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別
以珍牽著孩子進屋,不想竟看見蕓娘在屋內打掃衛生。 “霜霜姐你回來啦?”蕓娘十分驚喜,扔下掃帚跑過來與以珍擁抱。 兩個女孩好一番地歡天喜地后,以珍又讓墨墨問候了蕓jiejie,這才坐下來與蕓娘說話。 墨墨坐不住,叫他的阿南哥哥帶著去院子里玩。 蕓娘看了好幾眼那個沉默寡言的少年,終是忍不住詢問以珍這些天的去向。 以珍知曉蕓娘心性,并非是愛議論是非的人,于是也不隱瞞。 卻也并未直接明說楚聞宣的身份,只道是機緣巧合之下尋到了墨墨的生父,如今要接他們母子到京都生活了。 京都于鄉野孩子來說自是一個充滿神秘與向往的地方,蕓娘不由得露出欣羨之色,卻也真心為以珍高興。 “對了,你怎么這個時辰在這里?” “噢,今兒是我弟弟的生辰,我和弟弟欲報答俞先生之前的幫助,想著要請俞先生吃頓飯,俞先生不想到外頭去,我們便想著在家里吃,所以弟弟和俞先生到鎮上采買食材了,我也是無事,便幫著打理一下衛生。” “這才幾日呢?就有了如此大的進展啊!”以珍一瞧蕓娘的嬌羞之態,便知她多年來的暗里芳心怕是終得到了一些回報。 果然,蕓娘臉上紅霞飛揚,怪嗔以珍拿她打趣。 晚間是幾人圍坐在圓桌前吃鍋子。 春日里的薺菜、山筍香甜爽口,幾人吃得停不下筷子。 又啟了一壇以珍早年埋于堂后樹下的梅花酒助興 蕓娘的弟弟阿渚正要舉杯答謝以珍。 “說來還要給霜jiejie賀喜呢!總算苦盡甘來,等來墨墨的生父接您和墨墨去京都享福呢!我敬jiejie一杯,謝jiejie多年來對我和阿姐的照顧與幫襯!” 少年郎不勝酒力,喝了兩杯臉上便染上了紅光,說起話來爽朗又豪氣。 蕓娘忙要搶走弟弟的酒杯,不讓他醉酒胡話。 以珍笑著阻住,道:“今兒高興,你便讓他放松放松,喝兩杯吧,再說了,阿渚說的都是真心話,我聽了也高興!” 墨墨受到了歡喜氣氛的感染,也嚷嚷著要喝酒,還不小心打翻了面前的小蘸碟。 以珍只好起身,到小廚房那個新的。 裝醬油的小壺已經空了,以珍便想要去拿置于架上的醬油罐子。 架子略高,罐子也不輕,以珍不太夠得著。 身后驀然傳來一道溫熱的呼吸,伴隨著男子溫和的聲音噴灑在以珍的后頸。 “我來吧。”俞世杰就站在以珍身后,他的前胸與以珍的后背幾乎相貼。 “好。”以珍往旁邊邁一步,離開他的身軀與置物架子之間窄小的空間。 俞世杰將醬油罐子捧下來,拿了勺子,一勺一勺地往小壺里裝滿。 “什么時候走?”他低著頭,問出這句話時手上的動作并未停下,語氣尋常得仿佛只是在問她昨夜睡得如何。 “明天。” 原本連貫的動作卻因這句話有了半秒鐘的停頓。 竟是這么快就要走了? “他,對你好嗎?”他說話的聲音輕輕的。 “嗯,他對我很好,對墨墨很好,他還說會替我尋找家人。世杰,我明天就要走了,這叁年多的時間,真的很感謝你對我和墨墨的照顧。”以珍看著俞世杰,嘴角掛著最真誠和婉的笑容。 俞世杰將醬油蓄滿,封好罐子,重新放回架子上。 僵直著后背停在原地良久。 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他緩緩轉過身,凝望著她姣好的容顏,道:“他對你好,便很好。” 千言萬語卻說不出半句,最終也只剩下這一句真心為她高興的話。 其實他早就該知道的,她生得美麗,即使失憶,也沒有忘記自己的滿腹詩書,言行舉止皆可見大家閨秀的端莊有禮,他早就該知道她不是尋常平民女子。 或許現在的他,真的配不上她,而那個男人,一看便知非富即貴...... 那么好的她,確實值得更優秀的男人去嬌寵著。 “世杰,這是我這些年攢下的錢,存在鎮上的銀莊里,這是票折……” “如果我不收下這些錢,你是不是會一直心有不安?可是霜霜,我照顧你和墨墨從來都不是為了這些錢,或是你的報答的!”俞世杰輕笑了一聲,似是無奈,似是自嘲。 “我當然知道!世杰,我拿出這筆錢并不是要玷污你的君子心懷,而是這已經是我所能給予的全部,我知道你不在乎這些身外之物,可是世杰,來年你就要上京都趕考了,寧州到京都京都路途遙遠,不知會有多少艱難,你一個人若是沒有銀錢傍身只怕會不順利,我不希望你的滿腹才華還沒有到真正施展的時刻就折損了。” “世杰,這便當作是我為你在進京都趕考路上的一點點微薄助力吧。”以珍一字一句皆是情真意切。 “來年會試,你會在京都等我嗎?”俞世杰似乎捉住了一絲希冀。 “當然會啊!到時你來,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他笑了,露出了今晚見到以珍以來,最抒懷的笑。 最終,那張票折被俞世杰折好,放在里衣胸前的衣兜中,妥善收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