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齊刷刷地將視線轉向季平，季平聳肩，漫不經心地說：隨意，我都可以。

    于是陳圓當仁不讓地選了一部季平的片子《孤兒》。

    這部片是季平的登頂之作，講述的是一個孤兒如何在利欲熏心的世界不顧一切地往上爬，又在擁有了至高無上的金錢和權利后，面對曾經暫住過的孤兒院拆除計劃，抵抗金錢的誘惑，重拾本心的故事。

    第一幕是孤兒在菜市場偷菜的場景，季平蓬頭垢面，衣衫襤褸，和現在西裝筆挺的影帝完全不同，可他的雙眼卻炯炯有神，透著一股機靈和對生活的期望。

    但在影片最后，即便孤兒中止孤兒院拆除計劃，他的眼神卻是混沌的，仿佛沒有前進方向般迷惘。

    畫面定格在季平正臉的特寫上，突然出現的演職員表，就好像一聲驚堂木，敲醒了沉浸在影片中的人們。

    曲牧沉默著看完片子，聽到周圍的啜泣聲，才發現自己的臉上印著兩條斑駁的淚痕。

    不愧是三冠影帝，不愧是小說唯一男主角。

    曲牧的內心突然有一股悵然若失的感覺，他干脆離開這個散發著悲情的房間，轉身出門透氣。

    季平若有所思，喝了一口逐漸冷卻的摩卡，陳圓瞄了一眼季平見底的咖啡杯，連忙把杯子拿過去：紀先生，我再幫您倒一杯咖啡吧。

    不用，我去衛生間。季平起身，輕松越過陳圓，離開眾人虛偽的夸獎聲。

    啪嗒。大門打開，坐在臺階上的曲牧一扭頭，來人居然是季平。

    他只好挪到臺階的右側，騰出一條路給季平。

    可季平卻很隨性地坐下，也沒看曲牧，只是坐在曲牧身邊。

    曲牧剛想起身，耳邊就傳來一聲溫和的坐下。

    這下可好，他還沒離開臺階十公分的屁股，立刻垂直降落在臺階上。

    而且曲牧原本的坐姿是上半身前傾，手肘抵在大腿上，現在卻改成挺直上身，雙腿閉攏，一副三好學生的樣子。

    季平嗤笑出聲。

    曲牧白了他一眼，反正黑暗中季平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兩人無聲地坐在一起，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曲牧努努嘴，嘆了一口氣：這可是你自己出來的，不算我故意討好你吧。

    季平轉過眼盯著曲牧，嗯，看你眼睛很紅，怕你做傻事。說著，他從風衣口袋里取出一包紙巾。

    曲牧努努嘴，接過紙巾，使勁擦干淚痕：我能做什么傻事？

    他本想馬上回去，但手機又開始不停地震動起來，站在兩人前面的PD甚至舉起一個白板：快聊起來！

    曲牧的大眼睛滴溜溜地在季平和PD身上來回轉，看來季平的出現是節目組促成的，影帝還真是敬業，為了節目效果特意出來吹冷風。

    季平勾起嘴角，轉頭看著曲牧寬松的毛衣，視線往上移，對上曲牧的精致的側臉：打開微博，熱搜第一條。

    #曲牧職場欺凌#赫然停在熱搜第一條，旁邊還有一個暗紅色的爆。

    曲牧點進熱搜：流量明星曲牧疑似職場欺凌，同公司數名練習生發文控告？

    手機的幽光照亮曲牧目瞪口呆的表情，曲牧連忙點開微信，空蕩蕩的，沒有任何人給他發過消息。

    經紀人呢？干什么吃的？

    曲牧強壓下心中的困惑，偏過頭開始刷微博：謝謝提醒啊。

    季平一手撐著下巴，冷冷地觀察曲牧的動作，索性解鎖手機，一句一頓地念出熱搜上的字：曲牧，現年20歲，九漏魚耍大牌人設崩塌

    曲牧忍無可忍，轉頭就要反駁，可對上季平視線的一瞬間，才發現對方的眼神，十分困惑？？？

    九漏魚是什么意思？季平往下滑，直接打開百度，當著曲牧的面搜索起來。

    曲牧直接伸手，遮住季平的手機屏幕：別搜了！就，就是九只貓也抓不住的魚，形容我很圓滑，懂嗎？

    季平的眼神充滿了狐疑，很明顯，他不信。

    唉不騙你了曲牧嘆氣，松開手，垂頭喪氣地倒在臺階上，就是九年義務教育漏網之魚的意思。

    季平哦了一聲，繼續坐在臺階上，刷新微博：我覺得他們說的不是很對。

    曲牧不解地看向季平，冷風吹得曲牧那漏風毛衣冷嗖嗖的，他忍不住搓搓手，羨慕地瞟向季平的高領羊絨衫和加絨風衣。

    風確實很冷，季平裹緊了身上的風衣。

    你曲牧無語凝噎，季平的眼神卻意外地閃亮。

    你臨時搭配的腰封拍照效果很好；懟陳圓的話一針見血；煮菜做飯的流程井然有序。

    聽到這句話，曲牧立刻暗自竊笑，果然是金子在哪都會發光，就連曲牧都肯定自己的優秀，看來他還是可以繼續在演藝圈混下去，還清欠款，走上人生贏家的道路。

    雖然演技不好，綜藝感不夠，也不敬業，但不至于一無是處。

    紀先生。曲牧瞪著季平，你這是在夸我還是罵我？

    季平凝視著曲牧亮晶晶的雙眼，淡淡地揚起一個如沐春風的笑容：姑且算是，夸你吧。

    那我就勉為其難地收下了。

    曲牧起身，轉頭打開門，回眸瞥了一眼坐在臺階上的季平，哼了一聲，關門離去。

    今夜的溫度很涼，季平在臺階上又看了一會兒書才進門，一進門，他就嗅到飄香馥郁的氣味。

    斜眼望去，虹吸壺里，黑褐色的飲料正咕嚕咕嚕地冒著熱氣。

    陳圓連忙跑到cao作臺前，端起一杯放在桌上的咖啡：季先生，喝美式嗎？我剛煮的！

    謝謝。季平喝了一口，咖啡的余香在嘴里停留，他不禁驚訝地瞇起雙眼，這不是美式，是摩卡

    啊？陳圓惴惴不安地收回手，那，那我重新給您

    季平把溫熱的咖啡放在手中，搖頭輕笑：不用，我很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多年以后，夫夫回顧先導片。

    曲怒氣沖沖牧：你很喜歡？？？

    季平（捏住曲牧的四根手指摩挲微笑）：很喜歡你。

    第4章

    第二天早上，曲牧是被鳥叫聲吵醒的，他打開窗戶，外面就是一片綠油油的茶園，微風拂過，迎面而來的是茶葉的清香，不過要是沒有底下一大片烏壓壓的工作人員，也許風景會更好一些。

    春風撲面，空氣清新。

    曲牧忍不住瞇起眼，抖擻精神，將衣服穿戴整齊，又搭上一件毛茸茸的藍色開衫，這才推開房門。

    咯吱。

    合上門，對面就是季平的房間，季平的樹形門牌上貼著四張心型便利貼。

    曲牧輕笑，看來除了自己和季平本人，其他人都把便利貼送給了季平。

    不愧是季平，這人氣還真是高，就算季平跟別人沒什么交集，最多說過兩句客套話，其他嘉賓也愿意把第一張便利貼交給他。

    走下樓，曲牧正好看到季平在廚房喝咖啡，咖啡的氣味飄到曲牧鼻尖，他探出頭，兩眼巴巴的望著冰箱，肚子不識時務地響起兩聲清脆的咕嚕聲。

    季平盯著曲牧抿了一口咖啡，看對方在外頭緊張徘徊的樣子，慢悠悠地退出廚房的cao作臺，他剛一走，曲牧就嗖的一聲跑到冰箱前。

    根本就是期待季平離開已久。

    曲牧拉開冰箱，拿出一袋全麥面包的同時，又瞥了一眼只有咖啡喝的季平，取出兩人份的早餐食材。

    煎蛋的香氣立刻就從電磁爐里飄出來，季平忍不住往曲牧那抬眼，勁瘦的腰肢根本擋不住鍋爐，他看到曲牧把一顆蛋煎好后，又打下另一顆蛋。

    三分鐘后，兩份簡單的三明治擺在cao作臺上，曲牧把其中一份端到客廳桌上，另一只手舉著自己的豆漿：我多做了一份，吃嗎？

    季平猶豫地盯著三明治，眼神淡淡地移向曲牧手上的豆漿。

    由于影帝的眼神太過炙熱，曲牧當機立斷，直接放下豆漿落荒而逃：這個也給你喝。

    清甜的味道落在舌尖，回味悠長。季平轉頭看到曲牧抱著早餐坐在餐桌最邊緣的地方，似乎是好幾天沒吃過飽飯，腮幫子鼓鼓囊囊，活像一只儲食的倉鼠。

    曲牧狼吞虎咽地把早餐吃光，這才舒服地倒在餐椅上，拍拍自己的肚皮。他的存款只剩下兩位數，如果不趁著時候吃飽，到時候下節目，就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吃上一頓飽飯了。

    清洗碗筷的時候曲牧又一次打開手機，他的黑料仍然掛在熱搜前五，給經紀人發的所有微信短信也沒收到過一條回復。

    更奇怪的是，手機里的公司聯系人，只有經紀人陸安安，就連微博他都沒法登錄。

    看著自己的微博還停留在兩個月前的一張早安照上，曲牧暗暗嘆氣，這難不成是個皮包公司？連藝人出事也不做任何公關手段？

    雖說他確實不紅，但好歹也有些流量，公司也沒幾個優秀的藝人，難道就這么將他棄如草履了？

    打開盛領娛樂的官網，第一個出現在首頁的，就是現在赫赫有名的影視小生段林語，長得確實很帥，笑起來就是個陽光少年，但可惜辨識度不高，沒有任何記憶點，曲牧只在首頁停留兩秒鐘，就迅速翻過。

    沒想到下一個藝人，就是曲牧自己。也就是說，這公司非但沒培養出什么更好的苗子，甚至連公司二哥都是他這個德藝雙不馨的黑料藝人？

    溢滿而出的流水聲驚醒沉浸思考的曲牧，正當他慌張地伸手想要關閉水龍頭，一只指節分明的手越過他的指尖，擰過銀灰色的水龍頭。

    曲牧抬頭，季平的表情淡定得仿佛什么都沒發生。

    不好意思我剛剛沒注意

    曲牧垂頭喪氣地把堵住排水口的布撈出來，把沖刷干凈的碗筷放進洗碗機，卻遲遲不見水槽里的水降下去。

    他疑惑地靠近水槽，低頭用手指碰觸排水口。

    小心！

    一道污濁的水從排水口里噴濺而出！曲牧正對著排水口，從臉到身上，全身上下都布滿了烏黑的泥水。

    我天曲牧閉眼到處摸索，幾張紙巾適時塞進他的手里。

    等曲牧好不容易擦干眼睛周邊的泥水，準備要擦臉的時候，耳麥里傳來導演的聲音：不要擦，這樣才有節目效果！

    季平也聽到導演的指示，他手里捧著紙巾盒，看到曲牧那滿是泥點的臉上露出一雙靈動的眼眸。

    纖長的眼睫毛上甚至躺著一滴水，曲牧眨了眨眼，水就從睫毛上落下，他干脆抹開臉上的泥水，整張臉就從斑點狗變成了大花貓。

    現在我可是名副其實的黑料藝人了。曲牧苦笑著調侃自己，這就是上熱搜的報應嗎？

    聯系到昨天他剛被曝光黑上熱搜的事，水管突然的爆裂實在來得恰到好處。

    季平不禁挑眉微笑，把紙巾丟進曲牧的懷里：我去打電話找維修工。

    在等待維修工的期間，曲牧坐在地上，沒有擦掉身上的泥點，而是忍著臭氣和骯臟，用螺絲刀和扳手敲打脆弱的水管，試探其他可能出現問題的地方，季平拿著手電，幫他照亮漆黑的管道。

    樓上的其他人很快就被這一連串的突發事件驚醒，陳圓一下樓，就被曲牧的慘狀嚇得尖叫：曲牧你怎么這么惡心！身上又臟又臭，我都快吐了，快去洗澡啊！

    曲牧聽到聲響，從臺面下冒出腦袋尖尖，眨巴著眼睛盯著陳圓，陳圓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往后退去：你干什么？

    讓你吐啊！曲牧猛地站起來沖向陳圓，陳圓被他嚇得一激靈，連忙往樓梯后面躲，曲牧存心逗她玩，雙手彎曲中間三根手指，做出牛角的樣子，低頭跑向陳圓。

    啊啊啊啊！房間里充滿了陳圓驚恐的尖叫，曲牧故意追著她跑，把陳圓逼得繞著整個客廳跑，季先生救我！

    一雙長腿出現在曲牧視野里，他來不及剎車，雙腳往后踩，可地板上居然有水！

    曲牧失去重力，他的手腕被人重重的抓住，整個人摔進一個堅實的懷抱里。

    這個懷抱被他蹭上污水，居然還有淡淡的香氣，曲牧瞬間彈出季平的懷抱，抽出桌上的紙巾幫他擦衣服：抱歉抱歉，把你衣服都弄臟了。

    季平接過紙巾，不動聲色地拒絕了曲牧繼續幫忙擦拭的動作：沒事，等會兒去洗一下就好。

    陳圓靠在cao作臺上喘氣，還不忘埋怨曲牧：還不都是你，才弄臟了季先生的衣服！

    曲牧擼起袖子，陳圓還以為他要打人，連忙捂住臉，等了半天，曲牧卻沒有動靜，她一睜眼，就看見一團已經發霉的爛菜葉子在她眼前散發惡臭。

    唔！陳圓忍受不了惡臭，抱住垃圾桶嘔吐。

    這水管里面都是昨天的廚余垃圾。曲牧順手扔掉菜葉子，眼神卻犀利地掃過陳圓和剩下的三人，昨天我和季平煮飯，你們負責收拾殘局，能把水管搞到爆，還真是厲害啊。

    陳圓一聽，趕快叉腰質問坐在另一個男生身邊瑟瑟發抖的女藝人：秦淼淼，昨天是你收拾的碗筷吧，都是因為你！

    秦淼淼的眼睛馬上就泛起淚珠，她是這里面唯一一個和異性組隊的女生，也因此受到其他兩個女生不少白眼，聽到陳圓的指責，她馬上扯動搭檔的衣角：我，我沒做過家務，不是故意的

    陳圓，淼淼家境好，從小到大都沒做過家務，你就體諒體諒她唄。

    一旦有人為秦淼淼說話，其他人也就順坡下地當起和事佬，剩余的兩人紛紛勸說陳圓。陳圓也不想自己干巴巴地逞兇斗狠，只好閉上嘴，眼神惡狠狠地從秦淼淼身上劃過。

    秦淼淼幾乎都要哭出聲來，曲牧尷尬地站在她身邊，連聲嘆氣加勸，這才把孟姜女淚水勸回去，重新蹲在櫥柜下面試圖修理水管。

    季平沒說話，只是把手洗干凈，走向面面相覷的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