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如葉知道他的顧慮，抽出手安撫地拍拍他。“那我和崔老師上去了，你在這兒等我。”

    季司原仍然緊盯著她，周如葉無奈，牽著他的衣袖晃了晃，又朝他眨眨眼。

    來之前季司原就囑咐過她，不許喝任何崔時給的東西，碰都別讓崔時碰一下。

    周如葉連聲答應(yīng)。

    讓崔時粉絲知道他們對崔時這么警惕，估計得氣瘋，多少人想讓崔時看一眼都難。

    周如葉隨崔時去了二樓書房，季司原站起身，讓姚瞿引著在房子里四處轉(zhuǎn)轉(zhuǎn)。

    書房內(nèi)。

    崔時坐在電腦桌前，把打印好的合同推到周如葉面前。

    “這部戲的后續(xù)宣傳我不會參加，女主演和我之前有一些不實(shí)報道，我的團(tuán)隊(duì)希望避嫌。”

    《浮陽碎清池》的女主演定了潘霖，29歲卻還是不溫不火，近幾年演正劇居多，演技倒是有目共睹。

    周如葉知道崔時不愛炒緋聞，這也是圈內(nèi)不成文的規(guī)矩，至于為什么…

    眾說紛紜，有褒有貶。

    她從筆筒里取過鋼筆，眼神突然停在筆筒旁的白色藥瓶上。

    拿筆的手不受控地抖了抖，她抬眼，看向崔時。

    崔時的雙眼如一潭死水，罩著濃黑的烏云。

    周如葉的反應(yīng)完全在他意料之中，他皮笑rou不笑地扯扯嘴角：“很意外嗎？”

    “也…沒有。”周如葉艱難地開口。

    那是抗抑郁藥物，她當(dāng)然熟悉，她的床頭柜里還擺著瓶一模一樣的。

    “我一見到你，就覺得我們是同類，我能懂你。”崔時撐著額頭，雙眼逼視著周如葉。

    “……”

    周如葉突然感覺書房內(nèi)的空氣如此稀薄，窗簾緊閉沒有陽光透進(jìn)來，她此刻甚至無法正常呼吸。

    “我們都知道，”崔時拿食指戳了戳自己的心，“不知所謂的悲觀，是個什么滋味。”

    他又是一聲冷笑，“你肯定聽說過關(guān)于我的那些事，我現(xiàn)在不妨告訴你，那些都是真的。”

    周如葉靜靜聽著，突然有些難過。

    剛才在下面，姚瞿奮力介紹季司原時，崔時的情緒并不好。

    周如葉現(xiàn)在明白了。

    姚瞿當(dāng)年是怎么和季司原說上話，甚至能求到一個戲份頗多的反派角色的？

    崔時又是怎么能自那以后就一路飾演男主角，多家媒體一起捧他？

    娛樂八卦早就揣測過崔時的性向，大家一致認(rèn)為，他一定屈從于某種骯臟的交易。

    “你知道前些年，網(wǎng)上那些人是怎么罵我的么？”

    崔時冷著嗓子，就好像在說別人的事。

    “那些人啊，跟我殺了他們?nèi)宜频模恢沽R我，還去攻擊我父母。我搬了好幾次家，什么詭異的禮物都收到過，把我的臉p到什么豬狗畜牲、遺照墓碑上的都有。”

    “我明明知道那就是些現(xiàn)實(shí)里的敗類，到網(wǎng)上找存在感，我還是做不到視而不見，你說…都是人，怎么他們心這么狠？”

    崔時的語調(diào)明明沒帶任何情緒，可周如葉卻被負(fù)面的情緒侵襲，陷入了極度的悲傷。

    “…崔時，”她斟酌著開口，“都過去了，你現(xiàn)在有很好的口碑，有很多粉絲喜歡你。”

    “那我也依然被人看不起，不是么？”崔時反問。

    “什么？”周如葉困惑地蹙眉。

    “我明明是靠自己獲得今天的地位，可季司原，你的男朋友呢？他從出生就擁有別人一輩子也得不到的一切，現(xiàn)在還高高在上，試圖審判我？”

    崔時的語氣帶著nongnong的厭惡。

    “他們這種人根本不明白抑郁癥有多痛苦，用著他們自以為的正義道德衡量所有人，你覺得這樣公平嗎？”

    “我…”周如葉啞口無言。

    她甚至不得不承認(rèn)崔時說的是對的，當(dāng)初她確診抑郁癥時，母親的反應(yīng)就非常激烈。

    “家里缺你什么了？你給我得這種病？”萬雨帶著哭腔質(zhì)問她。

    “他知道你有抑郁癥么？”崔時一點(diǎn)點(diǎn)逼問她。

    周如葉搖頭。

    她不敢告訴任何人，更何況季司原。

    “你們就是天生的地位不對等，你現(xiàn)在哪怕試圖保持你的自尊，不去動用他的關(guān)系，以后呢？你自己心里都覺得自己低他一等，不是么？”

    “等你發(fā)病的時候怎么辦？他根本理解不了你的情緒，你每一次都得避開他，自己去排解，不是么？”

    連連的逼問，讓周如葉徹底喘不過氣來。

    崔時太懂她的情緒，每一個問題都是周如葉不斷試圖逃避的。

    甚至他還稍微樂觀些，因?yàn)樗恢溃苋缛~現(xiàn)在和季司原根本不是男女朋友。

    崔時只不過是把她打回現(xiàn)實(shí)。

    她坐在座位上，久久沒有回答。

    ……

    崔時起身，去飲水機(jī)處打了杯水放在周如葉面前。

    “謝謝，我不渴。”周如葉勉強(qiáng)笑笑。

    崔時無所謂地聳聳肩，重新坐下。

    他胳膊肘撐在辦公桌上，十指交叉抵住下巴，看著周如葉微微笑了。

    “你不必提防我，我只是想交你這個朋友。”

    “因?yàn)槲抑溃@個病如果沒人能理解，只會更痛苦。”

    周如葉搖搖頭。“我習(xí)慣了。”

    “……”

    這回輪到崔時說不出話了。

    他沒想到周如葉如此頑固，怎么都不肯打開心扉。

    “好吧，話就說這么多，很抱歉影響了你的心情。”他伸手拿起那個白色藥瓶，輕輕搖了搖。“吃顆藥再下去吧，效果很好。”

    *

    季司原把別墅里里外外轉(zhuǎn)了一圈，這里肯定只是崔時眾多房產(chǎn)的一處，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他坐回沙發(fā)，打開電視不斷拿遙控器轉(zhuǎn)換頻道，其實(shí)他很想停在軍事頻道，但姚瞿在旁邊看著，他最后還是停在了財經(jīng)頻道。

    他把電視機(jī)的聲音調(diào)的很小，因?yàn)椴恢罉巧鲜裁辞闆r，他得隨時注意樓上的動靜。

    “季少，你們來的時候吃午飯了嗎？現(xiàn)在都過了午飯的點(diǎn)了，要不要留下來吃點(diǎn)東西再走？”姚瞿小心翼翼地詢問。

    “不用，我和我女朋友趕著回去。”

    季司原抬手看了眼表，已經(jīng)下午一點(diǎn)。

    周如葉終于隨崔時走下樓梯，她雙手插著風(fēng)衣口袋，臉色略有些蒼白。

    季司原立刻起身，直接伸手把她攬進(jìn)懷里。“怎么了？”

    “沒事。”周如葉偎在他懷里，抬頭淺笑。“合同簽好了，我們可以走了。”

    崔時站在樓梯上，也難得地笑了。“那么之后合作愉快，周小姐。”

    走出別墅，周如葉仍然雙手插在兜里，與季司原并肩走向停車庫。

    “有什么事兒么？”季司原皺眉，總覺得周如葉不太對勁。

    周如葉深深呼吸著室外清新的空氣，別墅區(qū)花草芬芳，秋日陽光隔著淡薄的云層，和煦溫柔。

    “季司原，你是怎么看崔時的？”她輕聲問。

    “這個人過于陰沉，總讓我覺得不太舒服。”季司原沉聲解釋，“當(dāng)然我也不會因?yàn)檫@種莫須有的感覺就懷疑他，所以需要調(diào)查。怎么了？”

    周如葉搖搖頭，右邊口袋里的手攥緊又松開。

    她摩挲著掌心那顆藥丸，不知道要不要告訴季司原。

    第30章 三十煙火人間

    車開上高架，意外遇上了道路擁堵，一步一挪的行車速度，讓人昏昏欲睡。

    周如葉一直側(cè)頭看著窗外，季司原偶爾瞥向她，只能看到她烏黑長發(fā)間露出的雪白脖頸，

    “如葉。”

    季司原手搭著方向盤，前面車流幾不可見地挪了挪，他腳下也又一次踩下剎車。

    周如葉終于有了動靜，轉(zhuǎn)過頭看向他。

    陽光從擋車玻璃直直照射進(jìn)來，她半闔著眼睫，眼眶處投下一片陰影。

    她圓翹的下巴微微抬著，嘴角垂下，神色因?yàn)槎萝嚪磸?fù)的走走停停而顯得昏倦。

    季司原眼神停留在她的嘴唇上，那里唇色比來時淺了些許，褪成淡淡的粉色。

    “你真的沒有什么要對我說的？”

    季司原收回眼神看向前方，語氣不見什么波瀾。

    周如葉側(cè)臉貼著椅背，看他薄唇緊抿成一條線，明顯是壓抑著情緒。

    她知道瞞不過季司原，她只是沒想到合適的方法告訴他。

    比如她是怎么知道季司原是季氏獨(dú)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