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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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顧立春本來以為陳禹會像別人那樣安慰自己幾句,沒想到,他什么話也不說,直接端上來一盤煎餃,還貼心地遞上一雙筷子。 立冬說你晚上沒吃飯就睡了,你吃。 顧立春確實有些餓了,接過筷子夾起餃子就吃。是韭菜雞蛋餡兒的,不是他娘包的,也不是二奶奶和外婆包的。 你包的? 陳禹點頭,一臉期待地望著他。 顧立春很給面子地說道:味道挺不錯,比過年時進步不少。 陳禹輕輕一笑,他等的就是這句。 顧立春一個接一個地吃下去,把一盤煎餃吃完了。 你明天早上回農場? 顧立春點頭:你要帶什么東西,一會兒就拿來。 陳禹道:我想托你捎點錢和一封信給我姑姑。 顧立春答應道:可以。 陳禹想了想,總讓顧立春幫他,他也過意不去,便說道:我們是朋友,互相幫助的那種。以后我會在能力范圍內照看你家里人。 顧立春想起外婆的擔憂,便說道:好,你有空多注意一些我家的情況,我娘是寡婦,是非會多,看到不長眼的先幫我記下來,我回來報復。 陳禹點頭答應。 兩人聊完,陳禹起身告辭。 顧立春推門出去,去堂屋找田三紅,田三紅的神色疲倦,目光有些呆滯。 顧立春道:娘,爹在世時對你也不好,非打即罵的,后來又找別的女人。這種人不值得你傷心。我們兄弟五個還要靠你呢,娘你得趕緊振作起來。 田三紅默然長久,才啞聲說道:我從十七歲嫁給你爹,快二十年了。二十年,哪怕養一條狗也會有感情。我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就是,你爹就像長在我身上的一個大毒瘤子,明知道他不好,可是一下子就把他整顆挖掉,還是會疼,會流血。你明白嗎? 顧立春想像一下,好像有些明白,便不再勸了,毒瘤挖去了,傷口會慢慢恢復的。 顧立春見田三紅平靜下來,就開始跟她商量撫恤金的事。 趙志軍一共給了我450塊撫恤金,辦喪事花了50,還剩下400,留給你,以后跟弟弟meimei上學用。 田三紅搖頭:這錢你拿著,抽空去鎮上銀行存起來,擱家里不安全,以后我們是孤兒寡母,你又不在家,立夏立冬都小,咱家住得又偏僻,我害怕有人打主意。你等著瞧吧,你爹的事情一了,不知道得有多少人來打探撫恤金的事呢。 顧立春想想也是,他決定先收著錢,放農場空間,等下次放假,拿著戶口存到娘的名下。 臨睡前,陳禹又來了一一趟,不過,他沒有進來,只是讓立冬把一個破書包交給顧立春,里面有十五塊錢和一封信。 一夜無夢,次日,顧立春和趙高吳胖三人早早起床,二奶奶和田三紅趕在他們前頭起來,烙了蔥花餅,煮了粥,三人吃完早飯再出發。 吳胖和趙高各騎一輛自行車,趙高載著行李,吳胖載著顧立春,兩人一路競賽,只用了一個小時就到了農場。 顧立春照例又給陸大爺一些吃的,陸大爺這次回了禮,是兩瓶米酒。 顧立春爽快地收下米酒:謝了。 陸大爺道:記得留一瓶,等我得空去找你喝酒。 顧立春笑道:好咧。 三人回到豬場,大家得知顧立春回來,立即圍上來問長問短。 顧立春道:沒事了,一切都妥當。大家不用擔心我,都好好工作。第二批苜蓿要收了,麥收的工作也要籌備起來。 他在人群中看到了兩個新面孔,一個是孟念群,另外一個小伙子,大約二十來歲,又瘦又高,黑不溜秋,因為黑,顯得一口牙齒格外白亮。趙高以目示意,顧立春知道這家伙就是孫猴子。 顧立春看了看兩人一眼,道:新來的同志,到我辦公室來一趟,一個個來。 孫猴子眼睛滴溜溜一轉,看向孟念群,示意他先去。孟念群低著頭,跟著顧立春進了辦公室。 第61章 競爭 孟念群進了辦公室, 抬起頭,說道:顧老師,我也聽說你的事了, 請節哀。 顧立春沖孟念群略一點頭:謝謝,我沒事。下面說一說你的事。 孟念群安靜地聽著。 顧立春慢慢說道:王有成和你們四場的劉科長跟我有點私人恩怨,他們把你和小孫調過來, 是想存心惡心我。 孟念群歉意地道:對不起,我也不想讓你膈應。 顧立春笑笑:不關你的事。我這個人有個特點,就是喜歡把別人扔過來的石頭當墊腳石頭, 別人扔得越多, 我墊的就越高。你懂我的意思吧? 孟念群做出一副乖學生的模樣:顧老師, 我理解了。我和小孫就是扔過來的石頭,我們倆對你的幫助越大, 你腳下的臺子就越高。 顧立春點頭:不僅僅是這個意思,我腳下的臺子高了,你們也水漲船高嘛。 孟念群連連點頭:顧老師, 我明白的。 顧立春想了一下,還是說道:以后別叫我顧老師了,以前那是逗你們的。 孟念群莞爾一笑:好的, 顧同志。 顧立春想起王有成那天的話,略一思索,便委婉地試探道:孟同志, 其實, 我這個不太在乎勞改不勞改的, 如果你有什么關于我的情況,不方便對王有成說的,可以告訴我。 他不太在乎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 即便知道,如果確定對方當年扔了原主,他也不打算原諒。可是,他不喜歡被動,喜歡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里,所以,他還是想知道真相。 顧立春說這話的時候,一雙眼睛盯著孟念群,想從他的表情上發現些蛛絲馬跡。 孟念群的表情毫無破綻,目光平靜無波:顧同志,其實我很想跟你扯上關系。這樣,顧同志多少會對我照顧些,我和父親的生活會好許多。可惜,我們就是湊巧長得像。如你所說,長得好看的人難免會相像。 說到這里,孟念群又補充道:其實顧同志不必擔心王有成,隨便他去調查。 說到這里,孟念群苦笑一下:我算了下,顧同志的出生時間應該是58年左右吧,57年我爺爺被打成□□,58年我們全家,我父母都在接受審查。這事是有檔案記錄的。我想王有成沒有那么大的力量去篡改這一個事實吧。 顧立春不由得一愣:57年就有□□了?他還以為只有這十年才有。 孟念群不太想多說:有的,只是那時候□□還是少數人,不像現在。 顧立春想想孟家遭受這么多年的磨難,不由得唏噓感慨,情不自禁地安慰道:人類歷史,就像四季一樣,既有嚴寒酷暑,也有春暖花開之時。嚴寒即將過去,春天很快到來。你和你父親要耐心等待。 孟念群低聲道:謝謝。 顧立春沖孟念群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以后你就是豬場的員工,好好干,我們這兒缺人,有才華的人很快能冒尖。 顧立春也懶得再追尋自己的身世問題了。這個問題田三紅說不清楚,孟家父子再三否認,他就不信王有成能查出什么來。再說了,王有成這家伙也快滾了。 說到王有成,顧立春覺得自己有必要去跟朱書記匯報一下自己的思想工作。 他對孟念群道:小孟,你跟小孫是新來的,應該有共同語言。但你又比他熟悉這里,所以,我讓你來帶他。你去把我的意思傳達給他,既然來了五場就是我們五場的人,以后好好干,我不會虧待他的。若是不好好干,我會厚待他的。 孟念群答應一聲好的,就自覺地退下去了。走到門外,孟念群才敢放松下來,在一個聰明人面前演戲是需要難度的,好在這么多年他早已演習慣了。 孫厚玉見孟念群出來,以為該輪到自己了,他正準備向孟念群打探情況,結果顧立春出來后,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把他交給同是新人的孟念群,他心里那個憋屈就別提了。孟念群可是勞改犯的兒子,他心情正不爽,一扭頭看見趙高正目光不善地瞅著自己,嚇得孫厚玉連忙擠出一絲笑容:趙哥,以后我在你手下混飯吃,你可得多提攜我。 趙高傲嬌地扭過臉,哼了一聲,不予理會。 吳胖不客氣地沖他嚷道:喂,姓孫的,以后給老老實實地干活。你要敢對我們顧哥不利,我捏爆你的卵蛋。 孫厚臉渾身一顫,某個地方莫名地疼了一下,他討好地說道:吳哥,我沒得罪過你吧? 吳胖語氣豪橫:我是在提醒你,你得罪趙高不要緊,要是得罪了顧哥,你就完蛋了。 被突然提名的趙高: 孫厚玉突然對那個白白凈凈的顧立春產生了一絲莫名的畏懼感,他到的這是什么地方? 此時的顧立春已經騎上了自行車去了場辦。 鄧場長不在,白大姐和齊科正在跟一個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談話。 顧立春徑直去了黨委辦公室,輕輕敲了敲門。 朱書記的聲音響了起來:進來。 顧立春一推門進去,朱書記抬頭一看是他,便關切地問候并安慰了幾句,末了,他又問道:你家里的事忙完了?你這種情況多休息兩天也是應該的。 顧立春忙道:在大家的關懷和幫助下,我養父的事已經處理完畢。咱們五場本來就缺人手,我不能因為自己的私事耽誤了工作。 朱書記道:小顧啊,你的思想覺悟不錯。你放心,以后農場就是你的家,有什么困難組織會幫你解決的。 顧立春感激地道:謝謝書記。 朱書記略一沉吟,接著便委婉地詢問他和王有成的事:小顧,我這幾天不在場辦,聽到一些風聲,說你和王干事之間有些誤會和不愉快,有這回事嗎? 顧立春一臉為難,朱書記態度和藹:你不用緊張,有什么說什么。雖然王有成是黨委的人,可是你要相信組織不會包庇也不會徇私。 顧立春忙道:我不是這意思,朱書記誤會了。我其實不知道該怎么形容我們之間的誤會。 朱書記鼓勵道:沒事,你怎么想就怎么說。我自有判斷。 顧立春也不再拘謹,語氣平靜地道:我先說一個前情提要,就是我和王干事的侄子王小有一些糾葛。當然,王干事說他不會因此這點私事為難我,這一點我也相信。 后面的事情純屬巧合,王干事湊巧在四場發現了一個跟我長得很像的人,那人叫孟念群,他父親叫孟安京,在勞改農場勞改。因為我是撿的嘛,王同志就懷疑孟安京是我父親,他托人去問,孟安京說他沒有丟過兒子。接著,孟念群就被調到豬場跟我學種苜蓿,他現在是我們豬場的員工。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就是朱書記去總場開會時,王同志說他代表黨委來找我談話,要我交待問題,我說我已經跟朱書記交待過,他說還得交待一遍。恰好那天,我剛接到父親墜江的噩耗,情緒不穩定,反應遲鈍,王同志對談話的結果不太滿意,談話時顯得過于激動。我又因為父親的事失魂落魄,再加上那個前情提要,大伙以為我們有私人恩怨,幾件事加在一起才引起了大家的誤會。導致流言愈傳愈烈。朱書記,這是我考慮不周的錯,我承認并檢討。 顧立春通篇都沒有說王有成一句不是,相反,還攬了不少責任在自己身上。 朱書記一直凝神靜聽,良久,才嘆道:小王這人是跟我一起下來的,他這人辦事能力還不錯,思想覺悟也過關,沒想在這事上有些犯糊涂了。我會好好批評他。當然,我也希望,你們兩個能夠展開批評與自我批評,一切以團結為主。 顧立春一臉受教:朱書記說得是,一切以團結為主。 朱書記注視著顧立春的眼睛,不動聲色地問道:孫成和王有成又是怎么回事?有人反應說謠言是從你這兒傳出去的,這件事對五場的名聲影響不太好呀。 顧立春坦然承認道:這件事確實是從我這兒傳出去的。 朱書記不覺有些愕然,他沒料到顧立春那么爽快就承認了。 他壓下心頭的不快,反問一句:真的是從你這兒傳出去的? 顧立春點頭:是的,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孟念群不是跟我長得像嗎?我們倆走在路上難免會被人圍觀議論,隨即又有人就此展開想像,討論比對咱們農場誰跟誰長得像,不知怎么回事,就討論到了孫成和王有成頭上。書記你說,這事可就不是從我這兒傳出去的嗎?你說要是沒有我和孟念群,別人也不開這個頭,自然也就沒有后面那些流言蜚語了。可是我以我的能力,我又控制不住事態的發展。 說到這里,顧立春一臉的無奈和自責。 朱書記想到一切事情的源頭皆因王有成而起,心里的那點不快,慢慢地從顧立春身上轉移到王有成身上,不過,他面上什么也沒表現出來,只是一臉深沉地點頭:這件事我已經了解了。以后我希望你們兩個能夠摒棄一切誤會,團結起來。 顧立春忙道:朱書記,我這方面,從來沒誤會過王同志,我只希望,他別誤會我就好。 顧立春察覺到朱書記對他的態度多少還是有了一些變化,估計王有成沒少在朱書記面前說他的壞話。論親疏來說,王有成畢竟是朱書記帶過來的。關鍵時刻就顯現出不同了。 不過,他一點也不氣餒。做事要分幾步走,后面還有好幾步呢。 本來,顧立春今天是想跟朱書記說干部蹲點的事,看來今天不太適宜,改天再說吧。顧立春預測朱書記應該會敲打王有成,這廝應該會老實一陣,讓子彈再飛一會兒,他先忙點別的事。 等到顧立春從黨委辦公室出來時,剛好遇到白大姐和那個瘦削的中年男子。 顧立春跟白大姐打招呼,并朝男子微笑點頭。 白大姐關切地慰問了顧立春,兩人交流了幾句,白大姐指著瘦削男子介紹道:小顧,這位是咱們生產科的張科長,張同志以前受過傷,在去年麥收時,他奮斗在麥收第一線,扛麻袋上糧囤時,搭的木板斷了,他摔傷了腰,這不,身體還沒完全康復,便要急著恢復工作。