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瑜深吸一口氣，轉身看向整個白家的高層：“和氏璧可以轉化作用于人妖兩組的能量，妖族能量源源不斷的輸入，便證明這個封印只能用來鎮壓一個人類。”

    “小瑜，不要胡鬧，回來！”白爺爺一敲拐杖，眉頭皺的能夾死一只蒼蠅。

    白瑜看著老頭，低頭笑了一下：“老頭你心虛了。”

    “我......我沒有！”白爺爺一瞪白瑜，反射性的回答道。

    白瑜抿了抿唇，有些事情積壓在她心中已久，或許借著瑋這種精怪的光，今日她也能討個說法：“老頭，我爸媽去世的噩耗傳到你耳朵里的時候，你有沒有后悔過哪怕一秒鐘？我出走的這一年多里，你有沒有反思過哪怕一下？”

    “你以前同我說用他們妖族的命填他們妖王捅下的簍子天經地義，那請問現在還天經地義嗎？”

    “當然。”說這話的時候，白爺爺的語氣明顯沒有那么理直氣壯了。或許作為他唯一的孫女，白瑜的那句有關她父母的話真的刺痛了這個老人的心。

    “老頭，你這一生扛著天下蒼生的名義，強迫多少妖族做了天下無名的英雄，把命丟在了封印里？老實說，于公于私，現在我最想做的事，就是站在阿瑾身邊，陪她把這殺千刀的封印破了！”

    “你！”白爺爺一聽她這大逆不道的話，氣的嘴唇都抖了起來：“你放肆！”

    “我不放肆的時候干了太多我后悔的事情了。”白瑜苦笑了一下：“我這輩子都忘不了那只貓妖mama求我的時候的那個眼神......”

    說到這里，她的目光移向了一直站在白爺爺身后目光躲躲閃閃的一個中年男人：“鄭管事應該不記得了吧？”

    被點名的鄭管事迫不得已畏畏縮縮的從白爺爺身后往旁挪了半步，勉強露出了半個身子：“大......大小姐......大小姐饒命！”

    “您當年命令我把那個新生兒獻祭的時候似乎沒現在這樣拘謹？”白瑜似笑非笑的反諷了一句。

    他們這邊還沒吵出個所以然來，封印卻再次強烈的震蕩了一下。

    整個垃圾填埋場的地面上突然浮現了一個緩緩轉動的巨大圖騰，在地震的劇烈搖晃中，圖騰的線條忽明忽暗，顯然是有了即將崩潰的先兆。

    狂風大作，妖風從四面八方向圖騰中心匯聚而來，裹挾著整個垃圾場無數的塑料袋紙片，洋洋灑灑的遮住了整片天空。垃圾惡臭的氣味隨著氣流變本加厲的揮發出來，熏得在場的每一個人表情都變了又變，甚至有不少養尊處優的白家高層忍不住吐了出來。

    和瑾回頭看著封印的中心，低垂的眼瞼將她的眼睛中閃爍的光芒嚴嚴實實的遮了起來。

    算得上于她同生一體的瑋順著她的視線看了一眼，然后勾了勾唇，湊近了她的耳邊，吐氣如蘭的小聲說了一句：“急什么？還不到時候。”

    像是被說中了心事，她的眼睫劇烈的顫動了一下，然后抬眸看向了還帶著笑意的瑋。

    狂風還在吹著，發出的聲音將她們二人微小的說話聲蓋了過去。

    “還剩多久？”

    “感覺離封印潰散不遠了。”說完這句話，瑋安撫性的將手在和瑾肩上拍了一拍：“不趁著這個機會再和你的小情人聊兩句嗎？封印一破，你們倆可就......”

    和瑾沒有說話，甚至沒有借這個機會再看白瑜一眼。她像是在這混亂的天地間獲得了什么無堅不摧的勇氣一般，眉眼間都有了些堅毅的味道。

    地震終于停了下來，但狂風還在繼續。

    半蹲在地上的白瑜逆著獵獵的狂風站了起來，看向了背對著她的那個熟悉的聲影。

    小妖精身上的衣服從來換的很勤快，基本從來不會等著它出現污漬便會換上其他衣服。但她現在身上的這一件卻是被鮮血已經浸透了一遍，再加上垃圾場的環境，現在已經臟污的沒眼再看。

    往日黑長順亮的頭發如今因為鮮血在背后糊做一團，看起來頗有幾分落難美人的味道。

    白瑜看著她的背影，鼻頭后知后覺的酸了一酸。

    但現在還不是和她并肩而立的時候。

    白瑜閉上眼咬了咬牙，然后決絕的轉頭看向了自己所謂的家人們：

    “老頭，你不打算對著這個妖族千百年來最大的墳場道一句歉嗎？”

    “白瑜，你是白家的人！我和你才是一家人！”白爺爺向前走了兩步，似乎想要把白瑜拉過來，但沒等他走近，白瑜便先往后退了兩步。

    “不，不是的。”白瑜眼里不知什么時候有了些淚光，她看著面前這個滿頭銀絲的老人，斬釘截鐵的說：“我和我爸媽才是一家人，是他們教會了我將心比心。”

    “老頭，妖族修成了人形就有了人性，他們被屠殺的時候流出來的血淚，不比人類的輕賤。”白瑜的眼淚滑落了下來，她想起童年模糊的記憶里爸爸mama在躲藏中和妖族生活的點點滴滴，某種更強烈的情感自內心深處爆發了出來。

    地面再次開始了新一輪的震蕩，垃圾山開始解體，零零碎碎的垃圾從垃圾堆的頂端開始向下掉。

    “轟隆”一聲，那聲音像是穿越了千年，直直的沖進了人類靈魂的最深處，叫靈魂都跟著它一起顫栗。

    天上不知何時已經聚集了大片黑云，電閃雷鳴之間，封印某一處極細的線條斷續了幾次，終于徹底的裂開了道深不見底的縫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