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真真好，那就不是好女婿。”

    紀真真扶著樹，突然就抬不起腳朝前走，將身影藏在黑暗中，要退回來時的道。

    父母為辦婚禮借過錢？

    三十年的時間，年輕時候的很多事情她都記不起，恍神時迎面有散步的人在跟她招呼，“真真，吃了嗎？”

    紀井田聽到，立馬橫挪兩步朝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

    大樹后，女兒神色復雜，他立馬就緊張起來，告別剛剛說話的人走過來。

    “真真，你什么時候來的。”

    “沒多久。”

    “你都聽見了？”

    紀真真沉默兩秒，最后沉沉地點了點頭。

    ……

    父女兩個都不知道要怎么開口，安靜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直到進了家門。

    “爸，當初跟嚴家商量婚禮時，他們不給聘禮，我們不添嫁妝，為什么會欠錢？”

    她沒記錯，當時會做這個決定，是因為婚后會和嚴家父母住在一起，家里三大件都全乎，就不必再浪費這個錢。

    聘禮和嫁妝取消，直接就省下一大筆錢。

    爸爸是車間主任，mama是生產線上的工人，他們一家都沒大手大腳揮霍的習慣，怎么算也用不到去借錢。

    “也不多，我跟你媽努努力，很快就能還上。”

    紀真真搖頭不信，“你們有事瞞著我。”

    按照這年頭爸媽的工資算，不吃不喝也要攢三個月才能還上兩千塊。

    “你這孩子，就愛胡思亂想。”紀井田打著哈哈轉移話題，“孩他媽，晚上吃什么啊。”

    “爸，你不說我肯定一直胡思亂想。”紀真真伸手攔住。

    紀井田騎虎難下，迫于無奈只能開口，“還記得你錢叔叔嗎？”

    紀真真恍惚中從記憶扒拉出來一個人。

    她嫁人之前，跟爸爸關系最好的，是同一個車間工作，住同一個樓的錢長東。

    “錢叔叔不是辭職后自己去開服裝廠。”

    “沒錯，他開廠資金不夠，跟我借了身份證去當擔保人。”紀井田抹把臉突然不好意思繼續跟孩子說下去。

    面上說的好聽是借，其實就是錢長東灌他幾杯酒，趁醉摸走身份證辦的。

    趙梅把洗干凈的楊梅放在桌上，接下丈夫的話繼續說：“你錢叔叔開廠不順利，靠著銀行借來的貸款，經營沒兩個月就因為銷不出去貨而倒閉，卷走賬面上最后的錢跑了。”

    紀真真倒吸一口冷氣，“那銀行的貸款……”

    “你爸是擔保人，人跑之后就找上門來，要么還錢，要么就一直來鬧。”

    趙梅安慰道，“只要能還上錢，就不會有人上門來鬧事。”

    穩定住工作，錢慢慢還，總有能還完的一天。

    紀真真沉默的算了算錢長東辭職的時間，這貸款父母足足還有半年多。

    “一共欠了多少錢？”

    “這錢我們慢慢還，你大學畢業前途好著呢，別讓我們拖累。”

    “爸，我大學畢業被分配到咱們鎮上郵局工作，待遇好著呢，我能幫著一起還。”

    她跟嚴如松是在大學里認識的，計劃好一畢業就結婚。

    沒記錯的話上輩子是結婚前幾天工作分配下來，學校按照她戶籍地址，將她分配到當地鎮上的郵政所里，如今大學生都吃香。

    紀井田滿臉錯愕，“你那工作，不是已經換給寶香。”

    “什么時候？”紀真真愣住，這才想起來忘掉什么事情。

    她上輩子結婚后，滿腦子都是照顧好嚴如松，婆婆婚前找她商量。

    “寶香難得喜歡上一個人，有個體面的工作，成的幾率也大點。”

    “嚴家條件也不差你這一份工資，缺什么直接跟如松要就行。”

    “再說郵局的工作多累啊，風里來雨里去的，你啊就好好在家休息，養好身子給如松生個大胖小子才是正事。”

    等到真的伸手要錢，才知道有多艱難。

    “如松掙錢不容易，你一點也不知道體諒她。”

    “成天在家里享福還叫著累。”

    現在回過頭再去想，就覺得自己當時是豬油蒙了心，聽什么是什么。

    “真真。”趙梅看女兒這臉色，心里有些擔憂。

    紀真真恍然回神，悔婚如果是第一步，那拿會工作就是第二步。

    她暗下決心，“爸，媽，那是開玩笑的，我這工作是學校分配，哪是說換就換的。”

    上輩子嚴家也費不少功夫，先把她哄著自己辭職，小鎮上國營單位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她離開位置自然空出來，嚴家就找關系，用臨時工的名義把嚴寶香順利塞進去。

    “等一會我把介紹信找出來，明天就去上班報道。”

    ……

    【叮，任務失敗，扣除養老幣20枚。】

    【任務更新：北京時間十點已到，請洗漱休息。】

    紀真真正在算錢，突然蹦出來這道聲音，驚得她筆都嚇掉。

    小手輕拍在胸前緩神，任務看都沒看一眼，繼續算賬，按照之前的情況，反正系統播報完任務后就會隱身。

    果不其然，接下來都安安靜靜的。

    手邊本子上大大圈出一個數字，六萬四千八百元。

    紀真真想了想，又在后面添了個兩千元，補上急字。

    爸爸說，錢長東當時一共跟銀行貸款十多萬，人跑的時候，本息一起還欠十萬整。

    事后銀行找上門來，爸媽拿出家里的三萬多存款，重新跟銀行規劃了還款計劃，原本每個月還一千，改成六百。

    爸爸車間主任每個月四百八的工資，mama是三百二，扣除六百還要給她生活費。

    紀真真越想越難受，卻還是要打起精神來規劃。

    月中的工資大頭肯定是要先還貸款。

    還有兩千塊錢是急還的。

    家里做喜宴訂購的菜和rou，都是專門拖食堂大師傅采購帶的，花內部價買的，退是肯定不能退。

    量足夠多的，明天借個三輪車趕早上推去菜市場賣，應該能回一些本。

    喜糖花生瓜子這些也要去小賣部問問能不能退。

    還要卡著時間，去郵政所報道。

    紀真真咬著筆頭，這也湊不夠兩千，怎么辦。

    第4章 新的希望

    凌晨四點。

    叮鈴鈴的一陣鬧鈴響將紀真真吵醒。

    剛一動就感覺到兩條胳膊像是被無數根細針不斷的扎，又疼又酸。

    紀真真倒吸一口氣慢吞吞地坐直身子，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意識到昨晚趴著睡有一夜，這會衣服貼著皮膚，渾身汗津津的，粘膩濕悶。

    小心翼翼地活動下胳膊，忍著酸爽走出房間，從院子里打盆水端回屋，渾身擦洗過，換上干爽的衣服才算精神起來。

    麻利的將菜打包裝進菜籃子里，搬出小院她才想起來，家里只有兩輛自行車，這一趟趟的馱太浪費時間。

    思索間聽到身后傳來的動靜，紀真真回頭就瞧見母親散發從房間走出來。

    “真真，你怎么起這么早？”平常他們去上班，女兒依舊睡著。

    趙梅心思敏感，總覺得昨天婚事中止后，女兒有些地方不太一樣。

    “我想趁著菜市場早市，把這些賣了，不然夏天也放不住。”

    天太熱了，家里兩臺風扇昨晚上都用來給青菜降溫，今天再看，還是蔫巴了。

    趙梅嚇一跳，“這能行嗎？”

    十幾年如一日的工作在車間里，她總覺得在外面拋頭露面，吆喝著賣東西不自在。

    再說……女兒不是最閑那活丟人。

    紀真真從mama的眼里看到幾分，心里再猜測幾分，逐漸明白。

    擱在上輩子，她確實眼高手低。

    父母雙職工，她又是大學生，很多事情都看不上。

    紀真真露出笑容，“這怎么不能行，憑本事賺錢。”

    “要不然我問問你其他叔叔阿姨有沒有需要的。”趙梅換個想法，既然要賣，自己人先問問。

    “工廠有食堂，正經家里做飯的少，我們直接去菜市場沒準能快點。”

    爸媽真開口，廠里面肯定有不少人賣面子，但是熟人要多要少都容易落話柄。

    “媽，附近誰家有三輪車嗎？”紀真真不給mama再糾結的時間。

    “自行車倒是多，三輪車……”趙梅想了想，“咱們廠背面那條街有家收破爛的老頭，平常可能他常騎個三輪車在這附近逛。”

    紀真真有點印象，“這個點早上應該不會出去收破爛，我去看看能不能借來用用。”她騎上騎上自行車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