他，順便給他滿上酒。

    “嗯，挺好看的。”周如葉悶聲笑了笑，也跟著不走心地安慰他。

    黃躍謙撇撇嘴，兩手抱著腦袋摸了摸，黑眼珠子滴溜溜地轉(zhuǎn)。“瞧我這200瓦電燈泡，是不是特應(yīng)景？”

    “……”

    周如葉被黃躍謙反將一軍，不再講話，偏過頭夾菜。

    “季哥，吃唔…啊，你唔…盯著唔干嘛？”黃躍謙的嘴里被周如葉塞了個(gè)大雞腿，說話含糊不清。

    季司原搖頭，側(cè)頭碰了碰周如葉：“你覺不覺得，他這樣兒挺眼熟？”

    “有嗎？”周如葉皺眉打量黃躍謙，又了然地笑笑，低聲回答：“你是因?yàn)槟樏ぃS躍謙換了發(fā)型，你一時(shí)間認(rèn)混了吧？”

    “是嗎？”季司原遲疑著拿手背蹭了蹭下巴，又看了眼黃躍謙。

    剛才黃躍謙抱著腦袋的一剎那，季司原突然感覺看到了吳選。

    當(dāng)年吳選那個(gè)小皮猴兒把副團(tuán)氣得不行，副團(tuán)伸手就彈了他腦門兒一記爆栗，然后吳選就抱著腦袋傻呵呵笑。

    ……

    “哥，快吃啊！再不吃我都吃光了啊！”

    一聽著這話，季司原又是條件反射地抬頭。

    不過對面坐著的確實(shí)不是吳選，而是黃躍謙。

    黃躍謙的嘴巴忙中偷閑，見季司原久久不動筷子，抽空提醒了他一聲。

    季司原點(diǎn)頭：“嗯，你多吃點(diǎn)。”

    *

    飯后，黃躍謙坐在客廳地板上，低頭在電腦里找電影資源。

    他挑了部幾年前的賀歲喜劇，接上電視接口，抬頭看向從房間走出來的季司原：“季哥！快讓我看看你給周妹子帶了什么好東西！”

    季司原手里拿了個(gè)大尺寸的禮品袋，輕笑著走向沙發(fā)，“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沒什么新意，就挑了些小玩意兒。”

    “是什么啊？”黃躍謙好奇得不行，匆匆按下電影播放鍵，跟在季司原后頭坐到沙發(fā)上。

    季司原坐到周如葉身旁，禮品袋放在膝蓋上。“不是什么貴重的東西，不過聽隊(duì)里人說，很多女孩兒喜歡，你看看？”

    “…謝謝。”周如葉抿著嘴笑了笑。

    她還真怕季司原出手就是什么貴重的禮物呢，她可要不起。

    周如葉伸手接過禮品袋，輕輕撕開封口，看到里面熟悉的畫作。

    “這是…mucha畫展的筆記本？”周如葉有些驚訝。

    她拿出包裝盒，上面流暢精致的植物花紋、華美優(yōu)雅的女性形象，確實(shí)是mucha的經(jīng)典作品。

    “嗯，”季司原不置可否地挑眉，“還有別的，我瞧著都挺好看，就全都買了一套。”

    一旁的黃躍謙摸摸腦門。

    這華麗的畫風(fēng)，他估計(jì)季初雨也會喜歡。

    “我是聽說前幾天g市博物館開辦了mucha畫展，不過我沒時(shí)間去。你這是…”周如葉一點(diǎn)點(diǎn)把袋子里的東西拿出來，忍不住笑了。“你這是把博物館里有的全買了嗎？買這么多？”

    她數(shù)了數(shù)手里的東西，手包、書簽、發(fā)帶、筆記本，還有一副塔羅牌。

    “哎，你喜歡就好。”季司原往后靠了靠，頗感如釋重負(fù)。

    他除了給他老媽老姐挑禮物，這還是今生頭一次給女孩兒送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